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兵變之后,武雉除了公職之外,將武家家主之位也一把攥在了手上。
這時代的家主宗法權力極大,對待屢教不改的宗族成員,當真是可以開祠堂,上家法活活打死的!
此乃武家內部之事,任何人都說不上話來。
曾玉一個激靈,立即知道武雉對于武家中一些人是頗為不滿了。
‘雖然……以家主之尊,嫁給另外一族,還保留權位不去……原本就有違禮法,但是要追究這個,先對付了節度使大人的上萬兵甲再說……’
曾玉冷汗涔涔,心里腹誹著,恨不得自己完全沒有聽到過這些話。
畢竟,常理還是疏不間親,自己冒然摻入這種事中,日后禍福不測。
吱呀!
這個時候,房門拉開,一名火鳳營親衛上前行禮:“啟稟將主!姑爺出關,并且還將吳衛將召了回去!”
這些火鳳營,乃是以被武雉從小收養,一手訓練起來的婢女為核心擴充,死忠一流,稱呼一般也是‘將主’‘軍主’,甚至還有老人直接叫小姐的,最是親密與忠心不過。
擔任了節度使近衛后,權柄更是非同小可。
“哦?夫君終于出關了么?”
武雉微微一笑,她自然也知道自家夫君有些秘密,之前就又消失了一段時間,不過道法真人,如此卻也可以理解。
只是念及新婚燕爾,不免就有些淡淡的埋怨,又被吳晴勸下。
此時面上不露,對曾玉道:“年關將近,我這個新婦,卻還未如何盡職,也是失禮,該當回去準備了……曾長史,這幕府一切,先交托于你了!”
“諾!”
曾玉拜下,目送武雉離開,直到對方離開視線之后才起身,又是幽幽一嘆。
“駕!”
片刻后,一隊百余火鳳營騎兵就簇擁著武雉,飛馬往吳家堡方向而去,女子颯爽,嬌喝跨馬,飛馳英姿,倒也別有一番風景,外處難見。
“嘖嘖……久聞武家女巾幗不讓須眉,今日一見,節度使大人當真龍行虎步,愧煞我等男兒……”
郡城主道上,一間臨街的酒樓中,窗戶打開,見著煙塵縱掠而過,一名青衣儒衫、文士模樣的青年就是嘖嘖稱奇。
包廂內寂靜非常,擺了一桌宴席,上面烤羊羔、醉魚、醬肉的香氣充滿,又有兩壺老酒,醇香四溢,不論在哪里都頗為上的了臺面。
只是偌大酒席,就只有兩人享用,另外一個更是不斷灌著悶酒,顯得頗為頹廢。
“此次武家連下兩郡,定州驚詫,來日必能席卷千里,成就霸業,光宗耀祖在即,武烈兄為何如此姿態?”
見到此幕,青年文士眸中笑意一閃,故意問著。
“明知故問!”
武烈看起來似乎只有十七八歲,嘴上還有淡淡的絨毛,雖然養尊處優,兩只眼袋卻是早已下垂,帶著厚厚的黑眼圈,有些沉迷酒色的味道:“我這個堂姐啊……樣樣都好!奈何心氣太高!居然囚父囚兄,不當人子!”
“武兄慎言!”
文士作大驚失色狀,又似有些遲疑:“縱然武家女狂傲,也不至于此吧?”
“這還有假?”
武烈馬尿灌多,嘴上立即沒有把門的:“當日奪位之變,我們武家上上下下數百口,哪一個沒有看在眼里?也就幾個家老不知道喝了什么迷魂湯,趨炎附勢,溜須拍馬,讓我武家成了全天下的笑話!”
這怨言卻是不假,武雉牝雞司晨之名流傳天下,導致口誅筆伐的同時,武家男兒不可避免地就打上了‘治家無方’‘讓女子爬在頭上’等等標簽,縱然兩郡之內不敢明說,但那些異樣的目光還是令武烈頗為抬不起頭來。
此時借著酒意,立即就盡數發作:“嘿嘿……打下了兩郡又如何?如此迫不及待地嫁入吳家,分明是戀奸情熱,要將家業一股腦地送給外人……嗚呼!可憐我武家先祖披荊斬棘,數代才積攢下來的基業,就被那賤……”
“武兄且住!且住!”
聽到武烈聲音變大,毫無顧忌,這文士也是立即上前捂著嘴。
“來來!喝酒!喝酒!”
直到勸下了,文士才抹著汗,又是連連勸飲,等到酒酣耳熱之時,才似不經意道:“不過……節度使大人委身下嫁一鄉野村夫,那吳家子也不知如何,竟然能迷得大人如此,若是日后有變,為家業故,也的確該考慮……”
“還能如何迷惑?無非……”
武烈嘴角帶起一絲男人都懂的淫笑,旋即又轉為憤怒,猛地拍案而起:“那吳家子何德何等?敢覬覦我武家大業?”
“鄒先生,你看看,歲末臘祭此等大事,那賤人身為一宗之主,居然不回武家主持,反而巴巴趕去吳家堡做那新婦……嘿嘿……當真喪心病狂……”
‘你說得倒輕巧,武雉乃是嫁入吳家,歲除不去吳家幫襯,難道再回武家,這才是全郡驚詫吧?’
鄒先生暗暗腹誹,面上自然做出大義凜然之相,煽風點火。
“不錯!”
武烈立即入了甕中,興奮而起:“吳家子,名為娶女,實為贅婿,何德何能,敢覬覦我武家基業?我當去痛罵之,這合我武家之禮,諒那賤人也說不出話來!”
“待賤人臉面盡失之后,就逼她回武家,發動族人開祠堂,歷數罪過,奪了她的大位……”
說著,臉色卻是越發紅潤,顯然也是有心覬覦節度的位子。
到了最后,甚至越來越興奮,頗有些迫不及待地回去串聯之感。
“嘿!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等到武烈離開之后,鄒先生不動,等了片刻,原先的屏風打開,一名黑衣人就走了出來:“這就是你找的關系?未免太過愚蠢!”
“執事放心,武家中對武雉不滿的,絕不止此一人,我已拉攏了三名,對景時足可發動串聯,給武雉找些麻煩!”
鄒先生胸有成竹:“此女得位不正,又偏袒外人,真鬧到武家祠堂當中,又能如何?”
“嘿!此女先殺主上愛子,又四處煽風點火,的確該除之!”
黑衣人道:“你下去繼續進行計劃,還有收買武家之人,讓其泄漏情報……直待我主上大軍壓境,一舉滅了這武雉,你我功莫大焉!”
“諾!”
鄒先生帶著一點興奮之色,躬身退下。
黑衣人又等了片刻,卻是默然一嘆。
實情哪里有著自己嘴上說得這般好?實際上,武雉手段百出,將主上已經逼得左支右絀,兩郡實力更不是虛妄,一旦人心定下,整合大軍,自己這方立即就有著傾覆之禍!
這才不惜代價啟用暗子,命令制造混亂,為的就是要努力拖延武雉的步伐。
“唉……良禽擇木而棲,主上自痛失愛子之后也越發反復無常,不是明主之相,我們這些人,是否該先找找下家?”
黑衣人眸中精光閃爍,旋即又化為苦笑。
雖然亂世當中,天下士子各方游走,自主程度很高,奈何明面上的文臣武將大可另投明君,唯有他們這種暗間,卻是到哪里都不會有著信任,不是狡兔死,走狗烹,就只有隱姓埋名,了此殘生一條路好走。
武雉歸來,與吳明自然又是一番親昵不提。
而吳鐵虎的動作也很快,不過數日,立即就有了答復。
“啟稟家主,我的人快馬加鞭,趕到您所說之處,入目只有一片斷壁殘垣,似是道觀遺址,距今起碼有著百年……按照指示,挖出此物!”
吳鐵虎恭敬稟告著,并且拆下手上的包裹,將里面的兩件東西呈現在吳明面前。
一股腐朽之氣立即散發而出,帶著土腥的味道,令吳明微微皺眉。
旋即,他就看到了,在包裹中,有著一卷書冊,業已腐朽,一面鐵令,其上隱隱有著字跡。
“嗯,不錯,你下去吧!”
吳明擺了擺手。
雖然很想知道家主為何如此鄭重其事,但吳鐵虎知曉分寸,強行壓下自己的好奇,緩緩退開。
“想不到……真的是這個世界……”
吳明一拂袖,鐵片上的泥土盡去,展露出幾乎無法辨別的‘摘星’二字。
這兩物自然不是七殺葫蘆與骷髏精。
時過境遷,吳明也不敢保證沒有人專門盯著這兩物,也不會冒然動手。
甚至,就連埋藏這茅山經與鐵令的道觀,也非茅山道、黑心道人所在的野外,而是自己在大商末世抽空前往定州,在一間道觀下順手埋的記認。
從份量、用材、甚至字跡上,吳明都絲毫不懷疑,這就是自己親手所埋之物!
而這甚至足以證明,自己之前經歷的任務,非是虛幻,而就是歷史!
“不!還有兩樣,若是我祭煉的兩件法器也在,才算完全確定!”
放下帶著歷史痕跡的鐵片,吳明實際上已經有了猜測:“主神殿的每個任務世界,都是真實的?”
“但此大商之亂的副本,實在太過玄奇,竟然硬生生扭曲了時空么?以主神殿的缺損來看,似乎不值得如此做,那理由便只有一個了!”
“此乃其他人故意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