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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八章 法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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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魯軍在山東會戰時,曾率先使用列車炮。樂文戰后,各國都對這種武器進行了仿制,雖然河南鐵路上,有魯逆駕車投魯。但是我們手里,總還控制著幾列車,并對此進行了改裝。針對列車炮,我這次用的就是列車對列車戰術,讓他們看看,咱陜軍也不是拿幾件新式兵器來,就能打趴下的軟柿子。”

  馮煥章由于誓師時,吃的餅干太多,病情極為嚴重,足躺了一周,才脫離生命危險。但身體依舊很虛弱,不適合到前線指揮,只能坐鎮養壽園發號施令。

  當年袁慰亭開缺時,曾于此設電報房,用以接收各方情報,掌握朝廷動向。此時當做指揮部,也十分便當。自開封前線得到的軍情,魯軍方面似得到了大批增援部隊,且有多量列車進入開封。想來,魯軍多半要祭出自己的列車炮這一殺手锏。

  這種武器用的一多,就容易找到反制手段。比如破壞鐵路,就能讓這種武器立刻失去作用。眼下即使不能破壞這部分鐵路,馮煥章也想到了應對,以列車炮對列車炮,至不濟也用機車撞毀對方機車,同歸于盡。只要有三兩輛機車壞在路上,這列車炮也就沒了用處。

  對于自己的安排,他頗為滿意,與身邊幾名參謀人員反復磋商多次,皆認為,這個計劃萬無一失。兵法云,置之死地而后生,陜軍這種慣于打逆風仗的部隊,需要把自己逼到絕境,才能發揮出真正的力量,眼下正是反殺的大好時機。

  陜軍的糧食已經沒了,就算想吃發霉的餅干也吃不到。發往山西的求援電報如石沉大海,沒有回應,也不見山西發來糧餉,要想生存,就只能靠自己努力。前線的將領,除了北洋心腹,就是刀客里慣于打苦戰爛仗的狠角色,加上兩個混成旅的皖軍,馮煥章相信,自己的部下,一定能打出一個讓天下人驚訝的戰績,逆轉戰局。

  事實證明,他的想法是正確的。戰局發展,著實出人意料。英勇的陜軍士兵,沖破了魯軍的重重障礙,長驅直入,大踏步的沖進開封城內,只是目標并非各要害機構,而是“陜西軍人招待所”。

  楊玉竹帶來的那些法寶,在開封城內,建立了大小軍人招待所幾十個。還有兩列火車改裝而成的,流動招待所。招待所內,不限量提供香煙、大土、美酒、美食、美人。陜軍幾時見過這種陣仗?個個拿出渾身解數,乃至癱軟在各國女人的肚皮上,尤自打著酒嗝道:“再來一個!再給我來個女人,我就帶著我手下的人投誠!”

  通過鐵路運來的大量飲水及白面,送到了馮部軍營里,讓這些餓瘋了的關中大漢,著實吃了頓飽飯。軍官都能看到肉,級別越高,吃的肉越多。馮帶兵奉行官兵一體,士兵吃什么,軍官就必須吃什么,魯軍則實行按級別定待遇制度,讓這些陜軍軍官第一次享受到了級別的對應福利。

  送食物進去的,還有大批山東省軍第五師官兵。兩下里雖然各為其主,但是卻往往有著師門、山堂的關系。提起門派班輩,又是一家人。以這個名義送飲食過去,或是兩下軍官酬酢,在陜軍中下層軍官里,也未覺得不妥。至于原屬共合系的高級軍官,倒沒有這些江湖作風,其表現的,也比這些從刀客綠林改編而來的軍隊,更為紳士,更像個軍人。

  “你們山東這些手段是沒用的!這種計謀,只能糊弄那些腦子不清醒的刀客,可騙不了我們北洋軍官。咱們說句痛快話吧,我們帶人過去,你們開什么價!”

  韓向方、石冠章一干馮門太保,于開封城內,依舊保持了極高傲的態勢,并未向美酒大土低頭。比起那些沖進八國聯軍,即邁不開腿,或是干脆被香煙美酒放倒的同袍,不知高到哪里去。不拿出足夠的大小黃魚,休想達到目的,北洋軍官,就是這么正直!

  楊玉竹、孫美瑤二人與其對坐,孫美瑤冷笑道:“少廢話。現在是什么局勢,你們也看的出來。咱們真要拉開了打,你覺得陜軍能有幾成勝算?如果我所知不差的話,你們現在,連發霉的餅干都吃不上了吧?而這大米白面,可是我們魯軍的日常供應。怎么著?真想打的話,你們就回去集合部隊,咱們打一仗了,看看有多少人,會跟著你們一條道跑下來!”

  楊玉竹則表現的更為溫和“幾位都是馮章帥部下名將,耿耿忠心天日可鑒,誰也不敢懷疑幾位的忠誠。不過我們可聽說,馮章帥脾氣越來越壞,甚至為了些許小事,就在大兵面前,鞭笞主官。常此以往,官不成官,兵不成兵,你們還怎么馭下?我家男人素來重視軍官利益,幾位到山東來,保證你們的待遇地位,比現在要好。至于鈔票……說句不怕幾位笑話的話,我一個寡婦改嫁圖啥?還不是他有錢么,只要你們真心來投,每人十萬塊,保證是現大洋。不是省鈔。接待處的那些洋女人,你們可以隨意挑兩個帶走。”

  孫美瑤道:“你們兵臨開封以近四日,寸功未立,如果不做決斷,只怕你們的章帥,又要請你們吃鞭子了。是打是降,給個痛快話,別這么墨跡!”

  韓向方思索片刻,一拍大腿道:“洋娘們俺要四個,還要在山東當個團長。不答應的話,我就跟你們拼到底!”

  幾位馮門太保,經過一番激烈搏斗,捍衛了自己對主官的忠誠,成功將自己的身價抬高了一大塊。帶著勝利的喜悅,沖向“陜西軍官招待所”,揚我國威,力戰洋夷去者。

  孫美瑤看看楊玉竹“這幫人的胃口太大了,你也真敢答應,不怕將來喂不飽他們,反過來咬自己一口?”

  楊玉竹得意地一笑“我答應的,又不是大帥答應的,怕什么。我的名聲本來就有了賤貨這一條,也不怕再多一條言而無信。只要能減少傷亡,多花點錢怕什么,等把他們的部下拉過來,光桿司令,還不是任咱們拿捏?再說,也不能光給甜棗,該給棒子也得給幾棒子。”

  “你是說?”

  “陜軍里,本來就有我們的棋子,這回也該讓他們動一動。誰敢反對帶隊投魯,就先割了誰的腦袋!”

  “十格格一向對她的一畝三分地看的很緊,這次這么大方,連她的人,也借給你用了?”

  因為面對大敵,不得不暫時合作的兩個女人,關系比過去變好了不少。不過這不代表不會吃醋,尤其是一想到這女人未來是陜西,孫美瑤就忍不住來火。自己連兒子都生了,也沒見那死鬼,給自己安排個來玩。等打完這仗,自己也要當!

  楊玉竹一笑,

  “這還不容易,咱家那位一家之主發話,她又有什么辦法?別忘了,這可是為東陵的事,才鬧成這樣,她也得出力。美瑤姐,我跟你說句實話,你跟他時是大姑娘,我是個寡婦,我怎么跟你比?你給他生了兒子,我這個兒子可是姓郭的,說好聽了我是太太,說難聽了,其實我就是個陪房丫頭。至于說啥的,就是他哄我玩的,說到底我也是他的女人,哪能長住外地。到時候還是要在他身邊時候多,就是掛個名,實際差事輪不到我。我也就是想著,當一把,騎著大馬,到家鄉轉轉,跟老鄉面前也威風一回。讓他們知道,當年的楊玉竹,已經不做表子,改當了。可是這個念想能不能成,還得看美瑤姐肯不肯多幫襯,等打進山西,咱的男人,還少的了姐一個?到時候陜西有難,還得指望著姐幫襯呢。”

  聽她這么一說,孫美瑤反倒頗不好意思,撓撓腦袋笑道:“說啥呢,俺才不稀罕當呢,事情那么多,想想頭都疼。有這工夫,多生幾個娃帶著才好。再說,山西那地方聽說離不開醋,吃什么都是酸的,我可吃不慣那口味。”

  楊玉竹暗笑道:“你這種醋壇子,不是正到那里才好?果然乃子大腦子就小,幾句好話,還不是把你哄的團團賺。不把你糊弄住,又怎么借重你的騎兵師,幫我踩平邊防軍?等我真的過了把癮,再慢慢收拾你,讓你知道我這個寡婦的厲害。爭位子,爭男人,我楊玉竹都要贏你。”

  兩日后,馮煥章于養壽園接到前方急電,前軍發生大規模嘩變,自己的部下竟向邊防軍開槍,兩軍發生激烈沖突。馮大怒之下,急令部下備車,準備親往前線坐鎮指揮。

  車尚未發,前線已有潰兵逃來,至此馮煥章才知,自己苦心孤詣訓練的五萬陜軍,未敗于戰陣,而敗于享樂。在見過袁家奢華之后,又因為平日吃苦太過,陜軍中高級軍官在魯軍的美酒、美食、大土、鈔票攻勢下迅速瓦解。

  大半軍官陣前倒戈,部隊思想混亂,彼此互擊,連邊防軍也被波及進去。兩下亂殺成一團,軍隊成了一盤散沙,魯軍趁勢發動突襲,前軍已徹底崩潰。

  劉鎮華及昔日鎮嵩軍部下,正向養壽園一帶攻來,顯然是要以舊主人頭邀功。一度坐擁關中,擁兵近十萬的馮煥章身邊,此時只余百余衛隊可用,連自身安全都大成問題。

  前進固然不能,失去大部隊之后,回陜也等于送死。無奈之下,只能揮淚上馬,帶部隊直投山西閻易山。人不等到山西,閻易山已經派出特使,專程迎接馮煥章入晉,態度異常恭順。

  馮為人警覺,反倒不敢輕信,再三詢問之下才知,閻易山有兵無將,急需大將帶兵,特請馮煥章到山西主持軍事。

  晉軍在山東身上是吃過大苦頭的,當日魯軍入晉,把山西禍害的損了幾分元氣。這次伐魯,很有些臥薪嘗膽大報仇的意思。各省之中查抄魯產,以山西最為出力,出兵也自全力以赴,無所保留。自葛明時期起,屢次受山東盤剝的仇恨,準備借這次出兵一舉洗刷。閻易山孤注一擲,動員了三個省軍整編師的兵力,一水裝備太原兵工廠自制槍炮,決心不可謂不足,投入亦不可謂不大。

  但是山西有兵無將,沒有像樣的軍官指揮部隊,特從陜西借了大將胡云翼典兵,并委以陣前最高指揮權,臨行時閻易山親以“大將出征膽氣豪,腰橫秋水雁翎刀”一詩為贈。胡云翼也確實想要以這三師本錢,打進山東,做一把齊魯之王。

  其部下三師大軍方出娘子關,兵進亂石口,見兩側都是懸崖峭壁,胡云翼急令停軍。問道:“這行軍路線誰規定的,怎么走到這種地方?”

  左右答道:“這是司令部的命令,為防不測,我們沿途所有行軍路線,都是司令部規劃,直接交給我軍。放心吧,這一帶是走熟的,沒事。再說我們的行軍路線,魯軍也不知道……”

  話音未落,左右殺聲大起,陸斌的三十九混成旅自左右殺出,數十門大炮對準山下,晉軍能守而不能攻,對于出省作戰興趣不高,何況見到這種規模的伏兵,不用胡云翼吩咐,就已不敢開槍反擊。

  兩側山上復有人大喊道:“胡四娃,大家都是山堂兄弟,何必分個你死我活,讓外人看笑話,大帥有令,交槍不殺!你們行軍路線都被我們知道了,你就算想打,又拿什么打?”

  胡云翼以客將典兵,本來就不為晉軍中下層軍官所接納,此時身臨絕境,這些人也就不會出死力。魯軍素有厚待俘虜名聲,且陸斌這個旅,和山西淵源很深,部隊里有大批山西人,和山西地方紳士的交情很厚。

  三個步兵師里,本就有支持山東或者干脆就是山東耳目的人在,即使他想要部下搏命也不可能。三師大軍未曾交戰,就將所攜帶武器悉數上交,乖乖住進戰俘營。時人將閻易山餞行詩改為“大將出征膽氣豪,交槍不用打收條”

  眼下陸斌打出山西自制的旗號,揮軍兵發娘子關,閻易山拉著兩車皮省鈔,親自到前線坐鎮,但是手下并無能戰將領,于能否守住地盤全無把握。馮煥章素有知兵之名,是北洋軍中慣能打戰的將軍,自然是希望入晉指揮。但是馮煥章心內,卻無反敗為勝的把握。

  他明白晉軍內部怕是已經被滲透的千瘡百孔,連總司令部里,都被魯軍安了釘子,不管是胡云翼被伏擊,還是自己得到的那兩萬箱發霉餅干,以及遲遲得不到給養,恐怕都是山東做的手腳。

  查抄魯產,讓山西商人損失甚大,而山東對待士紳的政策,又遠比山西來的優厚。這些士紳里,怕是有不少人背晉向魯。再加上防守部隊是倉促成軍,山西的戰局,怕是已經無力回天。

  一月之后,共合大小報紙刊出重要消息,原陜西馮煥章,近來鉆研神學,大有所得,追思前事,大為懺悔。無意政壇,更無意于國人相殺,通電下野,投身慈善事業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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