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蕭家兄弟與唐奕對飲的同時,蕭府之中行出一輛馬車,穿街過巷,直到城南的一處宅子才停了下來。
車簾輕起,出來一個小丫頭,上前叫門。
“魏國公蕭惠之女蕭觀音來訪,求見你家夫人!”
仆役一聽是公主府來人,不敢怠慢急步進去稟告。
不多時,一個年青女子盤著發髻,搖著水蛇腰,親自出家相迎。“我的妹妹呀,今日怎么想起到姐姐這兒來了?”
車上下來個女子。
雖是三月陽春天,北方也開始回暖,但這女子仍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一席雪狐裘裙,身姿綽約,頭上帶著蘇幕遮,看不輕容貌。
若是唐奕在此,必會認出,這女子正是蕭巧哥,而那盤髻女子則是薇其格。
蕭巧哥一拂,“打擾姐姐清凈了!”
薇其格佯裝嗔怪地道:“說的哪里話,我們姐妹少來這些外道言語,快進來!”
說著,就把蕭巧哥讓進府中。
未在廳中并未落坐,二人直接進了后宅的暖閣。
進屋之后,蕭巧哥開口道:“納耶哥哥不在?”
薇其格道:“那死鬼在與不在沒差別,這閣子他不敢來的。妹妹有話不需顧忌,直說便是。”
蕭巧哥沉吟半晌,“明日宋使就要歸國了”
薇其格臉色一暗,“原來妹妹是來看姐姐笑話的?”一邊說,薇其格一邊軟趴趴地歪在榻上。
“開始還不覺得,只當是露水姻緣,走了他姓潘的,有的是漢子爬老娘的床。如今真要走了,心里卻空落落的。”
“誰要笑話你喱小妹也....空落落的。”
薇其格眉頭一挑,“舍不得你那唐郎嗎?”
“哪有”蕭巧哥臉一下就紅了。“只是覺得....少了個說話的人兒呢。”
薇其格一翻白眼,“那有什么辦法,總不能把人綁了,強留在大遼吧?”
蕭巧哥搖頭,“妹妹可沒姐姐的膽子。”
“不過....”
“不過什么?”
蕭巧哥一把抓住薇其格的胳膊。
“姐姐要幫我啊....”
送走蕭家兄弟,唐奕返身回廳,依舊坐在那自顧自地喝酒。
潘越走過來,坐在他身邊,“別等了,不會來了。”
唐奕抬頭瞪了他一眼,“你怎么沒出去!?不趁臨走最后一天,再去瘋狂一把?”
潘越直咧嘴,“少編排某!我可告訴你,回去之后,若敢胡說,兄弟沒得做!”
唐奕不接,依舊問道:“為什么沒出去?”
潘越氣勢一弱,“見不得離別傷情,不如不見!”
唐奕本來就是無意識的一問,潘越這么一說,他倒心里一松,心說,她也是見不得離別傷情吧?
不過,馬上反應過來,瞪著眼睛看著潘越,“你特么不是動了真情吧?”
潘越慌了。
“說他媽什么呢?小爺怎會....”說到一半卻是頓住。
“其實,那蕩婦除了浪一點,也沒別的齷齪為人還算爽直。”
唐奕聞聲一顫,不由多眼了潘越一眼。
說心里話,要不是著急回宋,只能用急招兒,唐奕還真不想讓潘越再去碰那個女人。
表面上看,薇其格就是個追求刺激和的少婦,可是仔細琢磨,一個男人廢了的蕩婦,不但夫家從不發聲,而且她這個少夫人在納耶家的地位還不低,而她的那些‘面首’們又個個身份極貴,又從無撞車。
這樣一個左右逢圓的玲瓏之人,又怎么可能是一個簡單的蕩婦呢?
“你他媽可悠著點。”唐奕勸道。“別把自己搭進去!”
潘越搖頭,“別扯蛋了,老子可不是情種!”
頓了一下,又繼續道:“這事倒讓我看清一個道理,人無好壞之分,情無專泛之別。相處久了,總有一些別樣的東西。談不上,卻也不能說無感。只是一種留戀吧!”
“牛!”唐奕豎起大拇指。“你確實有當情種的潛質!”
“滾!”
唐奕笑道:“不開玩笑,夸你的。你說的沒錯,我也是這個感覺。”
他對蕭巧哥又何嘗不是呢?
二人相視一笑,舉杯對飲。
這一喝就到了晚間,黑子見天開始暗下來,就要去關排門,不想門前黑影一現。
“唐公子在嗎?”
聲音脆亮,唐奕一震,猛的起身。
那聲音他認識,正是蕭巧哥身邊的侍女綠珠。
迎到門前,強做鎮定,“來了啊?”
只是門前除了綠珠,只跟了一個體態微胖的女子,一身侍女裝扮,也帶著蘇幕遮。
但唐奕一眼就看出,這不是蕭巧哥。而兩人身后,還跟著幾個仆役和馬車。
“你家姑娘呢?”
綠珠下意識一怔,支吾道:“我家娘子說...”
“說什么?”
“說相見不如不見,就不來公子這里了。”
唐奕一陣失落。
“明天也不來了嗎?”
“明天,我家娘子與薇其格娘子相約游春,就不來送公子了。”
潘越在后面一滯,薇其格也不來送了嗎?
唐奕擰眉,毛躁道:“那你來做甚?”
“我家娘子說,與公子相交雖只是短短月余,但卻畢生難忘,如今公子就要走了,讓奴奴送件禮物與公子,算是留個念想。”
“什么禮物?”唐奕興致缺缺。
“就,就是這個!”綠珠一邊說,一把拉著身后的女奴上前。
我噗!!
唐奕一口老血噴出來,蕭巧哥也玩這一套!!!
遼人送禮也學大宋,只不過學不明白,大宋文人之間送歌姬、小妾是常有之事。
但宋人的歌姬、小妾都是合同制,就算送,也只是用幾年,以后再想留,得自己再和姬妾簽新契。而且,大宋用來送禮的姬妾素質極高,琴棋書畫,歌舞六藝無所不精。
大遼卻不一樣,大遼雖廢止了奴隸制,但貴族家里誰家都養著不少,其實和奴隸沒分別。
遼人一送就是女奴,檔次跟不上不說,還特么燙手!
帶回大宋試試?朝臣不噴死你。
“這,這個就不用了吧?”唐奕這些天不知道拒絕了多少大遼貴族的‘好意’了。
“不,不行!”綠珠急道。“我家娘子說唐公子一一定要接受。”
“這個真不用了,回去告訴你家娘子,就說好意心領了。”
“不行呀!”綠珠急了。“這是我家娘子的一片心意呢,公子還是收了吧!”
唐奕擰眉,綠珠今天有點奇怪啊?
“為什么?”
“唉,實話跟公子說了吧,這女奴本是南邊的黎人,被拐子販到大遼來的,小姐看她可憐就收留了她,而且答應有機會送她歸家。”
“公子要是不喜歡,回到大宋,就放她自行回家便是。”
唐奕一陣無語,奶奶的,連最后一面都不讓見,還讓老子幫你送人回家?哪有這好事!?
“那留下吧.。”
好吧,唐奕最后還是軟了。
那女奴一聽唐奕留下了她,忙不迭地鞠躬。
綠珠也松了一口氣,回身對隨行的仆役道:“快點卸車。”
唐奕一愣。就見一群仆役開始大包小包的從車上往下搬東西,直接就往屋里送。
“你家娘子對這女奴夠好的啊?這是送了多少東西?”
綠珠一窘,干脆不答。
這時,潘越靠到唐奕耳邊,“這不是蕭府的仆役。”
“嗯?你怎么知道?”
“有兩個我見過,是薇其格府上的。”
唐奕心道,蕭府拉東西怎么還用上薇其格的下人了?
遂對那女奴道:“把蘇幕遮摘了吧,讓我看看。”
“不行!”綠珠急道,“她染了傷寒,不能見風。”
唐奕玩味地道:“她怎么不說話?事事要你來答?”
綠珠又道:“她是啞巴!”
唐奕心說,我信你個鬼。無意間掃到那女奴袖口,從露出來的衣邊上看,竟套了兩層的皮袍子!
他好好地打量了那女奴半晌,看得綠珠直發毛。
唐奕也不拆穿,裝做什么都不知道。
朗聲道:“回去你家娘子,唐奕說過的話,從來都算數。只要她想抗爭,若用得到我唐奕,必傾力相助!”
綠珠下意識地看了眼女奴,“奴奴...一定。”
唐奕點點頭,走到那女奴身邊,“她叫什么名字?
綠珠一滯,憋了半天 “青瑤!”
唐奕搖頭,橫了綠珠一眼,“你給起的?下回想周全一點,難聽死了!”
又對那女奴道:“不過也好,從今以后,就叫青瑤吧!”
綠珠額頭已見汗,下回?哪還有下回?
那女奴也是全身發顫,心道:
“唐哥哥猜到了嗎?那話分明就是在嘲笑自己計劃不夠周全,怎么辦?他會告訴哥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