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員外正端茶喝水,也看到了走上樓梯的許敏策和李植。他看了看許敏策,又看了看李植,沖李植笑了笑。
李植沖那薛員外虛虛抱拳,算是回禮。
那帶路的家人見李植停下來,又開口說道:“二位頂樓請!”
有許敏策帶領,李植毫不客氣,直往頂層而去。
頂層就是豪商的聚集地了,諾大的空間里只擺了兩張桌子,對著一個戲臺。此時賓客已經基本到齊,涼菜酒水已經擺上了桌子,主桌上坐了七個人,副桌上坐了五個人。
坐在主桌的壽宴主人穿著一身大紅潞綢圓領,一身的喜氣,站起來向許敏策行禮道:“許公來了!好久沒見到了。”
“呂公別來無恙!”
和呂思齊打了個招呼,許敏策站在兩張桌子中間看了看,似乎在琢磨該坐哪。那個帶許敏策上來的家人看了看李植說道:“許公,我家官爺、我家主人和七大商號老板,主桌上只有九個位置,莫不如請您這小友坐在副桌?”
主桌上只為八大商號的老板,以及一個未到的“官爺”設了位置。許敏策當然是要坐主桌的,李植就被這家人打發到副桌去了。
許敏策聽到這話,揮手說道:“既然如此,我和我這小友都坐在副桌吧。”
聽到這話,那呂家家人愣了愣,沒想到許敏策要去副桌上落座。
許敏策為了和李植坐一起放棄坐在主桌的機會,顯然這是把李植的重要性放在其他重要賓客之上。主桌上的七個貴客聽到這話,都好奇地打量了李植一番,暗道這是誰家的公子,竟這么被許敏策看重。看來今天許敏策不是來赴宴的,是帶這小朋友來看熱鬧的。
不過這些大商人都是極有修養的人,只是微微看了一眼,便不再關心,任許敏策自己行動。許敏策也不客氣,大咧咧走到副桌坐了下去。
副桌上的五個人都是主桌上貴客的親友,地位稍低,見許敏策過來,這五個人紛紛站起來行禮問好。許敏策只是微微抱拳,便算是回了禮。
李植見狀,也跟過去坐在了副桌上,坐在許敏策的旁邊。
眾人入座后,呂思齊也不急著開始宴會,只捻著胡須坐在那里,似乎是在等待著誰。
見李植坐下來,許敏策便笑著對李植介紹道:“那桌上七位,就是如今天津的八大商號老板了。坐在中間的那個就是隆盛行的呂思齊,是天津總兵官巢丕昌的表兄,來天津兩年了,生意做得一般般,最喜歡交友看戲。坐在他左邊的是源興行的老板查云克,便是如今天津最大的商人了,他是天津兵備道查登備的侄子,表面上是做絲綢生意,其實是靠他叔叔的關系做通番東洋的買賣,每年收入以十萬計。坐在他左邊的,是咸進商號的老板陸化榮,此人是天津清軍廳同知陸化林的弟弟。”
頓了頓,許敏策說道:“此人最好欺壓小商人,仗著他哥哥的權勢強買強賣,名聲很差。你和他打交道要小心。”
許敏策說到陸化榮,李植便看了陸化榮一眼。但李植的目光一放在陸化榮身上,那陸化榮便感覺到了,轉頭過來盯著李植。
李植不敢再看,趕緊把目光收回。
坐在席位上,許敏策小聲地和李植介紹著主桌上的人物,一一點評。李植初次見到這種場面,只忙著點頭,把許敏策的話記在心里。
眾人聊天交流,又等了一刻鐘,這才聽到樓梯下傳來一聲唱喏:“總兵官大人駕到!”
聽到這話,頂樓上的十幾個人都站了起來,齊齊看向樓梯口。
半響,一個身穿紅色武官常服的高大官員從樓梯下走了上來。頭戴烏紗帽,腳上穿著皂靴,胸前繡著獅子補子,那武官雖然小眼睛塌鼻子,但在一套衣冠的襯托下顯得十分威武。
見那武官到來,十幾個主人賓客紛紛跪在了地上,大聲唱道:“總兵官大人在上!”
明代雖然由明太祖明令:下官見上官不需要跪拜!但在實際生活中,上位者位高權重,地位較低的人員見到上官都是行跪禮的。醉仙樓頂層的這些商人在平民百姓眼中是豪門,但在總兵大人面前也只是小人物,一個個都跪在了地上。
許敏策當然也跪在了地上,他雖然是個舉人,但在總兵官面前這功名當真不算什么。他跪在地上,拉著柱在那里的李植說道:“李小弟你還不跪下?這是正二品都督僉事,當今天津總兵官巢丕昌,在天津只列于巡撫大人之下。”
總兵官就是明末對一地一鎮兵馬的總管武官了。總兵官在地方上管轄各種軍事事務,往上只對巡撫或者總督負責,地位極高,是武官的最高職位。天津雖然在明末已經成為商業城市,但在政治上,在名義上還是個衛城,屬于衛所軍事編制,所以天津總兵官對天津的各種事務都可以伸手管理,權力很大。
李植作為一個穿越者,是極為反感明朝的跪禮的。但此時在場面上眾人都跪了下來,李植不跪就要闖禍了,他無奈也跪了下來,匍匐在許敏策的邊上。
第一次,李植在明朝見識了權力的力量。
有這樣一個表兄撐腰,難怪呂思齊的買賣可以做到這么大了。
見李植跪了下來,許敏策才舒了一口氣。
見到眾人下跪迎接,總兵官巢丕昌虛虛用手一抬,口中說道:“免禮!”
眾人看到巢丕昌手上一抬,就紛紛站了起來,目送巢丕昌入席坐在了主位上。入了座,呂思齊便和他表兄巢丕昌談笑。主桌上的其他人時不時穿插一句閑話,聊得十分愉快。說了幾句,眾人便開始夾菜吃,宴席便算是開始了。
一道道熱菜被端了上來,什么虎皮肉、蟠龍菜、魚翅羹、驢肉火燒,醉仙樓不愧是天津衛最好的酒樓,做出來的菜無不是美味精致,巧奪天工。
總兵官賞臉為呂思齊祝壽,今天的壽星十分有面子。不過大官坐在這里,眾人也不太管壽星了,眾星拱月一樣圍著巢丕昌,不時上去給他敬酒。敬酒時候,那些商人個個舉杯一飲而盡,巢丕昌只是虛虛喝一點潤潤嘴唇,更顯出他和這些商人的地位差異。
許敏策不能免俗,也跑去敬了巢丕昌一杯酒,這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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