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這是為什么?蒼天啊,難道你就不給我們旗人一點活路嗎?”
噴完了的禩仰天悲號。
在他周圍所有清軍士兵以同樣的姿勢仰天悲號,但可惜回答他們的,只有那陣陣浪濤,只有那天空中風的呼嘯,蒼天聽不到他們的聲音,或者蒼天本來就沒興趣搭理他們,他們是一群被蒼天拋棄的罪民,這個天地之間,已經沒有了他們的容身之地,這個天地之間也早已經沒有了他們的名字。
他們的結局已經寫好。
兩天后,曾經的大清朝和碩廉親王,無數辮子戲里玉樹臨風風流倜儻的八爺,變成了一具浸泡腫脹的浮尸,在金色的沙灘上被波浪不斷沖刷著。
他是渴死的。
渴死在了世界上最大的湖泊旁。
因為這座湖泊叫里海。
他和手下的枯骨,直到一百多年后,才被一群勘探礦產的石油工人發現,只不過那時候已經無法分辨他們的身份了,那些在沙漠里見多了這種東西的石油工人們,毫不猶豫地開著履帶式拖拉機輾過去,徹底把他們碾碎變成了沙漠的一份子。
就這樣這支西逃的清軍最終結局也像湮沒于沙海中一樣,徹底地湮沒于歷史長河。
而就在禩渴死的同時,大明帝國正式照會莫臥兒帝國,鑒于后者已經不能履行其抓捕奴逆余孽的職責,故此大明帝國皇帝陛下將派遣天軍進行越境打擊,以徹底消滅奴逆余孽。并且要求莫臥兒帝國對明軍放開從玄策府至尼泊爾的所有陸上及內河通道,約束地方政府和百姓,不得對明軍行動進行任何形式的阻撓,如有挑釁攻擊明軍,搶劫軍用物資,破壞道路和通訊線路之行為,明軍將毫不留情地予以堅決打擊。
總之就是這么回事。
你們不給我們抓,那我們就自己過去抓,只是我們自己過去抓就必須從你們的國土上通過,這是必須的,你們必須開放道路任由我們通過,而且我們通過的過程中你們必須好好伺候著,要是敢有不禮貌行為,那就別怪我們連你們一塊兒揍了。
好吧,這的確挺囂張的。
巴哈杜爾沙接到這份照會后差點把鼻子氣歪了。
這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話說他自認為對大明已經可以說夠委曲求全了,明軍全部接管印度境內的歐洲殖民者據點,他也沒說什么,要知道這些據點很多理論上還得算違章建筑,就算不是違章建筑的,也都只是他允許歐洲人居住設立商館,并不是他真正割讓給歐洲人的。比如說加爾各答,那只是一個貿易據點,英國人花錢買了一塊地,然后他批準后者在那里居住,而不是割給英國的領土,但明軍占領加爾各答后,卻完全變成自己的領土,不但絲毫不提歸屬問題,甚至現在還設立了什么玄策府,這完全就無視他的感受。
而他卻忍了。
因為他知道這并沒有對自己造成什么實質性損害,孟加拉的總督也就是納瓦布早就不大怎么搭理他了。
明軍的入侵,需要頭疼的是后者而不是他。
同樣明軍占領孟買,蘇拉特,馬德拉斯等等所有歐洲據點然后變成大明府縣,他也都忍了,因為這些地方都只是在名義上屬于他的帝國,甚至孟買連名義上都不屬于他,那里從近兩百年前,就已經被葡萄牙人占據,古吉拉特的蘇丹把它出售給了前者。而蘇拉特,馬德拉斯,本地治里這些地方倒的確屬于莫臥兒帝國疆域,但實際上卻是在地方軍閥甚至反叛他的馬拉特人控制下,尤其是后者更是他目前的心腹大患。所以明軍的入侵根本不會傷害他的利益,甚至那些大明奴隸販子在周圍以各種方式大肆收購奴隸,對他來說還很有好處,因為這些軍閥或者反叛者的地盤上青壯年被抓走會減弱反抗他的力量。
侵略者不是他的敵人,那些反叛者才是真正敵人。
以斯林化蒙古人征服這片土地的巴哈杜爾沙,其實和量中華之物力結與國之歡心的懿貴妃差不多,他很清楚那些本地錫克教徒,印度教徒,馬拉特人才是他的真正敵人,侵略者無非要點錢要幾個港口,但這些人是要他的江山啊!所以他可以容忍侵略者,但不能容忍反叛者,他可以和侵略者妥協交易,但不能和反叛者妥協交易。
但這一次他卻沒法再忍了。
因為明軍想要向尼泊爾進攻就只能從孟加拉沿恒河北上,孟加拉是無所謂,他才不管孟加拉的納瓦布死活呢,但從孟加拉再繼續北上那他就不得不管了,因為再繼續北上就是他的核心統治區了。匪過如剃兵過如蓖的道理,他這種靠民zurong合起家的,那是非常非常的清楚,要是明軍經過的地方不搞得天高三尺,那是打死他都不信的,他可不想被這群蝗蟲一掃而過,然后只給他留下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凈。
所以他無論如何都不能把明軍放進來。
更何況明軍說了是抓礽,但那礽又不是傻子,有腿有腳難道不會跑嗎?誰敢保證礽逼急了就不繼續跑?他要是繼續跑,那么明軍肯定繼續追,他繼續跑還能往哪兒跑?肯定是往西跑,但如果他往西跑的話,難道讓明軍內河艦隊直接開進亞穆納河跑德里來?假途滅虢的游戲大家都懂,那明軍要是沿著恒河亞穆納河深入到印度腹地甚至德里,那想讓他們再撤出去可就不容易了,萬一這些惡名昭彰的家伙順手把自己給推了那找誰哭去?現在整個東方誰不知道這頭東方的暴龍,正在瘋狂地吞噬每一塊值得吞噬的土地?要說楊豐對印度沒什么想法那巴哈杜爾沙同樣是打死也不信的。就現在莫臥兒帝國這種風雨飄搖的形勢,把明軍放到印度腹地來,后者一時控制不住順手把他給滅了,那么巴哈杜爾沙相信各省總督們恐怕不會有一個跑來勤王的,他們會歡天喜地地各自戴上各種名字玩割據。
而且這樣一來,帝國這個名字也就沒什么威懾力了,就算明軍不玩假途滅虢,那些地方上的總督也不會再把帝國皇帝當回事兒了,自己國土都能任由外國的軍隊來去自如,那這還算個屁的皇帝。
所以巴哈杜爾沙沒有別的選擇。
他只能拒絕。
然后……
“簡直是莫名其妙,他們自己不抓還不讓朕去抓,這和公然包庇那奴逆有何區別?這巴哈杜爾沙分明是和那奴逆勾結,打,必須得打,傳令給王松,命令第二軍直接北上,如果印度人敢阻擋就打過去,調內河第一,三,五艦隊全部轉往玄策府歸屬印度經略使府指揮。”
楊皇帝龍顏震怒,直接下達了武力解決的命令。
“陛下,如果需要的話,是否可以進攻德里?”
總參謀長杜佑問道。
很顯然攻破一個帝國都城對這些將領們有著巨大誘惑力,畢竟到現在為止,明軍還沒破這個記錄,雖然這支軍隊已經攻破了很多都城,但那些要么是偽政權,要么是小破國家,要么甚至連國家都不算,只能說是一個番邦酋長,而莫臥兒帝國卻是得到大明正式承認的鄰國。為了方便展開大規模貿易,大明對于一些國家也是承認的,比如說莫臥兒帝國,奧斯曼帝國,波斯,阿曼,還有歐洲諸國,和周圍緬甸,暹羅這些都是由屬國事務部打交道不同,和這些國家交往是外交部的工作。所以盡管到現在,明軍也可以說得上是滅國無數,但實際上仔細算起來還真就沒吞并一個鄰國,吞并那些原本的藩屬只能說朝廷收回,跟吞并這個詞是扯不上關系的。
“看情況吧,若是那巴哈杜爾沙懂規矩就算了,若是真得一點規矩都不懂,那也是需要教他一些做人的道理。”
楊皇帝沉吟一下說道。
“臣遵旨!”
杜佑急忙說道。
然后總參謀長閣下趕緊告退,去告訴印度經略使杜佑這個喜訊了。
實際上在明軍將領們看來,打印度根本沒什么難度,要是征服德干高原可能需要面對一點點麻煩,畢竟那里地形復雜,交通不方便,基礎設施都可以說爛無可爛,對于打仗嚴重依賴后勤的明軍來說,有著很大的限制。但如果是打北印度那卻最簡單不過了,把內河艦隊開進恒河,沿著恒河亞穆納河布拉馬普特拉河的水網,想打哪兒也就是一句話而已。對于這個時候的大明帝國來說,只要臨海或者臨近大河的敵人那都不叫事兒,戰艦開過去大炮一轟,沒有什么打不下的城市,等把川江艦隊調過來,估計都能把戰艦直接開到喜馬拉雅山腳下。
而楊皇帝調內河艦隊就是為了這個。
現在明軍內河一共五大艦隊。
以長江為主的第一艦隊,這個就主要是川江炮艦了,因為沒有什么真正作戰任務,這支艦隊實力反而并不強。以黑水為主的第二艦隊,這支艦隊特殊之處在于全都是燃油鍋爐,因為它們的戰區需要深入很多沒有補給的內陸,必須要有盡量遠的航程。以中南半島馬六甲海峽以東為主的第三艦隊,這支艦隊因為要嚇唬人,而且活動區域都是在熱帶雨林區水量豐沛,所以多淺水重炮艦。以香料群島也就是印尼和菲律賓為主的第四艦隊,這個因為活動區域都是島嶼,所以與其說是內河艦隊還不如說是淺海對岸攻擊艦隊。以馬六甲海峽以西為主的第五艦隊,這個同樣以嚇唬人為主,和第三艦隊一樣多數都是淺水重炮艦。
恒河與布拉馬普特拉河匯流后的河段,那些淺水重炮艦都可以輕松開進去,剩下上游河段水量雖然驟減,但川江炮艦同樣也可以輕松開進去,最新投入使用的一批川江炮艦,吃水都降到兩尺了,能沒過成年人腰的河流,它們都能開進去。
隨著皇帝陛下的圣旨發出,一艘艘內河戰艦立刻從各處母港駛出,然后沿著海岸線南下駛往遙遠的印度,而就在同時運輸明軍第二軍的運兵船也在源源不斷駛往他們的戰場。這個軍可是之前一直負責鎮守江浙的,可以說屬于近衛軍性質,雖然此前多次分批調往其他戰場作戰過,但整建制地出動攻擊某一個目標那還是第一次,不過礽的身份特殊,倒也配得上出動近衛軍捉拿他的資格。
畢竟人家現在還是大清皇帝。
大清乾隆皇帝。
直到現在他也沒有放棄這個頭銜,哪怕他早已經遠離北京七千里之遙。
而且還是直線距離七千里。
實際上這時候他率領著一萬五千最后的八旗軍,剛剛與廓爾喀人合作攻陷加德滿都。
此時的尼泊爾理論上還出于馬拉王朝時期,但實際上四分五裂,除了加德滿都,巴德崗,帕坦三個主要王國外,還有居然超過五十個小國,廓爾喀沙阿王國就是其中的一個,不知道怎么著他們和原本在拉薩與桑結嘉措明爭暗斗的礽搭上線,原本是準備里應外合殺進拉薩的,但可惜事情敗露桑結嘉措提前動手,把礽打出了藏區。
到達山南的礽,立刻發現這地方簡直就是天堂一樣。
在一萬五千可以說千錘百煉經歷無數次失敗,個個都是百戰之余,而且全部火器,甚至裝備少量線膛燧發槍的清軍面前,只有冷兵器和老式火繩槍的尼泊爾那些小國們,根本就像隨意宰殺的羔羊般。如果不熟悉環境還麻煩點,但有廓爾喀人這個盟友,那就完全可以說如魚得水了,以幫助廓爾喀國王統一整個尼泊爾,后者給予他們和隨行的兩萬多家屬提供容身之地為交換,礽率領的最后一支八旗軍縱橫山南,不斷攻陷一個又一個尼泊爾小國,現在已經基本上完成對整個尼泊爾的統一。
同樣,他自己也搶到了博克拉的統治權,并且把那里命名為新京。
然而可惜……
“挖空了心,耗盡了力,卻輸給了天意……”
應天的皇宮里,楊皇帝悠閑地哼著歌。
很顯然在礽看到一點希望曙光的時候,一下子把那點小火苗直接掐滅這種惡劣行為讓他感覺非常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