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趾的太陽很毒,如果你鉆進叢林中的話,那種濕熱能讓人發瘋。
當然,這只是對從未來過交趾的人而言。
對于陳建安的麾下來說,叢林就是他們的天地,在這里,他們就是王。
長長的隊伍在沉默的行進,陳建安拂去臉上的一片樹葉,有些喘息。
“還有多遠出去?”
“大人,還有十里地不到。”
陳建安看看天色,估計能在未時末走出這片讓人感到安全的叢林。
叢林雖然安全,可補給卻很困難,所以陳建安必須要盡快找到一個可供劫掠的地方。
劫掠不能持久,而且會喪失民心。
“就這一次!”
陳建安發誓,出了叢林之后,他只搶一次,然后就清理痕跡,從此走正途。
出了叢林就是清化府,那里有陳建安的一位朋友。正是那人指出了陳建安的做派像是流寇,而且建議他先遠離明軍,積蓄力量后再做打算。
也許這次能招攬到那個豪族出身的家伙吧!
想起那位朋友家資豐厚,陳建安不禁心中火熱。
想著想著的,當看到一片亮光時,陳建安不禁躊躇滿志的低吟道:“我陳建安來了!”
“清化府到了!”
看著遠處的清化府城墻,這些叛軍沐浴在陽光下,歡呼雀躍。
陳建安貪婪的看了清化府城一眼,喝道:“我們走。”
這里不能久留,不然被城中的明軍發現了他還得再次奔逃。
那位朋友已經在路上等著了,陳建安不敢耽誤,命令手下趕緊出發。
順著密林的邊緣前行一里多就是一座小山,山上原先有明軍的烽火臺,后來因為叛軍勢大就放棄了。
陳建安記得轉過這座山就有一個大村子,在那里他可以得到最后的補給,然后和那位朋友會和。
要是清化府是我的該多好啊!
清化府的位置太好了,水陸兩便。可明軍同樣很重視這里,安置了兩個千戶所,陳建安不敢去嘗試攻城。
慢慢來吧!
想著這些讓人煩惱的事情,不知不覺中,陳建安已經轉過了小山,然后就聽到了一聲驚叫。
“明軍……”
聲音尖利,仿佛是半夜過墳場遇鬼的那種恐懼。
陳建安心中冰涼的緩緩抬頭……
村子依然在,可在村子的前面,此時整整齊齊的站著一排排的大明軍士。
陳建安和手下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逃跑,因為明軍的旗幟上寫著一個方字。
大旗下的方醒看到叛軍后微微一笑,吩咐道:“傳令方政,封死他們的退路。”
他身后的辛老七一揮令旗,后面就有人點燃了大型煙花。
“噓……嘭!”
“噓……嘭!”
剛策馬回頭的陳建安聽到這個聲響不禁滿臉的苦笑,回身道:“不用跑了。”
“有騎兵!”
最先想跑路的叛軍發現了方政帶領的騎兵,一聲喊叫,讓整個叛軍隊伍中全是死寂。
叛軍中的騎兵不過一百多,面對兩千大明騎兵,逃跑就是自殺。
那該怎么辦?
坐以待斃?
眾目睽睽之下,陳建安的眼中閃過一抹瘋狂,令道:“殺過去,只要能擒住方醒,咱們都能活!”
是啊!只要能擒住方醒,用他當做人質,誰敢動手?
那可是太孫之師,傳出去大明的臉面還要不要了?
方醒看到叛軍很快就整隊完畢,一聲發喊后就沖了過來,就有些牙痛的對徐景昌道:“這種規模的攻擊,定國公,俘虜可能會少很多啊!”
徐景昌好歹是武勛,當然知道這種集團沖擊下的防御壓力,所以只能是閉上眼睛擺手道:“罷了罷了,方醒,哥哥我不看了,你……盡量多留些啊!”
方醒莞爾一笑,回身看到村子里的交趾人都在看著這邊,就淡淡的道:“老七,投石機三輪,火槍齊射十輪,我最多給你這么多時間。”
“老爺放心。”辛老七信心十足的道:“小的保證多抓俘虜!”
方醒看著那些已經沖到兩百米前的叛軍,微微搖頭道:“不關俘虜的事,今日當著這個村子的交趾人,咱們必須要快速擊潰陳建安。”
這就是震懾,你一萬多的‘義軍’沖擊兩千多的步兵,可卻被幾耳光抽翻在地,這個戰績通過這些交趾農民傳播出去,會讓那些蠢蠢欲動的人自己掂量掂量。
“放!”
“轟轟轟轟!”
當瓦罐炸彈在叛軍的中間爆炸開時,陳建安艱難的吩咐道:“收回來,投降。”
然后他下馬,就像是那些虔誠的信徒,一步一叩首的向著明軍而去。
“投降了!我們投降了!”
可喊話還是晚了些,第二波黑點又來了。
“轟轟轟轟!”
“投石機停止!”
令旗揮動,戰場上只剩下了那些被炸的死傷慘重的叛軍在喊叫。
而這個喊叫很快就停止了,準備潰逃的叛軍從中間散開了一個通道,呆呆的看著后面。
陳建安緩緩的,近乎于是爬行著進入了這個通道。
他無視了部下的愕然和傷心,只是忍著屈辱在爬行。
看到戰斗結束,而方政也從后面包抄了過來,徐景昌和王賀就到了前方。
“那人是誰?”
徐景昌覺得那人就像是個乞丐。
“是陳建安。”
方醒玩味的看著那個爬行的身影,手中卻握住了刀柄。
王賀看著那個虔誠的身影,贊道:“既然能幡然醒悟,咱家看是不是可當做興和伯說的那個什么典型,也能招安一些人嘛!”
方醒微微一笑:“別人都可以招安,可這人不行。”
“為何?”
王賀有些納悶的問道。
大明最喜歡的就是俘虜對方的大將或是貴族,然后獻俘金陵。
每一次獻俘就是對民心的一次提振,也是皇帝在昭告天下:這天下還是大明的天下,若有不臣,這些人就是榜樣!
而像陳建安這等虔誠的俘虜,大明皇帝很有可能會加官,甚至會派回交趾來。
方醒看著那些叛軍都面露戚色,不禁冷笑道:“這人還在收買人心呢,順便還能讓咱們看到他歸降的誠意,這等心思,老王,你覺得如何?”
徐景昌不屑的道:“這和賭輸了就裝可憐有何分別?老子遇到這等人,多半是打個半死,然后再去他家拿東西。”
王賀郁悶的道:“咱家就想著能有個乖巧些的叛逆,誰知道會有這些花花腸子,罷了,就當此人戰死。”
當陳建安千辛萬苦的爬到方醒的馬前時,膝蓋已經被磨破了,身后留下了一條血路。
“國公爺,伯爺,小的抗拒王師,罪該萬死,還請饒過小的手下,他們大多都是農夫,阮帥進逼,小的沒辦法才召集了他們自保。”
“好。”
方醒干脆利落的說了聲好,陳建安馬上就面露喜色道:“多謝兩位貴人,小的愿意做牛做馬報答兩位貴人。”
“好。”
方醒還是淡淡的答應了,讓陳建安局促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