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中旬,紡織廠最后三百多員工也搬到了范家莊。
這批員工是配偶在天0津有差事的員工,他們能順利搬到范家莊,要感謝熱鬧起來的范家莊產生的各種需求。
現在范家莊的居民有很大的消費能力:兩千多名泥瓦匠每天要吃喝、早前已經搬進范家莊的一千三百戶工人家庭每天產生各種消費、還有兩千名月錢三兩的選鋒團士兵偶爾出營消費。
這幾千人的消費,帶動了各個行業的需求,讓范家莊百業待興:賣米的、賣菜的、賣油的、賣肉的、賣布匹綢緞的、做裁縫的、賣瓦罐的、賣鐵鍋的、打鐵的、賣瓷器的、賣葫蘆的、賣筷子的、賣箱子的、賣柴火的、賣家具的、賣門鎖的、賣頭巾帽子的、開酒樓的、開茶園的、開勾欄的、說書的、唱戲的、開私塾教書的,各類店鋪場館都漸漸開了起來,都是天0津來的老板商販開的。
不過范家莊距離衛城四十里,這些做生意的老板不可能雇傭天0津衛城的人做事情,否則每天雇工從衛城趕來范家莊做事,睡覺時間都沒有了。這些店鋪商館要在當地雇傭人手,這就在范家莊產生了極大的人力需求。
但范家莊里的居民都是工匠和工人,能夠出去工作滿足這些服務業用工需求的閑散人員極少,范家莊的商販們就一直處于缺人狀態。
直到李植把紡織工廠最后三百多戶工人和肥皂作坊遷到范家莊,范家莊的用工需求才得到緩解。三百多工人配偶出現在用工市場上,一下子就被缺人的各行各業吸收進去了。
比如紡織工廠工人楊氏的勞工黃貴搬到范家莊后,很快就在一間酒樓找到打雜的活計,每天包一頓晚飯,月錢一兩四錢,比他原先在衛城時候的月錢還高。
有了新的工作,便讓黃貴沒有了背井離鄉的苦惱,很快融入了范家莊的生活。
這一天晚上,黃貴等酒樓打烊了,洗了個手,便往崇武街的自家別墅走去。
黃貴家,在崇武街租了一整幢別墅。
黃貴的妻子楊氏在紡織工廠做事情,一個月包伙食還有二兩的月錢,她的收入加上黃貴一兩四錢的月錢,每個月家里有三兩四錢的收入,足夠一家四口的開銷了。楊氏搬到范家莊時候說喜歡獨門獨院的清凈,硬要租一整幢的房子,黃貴也拗不過她。
不過一個月二錢七分的租金倒也不算高,黃家如今出得起。
黃貴走回家,看見月光下女兒大丫和兒子石頭在家門口和其他孩子們一起玩耍,在那里玩抓人的游戲。兩個孩子看到父親回家了,都停了玩耍跑到了黃貴的身邊。
“爹爹回家啦!”
黃貴摸了摸石頭的腦袋,笑著朝大丫問道:“你們晚上吃了沒有?”
大丫說道:“我們自己舀鍋里的飯和菜吃了,吃飽了!鍋里的肉包子我和石頭一人一半吃了!”
石頭剛想說話就被大丫搶白,只能睜著大眼睛看著黃貴。
“娘親回來沒有?”
大丫搶著答道:“娘親已經回來了,在樓上屋子里點燈看東西呢?”
黃貴愣了愣,問道:“娘親在看什么東西?”
大丫搶著說:“不知道!”
黃貴點了點頭,讓兩個孩子繼續玩去,自己推門進屋。進了屋,黃貴果然看到樓上有亮光,便往樓上走去。
小別墅有四間房,黃貴和楊氏住樓下的一間房,兩個孩子在樓上一人住一間房,還有一間房空著放雜物,亮燈的就是這間放雜物的房間。
黃貴走到房間門口,看到楊氏一臉的歡喜,在那里喜滋滋地看著一張不知道什么東西的紙。桐油燈前,二十六歲的楊氏被油燈的光線照得一身金黃色,倒顯得十分漂亮,讓黃貴看得癡了。
妻子和自己結婚前也是個美人,這些年和自己一起吃苦了,黃貴心里想道。
楊氏突然發現了門口的黃貴,慌張地把手上的紙張藏到身后。
黃貴走進房間,笑道:“你下班啦!”
楊氏搖了搖腦袋,啐道:“下班了啊!”
黃貴又問道:“今天和工友們處得怎么樣?有什么新鮮事?”
楊氏歪著腦袋說道:“沒什么新鮮事,每天就是織布,吃飯,織布,吃飯!”
黃貴附和著說道:“說起來也挺無趣的,每天都做一樣的事情。”
楊氏瞪了黃貴一樣,說道:“不就是織布么!打著燈籠也難找這么高月錢的活計了!有了錢就可以養家啊!”
黃貴笑道:“那倒是,自從你去了李家織坊,我們家的日子就好多了!”
楊氏笑了笑,自從自己在織坊工作,自己在家里地位提高多了。現在丈夫說話都順著自己,不和自己抬杠。
想了想,楊氏猛地把藏在身后的那張紙拿了出來,輕輕地放在了桌子上,笑著對黃貴說道:“給你看!”
黃貴見妻子把藏身后的東西拿出來了,好奇地湊在燈下看了看,見那紙上密密麻麻寫滿了小字,底下摁有兩個手印,可黃貴是一個字也看不懂。
“石頭他娘,這是什么?”
楊氏得意地指著那紙張最下面兩個名字,說道:“這兩個名字你總認得吧?這是你的名字黃貴,這是我的名字楊秀娘!”
黃貴點了點頭,說道:“這兩個名字我認得!”
楊氏得意地挺起了胸脯,大聲說道:“這是地契!我們家房子的地契!”
黃貴愣了愣,終于明白過來。他想了半天,吞了口口水無奈地說道:“你還是不聽我的,買了這幢房子?”
楊氏一下子收起了得意,畏縮地看了一眼丈夫,吶吶說道:“我不聽你的買房子,你不要我啦?”
黃貴無奈地說道:“我怎么會不要你?”
楊氏聽了這話又笑了起來,大聲說道:“那就行!你看,我們家有自己的房子了,這幢漂亮的別墅如今是我們家的了,多開心的事情啊!”
黃貴吶吶說道:“不是和你說別買么,買不如租!”
楊氏卻不聽,搖頭說道:“租這房子每個月要花二錢七分銀子,租十五年東家就收回造房成本了,到時候我們每個月還是要付租金。買房子就不同了,和東家借五十兩銀子買這房子,再借五兩買下東家布置的家具,算四厘的利息,每個月東家從我的月錢里扣除四錢三分銀子,扣十五年借款就還清了,房子就全是我們的了!到時候住房子就不用付錢了!”
“黃貴你說,每個月多花一錢六分銀子,就能有自己的房子了,世界上哪有這么劃算的事情?這么好的事情不買,不是傻子么?”
黃貴坐在床上沒有說話。
楊氏不滿地追問一句:“黃貴,你說我說的是不是?”
黃貴有些惱怒地說道:“你前幾天硬說要租一整套別墅時候,就打定主意買這房子是不是!?”
楊氏有些慌張,看了看丈夫的臉色沒有說話。
想了想,黃貴氣忿說道:“這每個月花四錢銀子!要是我們再生一個,家里的錢不夠怎么辦?”
楊氏聽到丈夫這句話才舒了口氣,大聲說道:“當家的,夠的,錢夠的。除去每個月還東家的錢,我們家每個月還有二兩九錢七分銀子,即便是再添一口人也夠花了。大不了我們節約些,少做幾套新衣。要是用錢緊張,我們就把這一間不用的房間租出去,一個月還能多七分銀子!”
“再說!這房子這么大!以后石頭成親,我們就不用為他買房子了!”
聽到楊氏愿意再為自己生一個,黃貴臉色才好看一些。聽到楊氏說以后石頭成親的事情,黃貴漸漸想明白了,收起了惱怒的臉。
黃貴說道:“你愿意再生一個,我便依你!”
楊氏瞪了黃貴一眼,說道:“有自己的房子,我便愿意再生一個!租房子,我就不生了!”
心結被打開,黃貴這才張開笑臉,湊到油燈前面和妻子一起看那張地契。
“有了這地契,這房子就是我們的了?”
楊氏說道:“當然!你看這兩個字,這兩個字是‘地契’,再看這個名字,‘李植’,這就是副千戶大人的名字,這張地契就是說副千戶把這幢樓賣給我們了!”
黃貴喃喃說道:“想不到我們家也能有這么好的房子!”
楊氏聽到這話,滿臉笑容地說道:“是呀,我們家也能有這么好的房子了!你看這墻面,這屋頂,多好的房子啊!到李家織坊干活之前,我做夢也不敢想自己能住這么好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