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十三日,張獻忠盡發大軍,向李植攻來。
聽到斥候報告,李植有些驚訝,想不到張獻忠會主動攻擊自己。他立即率領曹變蛟和龍文光列出兵馬,在營寨外迎戰。
李植的兵馬列在一條小河后面,剛在河岸上布置完鐵蒺藜,就看到地平線上出現了浩浩蕩蕩的人馬。獻賊的人馬像是占滿了整個天地,蔓延幾十里,充滿了整個視界,不斷朝這邊壓過來。
李植用望遠鏡仔細望去,發現流賊陣中不光有張獻忠的五萬多戰兵,最前面還有幾萬饑兵。那些饑民被張獻忠奪了僅有的糧食,只能依附于張獻忠,手拿木棍鐮刀作戰。
有些饑兵是秋天時候依附于獻賊的,那時候只穿著一身單衣就從賊了。此時天已經很冷了,他們依舊沒有棉衣分發,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對于這些饑兵來說,繼續這么下去會受凍病死,離開張獻忠會馬上餓死。唯一的生路是砍殺一個官軍首級,靠軍功升為步卒。
當上步卒了,就有冬衣穿了。
鋪滿整個視野的張獻忠大軍行到了李植大軍兩里之外,停了下來。
李植的軍馬布置是讓曹變蛟四千騎兵護住左翼,龍文光八千川兵護住右翼,虎賁師一萬六千士兵列陣中間。虎賁師士兵排出三排輪射陣,一字延伸,每個士兵占據一米的寬度,整個戰場寬度也有五千多米。
大戰在即,李植找來列陣左右翼的鄭開成和薛三庫,說道:“和友軍接壤處的士兵射擊時候放敵軍到七十步上再射,不要讓友軍發現我們的步槍射程。”頓了頓,李植又說:“這樣射擊造成的火力不足,用多配大炮來彌補。”
鄭開成和薛三庫答應下來,便去傳命令去了。
在兩里外觀察了李植的大軍一會,張獻忠軍中吹響了進攻的號角。三萬多饑民手持木棍、鐮刀、或者一根長矛,朝李植這邊沖了過來。
三萬人雖然裝備簡陋至極,不堪一戰,但在號角聲齊齊沖過來,也頗有些氣勢。
李植在望遠鏡里觀察了一陣,看到張獻忠的五萬多戰兵紋絲不動,只有三萬多饑兵朝這邊沖鋒,愣了愣。
李老四也用望遠鏡看了一會,說道:“東家,饑兵沖上來以后張獻忠的戰兵絲毫不動,這是用饑兵來試探我們的火力啊!”
李植點了點頭,說道:“沒辦法,開火,把這些饑兵們打散!”
中軍令旗揮舞,兩百門野戰炮開始上藥裝彈,將霰彈對準了這些饑兵。
等張獻忠的饑兵們沖到了三百米內,霰彈一門接一門地開火了。兩萬發霰彈彈丸向被充為炮灰的饑兵們射去。彈丸射中饑兵的身體,一穿就是前后兩個洞。血花就像寒冬里的臘梅,一朵接一朵地在饑兵的身上綻開。
前排的饑兵就像是被鐮刀割了一刀的稻草,一下子就倒下了一大片。
饑兵們混亂了。
這些饑兵們早就感覺到前面的官軍有些不一樣。那一排一排整齊列陣的官軍讓人感覺殺氣騰騰,這些官軍身上精良的鎧甲也和其他官軍不一樣。顯然這是一支強軍。果然,一沖近這支官軍,饑兵們就被霰彈轟了。
轉眼間,一千多饑兵就死在陣前。
但饑兵們卻又不得不往前沖陣。他們剛被霰彈轟了一陣,獻軍中的五千老賊就沖了出來。獻軍的老賊全有馬,馱馬或戰馬。他們在馬上揮舞刀劍將亂成一片的饑兵往前面驅趕。老賊們下手極狠,看見轉身逃跑的饑兵上去就砍要害,毫不手軟。
饑兵們沒有退路了,這天殺的世道,根本就沒有活路。終于,身后不斷劈砍的老賊馬軍讓饑兵們意識到后面比前面更危險,饑兵們不敢后撤,一個個紅著眼睛舉著武器,哇哇叫著沖前面的虎賁師沖去。他們只希望前面官軍的大炮只能打一次,希望官軍沒有看上去那么強悍,能讓他們沖進陣中殺幾個官軍,奪取一些戰功。
迎接這些饑兵的,是一個排又一個排的步槍齊射。
一片一片的煙霧在虎賁師的陣腳上冒出,前排的士兵射完就從右邊退下去,后面的士兵繼續射擊,把子彈向沖陣的饑兵們傾瀉。子彈飛過戰場上空,毫不留情地射進了饑兵的身體里,像是槍斃犯人一樣了結了這些饑兵的生命。
一片一片的饑兵倒了下去,就像是被割草機掃過的雜草,毫無抵抗能力。五公里的戰場寬度上鮮血橫飛,幾乎每一米上都有一、兩個陣亡的饑兵。
饑兵們徹底潰了。
后面的流賊馬軍再兇,也沒有前面的步槍齊射可怕。后面那是追砍,前面是集體槍斃。饑兵們調轉了頭,不管不顧地往后面逃去,甚至準備拿起武器對付追砍他們的老賊馬軍。
但他們沒想到的是,那些老賊馬軍一看到官軍的火銃齊射,就齊齊往后方逃去,跑得比受到重創的饑兵更快。再沒有人追砍饑兵,也再沒有人監督饑兵往前沖。兩里外的流賊中軍鳴金收兵,五萬戰兵腳底抹油,最快速度往北面逃去。
饑兵們如墜云霧,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他們撒腿朝張獻忠的大軍追去,只有在那里,他們才有一口飯吃。
李植的中軍中,鐘峰吸了一口氣,訕訕說道:“大人,我們把流賊嚇到了,他們拔腿跑了!這下一點戰功都沒撈到。”
李植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說道:“張獻忠是來偵查我們的火力的,現在他知道打不過我們,就逃了。”
薛三庫問道:“大人,我們的騎兵追不追?”
李植搖頭說道:“不能讓幾千騎兵單獨追擊。獻賊成建制后撤,肯定派精騎殿后。騎兵孤軍深入追擊流賊大軍,是會中埋伏的。”
看了看身后的營寨,李植又說道:“全軍回營,把輜重裝好后全軍一起追,看看我們和張獻忠哪個跑得快!”
張獻忠中軍處,張獻忠騎著馬行在隊伍的最前面的,時不時惶恐地看著來路,看虎賁師有沒有追上來。
他時不時策馬往前沖一陣,然后又焦急地停馬下來,等待步卒大軍追上來。
張定國看著驚惶的義父,說道:“大帥,這李殺神的兵馬太強盛了,我們打不過他們!”
張獻忠咬了咬牙,搖頭說道:“我的兒,這李植比三年前更強了,我當真是第一次見到這么可怕的大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