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森林之中,寒風冷冽刺骨。
歐陽明把握機會的能力何等杰出,眼眸中精光一閃,右手抬起,中指向下一按,身體重心前移,袖子用力甩出。
頓時,無數的幻陣陣盤就像帶著尾翼的流星一樣散了出去,像連綿的陰雨一樣,直接將舒雅以及漫天的箭羽籠罩在內,瞬間演化成為一個三四百丈的大陣。
這種布陣的速度,恐怕就是邱成旺重生見到,都會震驚得無以復加,因為單論布陣速度,他也沒有歐陽明如此迅速。
在地宮中悟陣之后,歐陽明對陣法的理解已經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地步,根基穩固扎實,又不缺劍走偏鋒的勇氣。
在整體陣法的領悟上,雖然無法與邱成旺這樣精研了幾百年的強者相比,但是在某些小技巧上,卻已經有了些許的超越。
陣法布好之后,只見他步子向前一邁,氣質出塵地帶著一抹道韻,那衣衫無風自動,獵獵作響。
步子落下時,已經來到吳徐寧的身邊,從空間袋中取出一枚療傷丹藥,遞了過去。
吳徐寧也不矯情,接過就一口吞下,臉上慌張的神色也淡了下去,將目光移向空中僵持不下的大鼎與騰蛇。
瞳孔猛地一縮,他心里清楚,若是身著獸袍的高階靈者一開始就用盡全力,他根本逃不了,心里連呼慶幸。
薛萱樂美眸一轉,走到吳徐寧身邊,一臉關切地道:“吳大哥,你沒事兒吧?”
吳徐寧苦澀地搖了搖頭,回答道:“還撐得住!”
隨即仰著頭問:“天睿兄弟,這個魔女是靈者高階,不知這陣法能困住她多長時間?”
歐陽明臉上露出自信之色,又將變異的高階血晶拿在手里把玩起來,輕笑道:“吳大哥放心,小弟對陣法之道還算有點心得,困住靈者高階不難。”
在沒有明白“幻即為真”之前,歐陽明就能用幻陣困殺騰家兩位心意相通的高階靈者,更別說現在了。
對此刻的他而言,利用陣法對付兩個高階散修,那簡直就是牛刀小試,大材小用了。
吳徐寧神色一凜,雖然沒有反駁,但眼底卻露出一抹懷疑之色,不過一瞬之后,就淡了下去。
雖然吳蕭荒也在他耳邊提過幾次,瑜天睿的陣法修為遠超同階,但他始終覺得,這個人實在是太年輕了,年輕得讓人無法產生安全感,這種年紀,就算天賦再高,對陣法的理解又能強到什么地步?
歐陽明心思通透,將這一抹疑惑收入眼底,幽幽一嘆,也不做解釋。
反倒是薛萱樂鼓起腮幫,有點為歐陽明出氣的意思。
眼珠一轉,露出一抹狡黠,感慨道:“瑜大哥,你也太謙虛了,騰家兩位心意相通的高階靈者都被你用陣法滅殺,至死都沒組織起有力的反撲,這可不算有點心得,這可是造詣頗深了,過分的謙虛可就是驕傲哦!”她吐了吐舌頭,顯得俏皮可愛。
這悅耳的聲音就如灌耳的雷音一般在吳徐寧腦中響起,掀起轟鳴,腦中只剩下一句話:“困殺兩位心意相通的高階靈者。”
這聲音越來越大,如同掀起的滔天巨浪。
但隨即,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猛然吸氣,雙目瞪得滾圓,駭然道:“心意相通,這……難道是騰家雙雄,明澤、明墟兩兄弟?”
這兩人以配合默契揚名,就算在匯尋城之中,都有所耳聞。
薛萱樂眉毛彎起,如掛在天空的弦月,心里滿意極了。
眨了眨眼道:“是啊,就是騰家雙雄,怎么了?”說著臉上還露出懵懂的表情,心里卻是舒坦極了,暗道,讓你看不起瑜大哥,哼,打臉了吧?
歐陽明也被薛萱樂夸得有點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說道:“吳兄,等我先將這麻煩解決了,再好好說道說道。”
吳徐寧也是目光灼灼,盯著大陣,拱手一笑,道:“天睿兄弟請便。”
歐陽明輕輕點頭,不再多言,身形一閃,已經落入大陣之中,右手凌空一點,頓時,陣法之內的所有空間節點全都亮了起來。
他嘴中囔囔自語:“貪嗔癡、恨憎惡、愛別離,不知道你所求之物是什么?是名利雙收,還是平淡安閑?心里有怎樣的期盼與愿望?藏在靈魂深處的夢魘又是什么?”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眼眸之中竟閃爍著一道讓人心寒的冷漠。
這就是如今歐陽明所布置幻陣的恐怖之處,直指人心最軟弱的地方,或愧疚,或悔恨。
吳徐寧嘴里吐出一道寒霧,走到血色烏鴉身邊,也不怕臟,一屁股坐在地上,仰著頭問:“萱樂小妹,天睿兄弟真的利用幻陣滅殺騰家雙雄?”
“嗯,我親眼所見。”薛萱樂一拍胸口,信誓旦旦地保證。
吳徐寧吸了一口涼氣,將目光移到幻陣之上,沉默不語,不知想到了什么。
幻陣之中,歐陽明對著陣法樞紐輕輕一劃,輕呼道:“幻即為真……”
一霎之下,幻陣空間快速變化,舒雅只覺得一股壓抑之感襲來,像是掉進了樹萬丈的深海之中,壓得她喘不過氣。
睜開眼時,已經端坐在小院的木凳上面,梳了兩根馬尾辮,一根垂在胸前,一根垂在背后,清純自然,未語先笑,尤其是臉頰之上甜甜的酒窩,更顯喜人,看起來,已經十五六歲,但身材卻尤為高挑。
歐陽明就如神靈一樣,靜靜觀望。
“我怎么回到這兒來了?”她臉上露出思索之色,可就是什么都想不起來。
突然,小院籬笆一聲脆響,一個面容和藹的中年婦女走了進來,她身材略顯瘦弱,卻給人一種干練之感,手里提著一條一斤大小的鯉魚。
舒雅嘴角微微一翹,臉上露出兩個可愛俏皮的酒窩。
迎了上來,輕笑道:“娘,今天吃魚嗎?”
婦女眼底閃過一抹憐惜之色,揉著舒雅的細密頭發,笑著道:“是,老王婆送的。”
舒雅把頭發辮子甩到身后,將鯉魚接過,聲音提高了許多:“老王婆,她不是鉆錢眼里,只管牽紅線、拉紅繩么,怎么這么好心,給我們家送條鯉魚?”她用手掂了掂,心里暗道,這起碼一斤多了。
婦女臉上露出苦澀,輕聲細語道:“妮子,再過三天你可就滿十六了,今天老王婆跟我說,縣里陳家小公子看上你了,想納一門小妾,你也清楚,他家里可是有上百畝土地,老王婆還說,縣令老爺都與他家關系匪淺,只要嫁過去,保準能過好日子。”
舒雅臉色一黯,瞥過臉:“娘,陳家小公子什么品性,你又不是沒聽說,而且他已經納了三房小妾了,這魚是臭的,我吃不下……”她一賭氣,抬手就把鯉魚丟了三四丈。
“唉,這妮子!”婦女罵咧了一句,彎腰又將魚撿了起來。
舒雅也知道,年逢大旱,家里已經揭不開鍋了,可叫她嫁一個不喜歡的人,她心里還是有點疙瘩。
少女都懷有夢想的,舒雅也一樣……
她要求不高,甚至可以說很低,就想在河邊建一座房子,窗朝東邊,只要打開窗,溫暖的陽光就能灑進來,每日聽聽叮咚的河水聲,相夫教子,看春暖花開,可這終究是她的念想,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
幻陣之中,霧氣彌漫,如夢似幻,亦真亦假。
歐陽明臉色略有復雜,看著一臉幸福與憧憬的舒雅。
重重吸了一口氣,之前所出現的場景,都是舒雅內心深處最真摯的獨白。
他感慨一聲,對幻即為真這種意境,又有了一種更加清晰的認知。心中暗道,既然已將你引入自己構造的幻境世界之中,第一次,也算成功了。
他不再猶豫,一指點出,陣法空間之節點全都亮了起來,霧氣圍繞著一個黑點旋轉起來,越來越快,快速收攏,變成一個由霧氣組成的巨大氣旋。
歐陽明悶吼道:“凝!”
這聲音就如這世界的皇者一樣,言出法隨,只見一雙黑色大手緩緩從氣旋頂端伸出,向外用力一扯。這氣旋直接撕成兩半,引動風雷,所有的霧氣都被黑色大手吸收,由遠及近,對準舒雅所在的位置,一捏而去,所過之處,所有的一切,全都泯滅。
這速度之快,已經到了靈者高階的程度。
可就在這雙黑色大手即將捏住舒雅的剎那,她如秋水一般的眸子顫抖了一下。
猛地用力一睜,就如從夢魘之中掙脫了一樣,渾身都被汗水濕透,快速向后倒退,躲過了這致命的一擊。
她心里無比驚恐,暗道,這是怎么回事,怎么想起小時候了?手上動作倒也不慢,取出長弓,身子向下一折,手指撥動箭弦,無數淡青色流光就如暴雨打芭蕉一樣,對這黑色大手射了過去。
她怎么都沒想到,這不過靈者初階的小子,竟有這么強的陣法修為。
箭羽如潮,磅礴而落。
但這黑色大手僅蕩起了一圈細微的波紋,這青色箭羽就消失不見。
舒雅臉色大變,兩唇微微分開,尖聲叫道:“這……這怎么可能?”她將精神力附在箭羽之上,但觸碰到這大手的瞬間,箭羽之中的力量、精神力,甚至是神性物質,都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吞噬,這直接讓她頭皮發麻。
她走南闖北,見多識廣,但這種情況,卻連聽都沒聽過,更別說見了。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