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時代,即使朝廷想的再周全,救災再得力,也無法和后世的有子弟兵親自抗災、有完備的救災機制,還有充足的賑災物資可比的。
司馬光道:“大郎一定是沒見過往年大河成患的景象,今年已經算好的了,起碼沒怎么餓死人。”
楊懷玉接道:“這還多虧了大郎的觀瀾運力幫著朝廷度過了這一大關,不然,真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
唐奕沒接他們的話,心里也沒有一絲一毫的慶幸。
呆望良久方道:
“天下亡,則百姓苦。天下興,亦百姓苦!”
“不論天災,還是,遭殃的都是百姓。”
耶律德緒眼珠子差點沒突出來....
“這話是唐子浩說的?”
他實在沒法把昨天那個連嚇唬,再威脅,甚至于耍無賴都用上的唐子浩,和今天說出這種話的唐子浩,聯系在一起。
而司馬君實也是望著唐奕出神...
“天下興亡,百姓皆苦嗎?”
災區的慘狀,唐奕現在也無力去改變。他只能用親眼所見的東西,為以后吸取經驗,好結合后世對賑災之事的一些見聞,看能不能做出一些改進。
一路穿行河北兩路,使團終于于二十天后,到達了宋遼邊境重鎮雄州。
司馬光的送伴使團,送到此處也就到頭了,因為過了雄州,就是遼人的地界了。
只不過,司馬光并沒有馬上返程,不論入遼,還是不入遼的人馬,都要在雄州休整兩日再行上路。
到了這里,唐奕第一件事不是休息,而是去找尹文若。
尹洙的大兒子尹文若,春闈中二甲三十四名,被放到了雄州任軍事推官。
可別覺得,把尹文若發到這么運的地方來,是朝廷不待見他。
事實上,雄州軍事推官可不是一個散職,這里是宋遼軍事重鎮,要不是看在他爹是尹師魯的面子上,肯定不能把這么重要的位置讓一個新科進士來坐。
在雄州驛館安頓下來,唐奕就帶著黑子、君欣卓,還有潘越,提著大包小包的出門了。
一路打聽著找到了雄州府衙。此時天已經擦黑,問過守衙差役,又給人家塞了一角銀子,差役才打著燈籠帶幾人尋到尹文若家里。
尹文若一見是唐奕他們到了,急忙迎了出來。
“前天才來的信兒,怎么今天就到了?以為你們還得幾天呢!”
唐奕跟著他進屋,“路上太平,走的就快。”
尹文若抿然一笑,使團所謂的太平,在雄州的人都知道,就是遼人沒找事兒。
唐奕把手里的東西放下,四下打量起來,“怎么住這么個破地方?”
要說尹文若住的地方,還真不怎么樣。
北方天寒,多以泥胚、石塊壘屋,而尹文若這里卻是個木板結構的木屋。現在都快十月中了,雄州冷得很,這破房子沒四處漏風就不錯了。
“這么熬兩年,你不得落下尹師父的毛病?”
尹文若道:“已經不錯了,咱們來的晚,一時之間也沒找著合適的。將京一冬,來年再說。”
唐奕指著他道:“別省錢啊!咱們兄弟在回山吃香的,喝辣的,到了外面,更得學會享福。”
“知道!怎么跟如娘一般絮叨。快說說京里,我爹和如娘身體可還好?”
“好著呢,讓你放心!”說著,唐奕把大包小包都打開。
“這是桃園夫人讓帶的裘皮袍子、皮手套、反毛靴子、護耳、毛襪子,怕你不夠換,一下準備了三套。”
“還是夫人有遠見,沒這些東西,冬天可難熬了。”
“這是十壇千軍釀,自己喝不了就送送人情。”
“還有五百兩銀子,別省,咱們就是不缺錢。北方人豪爽,多請上司吃個酒,聽個曲兒啥的。”
尹文若此刻,心里說不出來是什么滋味。尹家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才能遇上范仲淹這樣的知交好友,唐子浩這樣的弟子。
“對了...還有這個!”唐奕又拎出一個小包袱,“這是你媳婦讓帶來的,里面有啥我沒看,你自己慢慢回去看吧。”
“還有!”唐奕東西都擺弄完了,突然壞笑著道:“你媳婦讓我給你帶句話....”
“什么話?”
“她說,你要是在這實在寂寞難耐....實在...就納房小妾,她不介意....”
“去你的!”尹文若,橫了唐奕一眼。唐奕哈哈大笑,男人這點事,大家都懂的。
卻不想,尹文若下面接了一句,差點沒把唐奕咽死。
“她真這么說了?”
靠!這老哥還真想納一房咋的?
兩人又閑續了一會兒家常里短,見天色不早,唐奕起身告辭。反正還得在雄州呆兩天,有什么話也不差這一時。
而尹文若這里也確實簡陋,就沒留唐奕幾人住下。
兩天轉眼而過,第三天一早,唐奕隨使團一出驛館,就見尹文若讓仆從拎著兩個大包袱來送他。
“這都啥啊?”
“雄州的一些特產,你回去的時候稍給幾位師父。”
唐奕入遼是走陸路,回來的時候就不走雄州了,從遼地萊州下水,從水路回去。
唐奕把包袱推回去,“讓司馬君實幫著稍回去吧,我這什么時候回去還不一定呢。”
尹文若一愣,“不最多就半年嗎?”
唐奕嘿嘿一笑,“好不容易出來的,怎么也得轉一圈。”
“多久?”
“兩三年吧!”
“我看你是躲下一科大比吧?”
好吧,讓他看穿了 唐奕主意多,尹文若知道說不動他,索性不勸,二人又話別幾句,相約幾年之后京城再聚。
完了,唐奕鉆進車里,使團大隊浩浩蕩蕩地出城而去。
出城向北日行六十里,就是大宋到遼朝的最后一個驛館,司馬光也送到這里就算完成任務。
第二天臨別之時,司馬光對這個相處了近一月的少年頗有好感,難得拱地手道:“子浩,一路珍重,我們京中再聚!”
“大兄,一路珍重,日后還要仰仗大兄多多照應!”
司馬光奇怪,這小子有什么可仰仗我的?本想再問幾句,卻見唐奕已經回身上車。
大隊再動!
此時,隊中心情最不平靜的不是唐奕,而是紅纓亮甲、銀槍赤馬的楊懷玉!
燕云!
我楊家后人...
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