河間府府城,天津首富,舉人于宣晉坐在自家的二堂里,和致仕的河南兵備道杜則仁議論著“大事”。
兩人屏退了左右,諾大的大堂里只坐有兩個人,保證所談論的東西不泄露出去。
“杜兵備,李賊這些天加強了天津城門的盤查,我們的人進不去啊...”
杜則仁吸了一口氣,說道:“難道天津現在一個人都混進不去?”
于宣晉說道:“空手進去是容易的,但如果帶火龍彈進去就難了。現在就算是拳頭大的盒子,城門口的士兵都要打開來盤查。四十個火龍彈,根本帶不進去。”
杜則仁臉上有些慌張神色,說道:“罷了,不要做這事了。萬一被李植抓到了,那可是抄家滅族的下場。”
于宣晉十分不甘心,說道:“殺不了李植,他可是就要對我們的田地收取賦役了!”
杜則仁搖了搖頭,說道:“于老爺,你還不知道吧?昨天濟南的消息傳來,李植因為濟南巡撫王公弼阻斷他的棉花供應,攻進濟南大開殺戒,殺了上百人,連巡撫都殺了。如今李植眼中已經沒有天子和朝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們兩個財主,是斗不過他的!”
聽到杜則仁的話,于宣晉愣了半天,訕訕問道:“他連巡撫都敢殺?”
杜則仁說道:“我們不要動手了。李植已經因為暗殺的事情族滅五家人了。我們的田產被征田賦,也就征了。那些當初投獻于我們的奸猾下人要帶田地離開,便讓他們離開便是。田產是要少一些,但如今這世道,能保住命就萬幸了!”
于宣晉卻還不甘心,狠狠說道:“李植攻打濟南殺巡撫,這不是造反么?朝廷不殺他?”
杜則仁不耐煩地說道:“于老爺,如今這是什么世道?張獻忠那樣的殺人魔王,攻打了多少州縣殺了多少朝廷命官?連鳳陽皇陵斗掘了!朝廷那時候還不是要招撫他?如今李植兵強馬壯,談笑間就剿滅張獻忠,朝廷能不招撫他?”
“只要李植不攻打京城,朝廷最后妥妥的招撫啊!”
杜則仁畢竟是當過兵備道的人,對朝局的判斷遠強于于宣晉,十分地不耐煩起來。他站起來說道:“于老爺,暗殺的事就此作罷,你以后再也不要提了。交些賦役,流失些田地,少些仆人,都是身外之物,切莫因此鋌而走險,落了下乘。”
于宣晉坐在椅子上,臉上陰晴不定,用手托著嘴巴,似乎在思考著進退。
杜則仁看著于宣晉的模樣,嘆了一口氣,正要出去,卻突然聽到外面院子里傳來轟一聲巨響,似乎是于家的大門被人撞開了。
幾聲大吼從門外傳來:
“興國伯虎賁師拿人!”
“河間府地主于宣晉,誅三族!”
“河間府地主杜則仁,誅!”
“無關人等跪地!以免槍炮無眼,傷及無辜!”
杜則仁聽到這一片吼聲,一下子驚得滿臉慘白,渾身顫抖起來。他踉蹌著退了幾步,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慘聲說道:“完...完了...李植查出我們來了...”
于宣晉聽到院子里的吼聲,箭一般從椅子上彈了起來,撒腿就往后院的后門逃去。
但他只走了十步,就聽到轟一聲,后院的大門也被破開。興國伯的虎賁師在后院大喊:“興國伯虎賁師拿人!”
“所有人跪地!以免槍炮無眼,傷及無辜!”
于宣晉踉蹌著退了幾步,張大了嘴巴,臉上也是慘白一片。
沒多久,前后兩路虎賁師踢開了二堂的前后門,手持步槍沖進了屋里。
幕府密衛大使韓金信穿著黑色的勁裝,腳踩虎賁師行軍皮靴,背披披風,風塵仆仆地走進了二堂。他掃視了堂中的兩個人一眼,冷冷問道:“哪個是于宣晉?”
跟在韓金信身邊的一個于家仆人指著于宣晉說道:“就是這個胖的!”
于宣晉怒視這個仆人,沖上去大聲吼道:“于八你吃里扒外?!我打死你!”
但他沒走一步,就被虎賁師的士兵一腳踢在肚子上,倒在了地上。
那個被喚作于八的仆人哈哈大笑了幾聲,怒聲喝道:“于宣晉,我叫王若梅,不是你家的于八。你七年前害死我父母,吞奪了我家田地時候,我就發誓要殺了你。你處處防著我,卻不知道你想暗殺興國伯的事情,都被我都知道了吧?”
那個王若梅一朝雪恨,十分的得意,仰頭哈哈大笑起來。
王若梅大笑了幾聲,一指于宣晉說道:“于宣晉,這些年你勾結知府禍害了多少百姓?你今天夷三族,死有余辜!”
那于宣晉捂著肚子癱在地上,看了看身邊荷槍實彈的虎賁師大兵,爬不起來。
沒多久,外面的士兵沖了進來,朝韓金信匯報道:“大使,于宣晉的父、兄和兒子已經全部拿下。”
韓金信冷冷地笑了笑,淡淡說道:“好,午時押到菜市口,斬!”
杜則仁看到韓金信要走了,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大聲喊道:“韓指揮僉事,我沒有做壞事啊,我是無辜的!”
韓金信笑了笑,問道:“你怎么無辜了?”
杜則仁磕頭不已,大聲說道:“于宣晉屢次讓我和他一起做惡,我都是勸他不要動手啊。就在剛才,我還反復和他說不要干了,我是一心向著興國伯的啊!于宣晉每次找我議論,我都是拒絕的啊!”
韓金信笑了笑,說道:“于宣晉讓你出五個人,你不是已經在府里選出人選,就等動手了嗎?”
杜則仁聽到韓金信的話,一下子目瞪口呆。他沒想到韓金信的口目這么厲害,已經滲入自己家里,連自己選出五個擲彈手的事情都知道了。
杜則仁一下子如墜冰窟,渾身顫抖不已。
韓金信笑道:“你們這些財主,和興國伯斗,實在太嫩了點!看在你只動了心沒動手的份上,我就不殺你全家了,你死了以后,我允許你家人給你收尸!”
杜則仁哪里還說得出話來,全身軟倒,伏地不起。
韓金信哈哈大笑了幾聲,大概是偷偷摸摸搜集情報的事情做得太多,他的笑聲陰惻惻的。他看了看杜則仁,一甩披風,帶著士兵走出了于家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