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后。
楊豐坐在殘缺不全的函谷關城墻上。
一張椅子一壺茶。
閉著眼睛陶醉般哼著歌.
狀如妖孽。
在距離他不足三十丈外城墻上一個巨大的豁口處,大批身穿紅色戰袍外罩銀色胸甲,頭上戴銀色笠盔,手持丈八長矛的明軍騎兵正源源不斷通過,長矛頂部一面面紅色小三角旗在天空中隨風飄揚。
自開戰以來,因為戰場制約從沒有上場的明軍騎兵終于發威了。
此時年羹堯率領的清軍殘部已經在向潼關方向潰敗,在函谷關關城被楊豐一個人砸開后,繼續防守兩側堡壘已經毫無意義,那里甚至連水都沒有,沒有了關城提供的補給,明軍就算不打只要困住,用不了幾天一萬多清軍也照樣得渴死。以年羹堯的頭腦當然不會留下來等死,以最快速度跑路才是真得,只要跑了還有一線生機,留下來死守倒是能暫時拖住明軍,可那樣他也就一點活路都沒有了。
然而他卻忘了,明軍最恐怖的并不是他們的步兵。
而是騎兵。
“快,兄弟們,王爺在后面看著呢,別跑了一個韃子!”
第一軍下屬第一騎兵旅旅長沈度回過頭,看著那陽光⊥長⊥風⊥文⊥學,ww≯w.cfw◇x.ne≈t的背景中,恍如神靈般的身影,激動地舉起馬刀大吼道。
在他周圍立刻響起一片海嘯般的吼聲,四千鐵騎共同舉起了他們手中長矛,向著他們的最高統帥,向著他們的太陽,向著他們的神靈致敬,然后緊接著催動胯下戰馬,向著敵人潰敗方向狂奔而去,去用他們的長矛刺穿敵人的身體,去用他們的馬刀砍下敵人的頭顱,去用敵人的血染紅他們的旗幟。
四千鐵騎如洪流般向西而去。
年羹堯趴在馬背上,拼命鞭打著胯下戰馬,撤退已經變成了潰敗,當士兵的意志被摧毀后,一切就都無可挽回了,這就是兵敗如山倒,他現在別的什么都不想了,只想能活著逃到潼關。曾經他也想著做那郭子儀李光弼,做那中興大清的英雄萬古流芳,但現在一切的希望,一切的雄心壯志,都像大清江山般付諸東流了。
不是他不努力,實在是他的對手太兇殘了。
那不是人。
那是神。
凡人是沒有能力對抗神靈的。
一想起函谷關前那令人絕望的身影,他的所有勇氣就都煙消云散了。
“天意,這是天意!”
他悲憤地仰天長嘆。
“賊軍來了!”
他身旁驟然響起一聲尖叫。
剛剛沖上一處高地的年羹堯下意識地回過頭去,無數胸甲騎兵正如一片銀色的洪流般,從函谷關的那道峽谷中洶涌而出,然后在綠色的原野上肆意奔流,而在他們前方那些潰敗的清軍步兵正驚恐絕望地四散奔逃,然后迅速被這銀色的洪流瞬間淹沒,一個個消失在狂奔的馬蹄下,被那恐怖的丈八長矛釘死在地上,被那閃爍著寒光的馬刀砍下了頭顱。
曾經,清軍也是像這樣肆意砍殺漢人的。
但現在卻成了被砍殺的。
這就是輪回,或者說天理昭昭,報應不爽啊!
“走!”
年羹堯悲憤地喊道。
然后他在數百名騎兵簇擁下迅速沖下高地。
在他身后遠處的黃河岸邊,沈度正端坐戰馬上,靜靜地注視著前方。
在那里一個營的明軍騎兵正排成密集隊形,就像一道墻壁般迅速向著中間收攏,在他們手中一支支長矛不斷做著突刺的動作,刺穿前方清軍士兵的身體,然后將他們直接踩在馬下,而后者此時已經完全崩潰,甚至失去了抵抗的勇氣,幾乎沒有一個人敢于回頭,只知道向前發瘋一樣逃亡。
而他們的前方是滔滔黃河。
“將軍,偵察兵發現有大魚!”
就在這時候,一名軍官望著天空中飛艇上不斷揮舞的信號旗說道。
沈度抬起頭,迅速解讀出旗語的意思,立刻向后面一招手,緊接著率領兩百騎兵向年羹堯逃走方向追趕過去。
在他身后那些騎兵依舊在不斷向前擠壓,無路可逃的清軍正被驅趕進黃河,很快就有人被奔騰的河水卷走,瞬間消失在波濤中,更多的清軍仿佛沒有看到這一幕,依舊在哭喊著沖向黃河的滾滾濁浪,沖向那永遠不可能到達的對岸。
而同樣的情景正在好幾處河岸邊上演著,此時從函谷關撤出的一萬多清軍,已經完全被明軍騎兵沖亂,在荊山與黃河之間這片狹窄的走廊中,到處都是明軍騎兵肆意砍殺的場景。絕望的清軍只能紛紛逃向黃河,希望游過兩里多寬的河面逃到對岸去,但他們的結果都是瞬間被那渾濁的波濤所吞噬,就像崤山那些被du氣熏死的清軍一樣,做了黃河中魚鱉的美食。
年羹堯當然不知道這些。
但他卻知道自己已經被盯上了,這位大清目前的頂梁柱驚恐地望著自己身后,他剛才駐足的那處高地上,大批騎兵正全速追了過來,再看看頭頂的天空中那漂浮的飛艇,他立刻就明白這是沖著自己來的。
年羹堯帶著一頭冷汗猛抽著自己的戰馬,拼命加快著速度,邊跑還邊不斷回頭看著追擊的明軍,但結果卻讓他心驚肉跳,因為他發現對方的速度比自己快多了,雙方的距離正在不斷地拉近。他當然不知道,明軍第一旅是除了龍騎兵衛隊外,第一個全面換上阿拉伯馬的,這種比蒙古馬整個大了一圈兒的戰馬,速度同樣也比蒙古馬快得多,而耐力也絲毫不輸于蒙古馬。
好在他還有希望。
因為在他前方就是閿鄉,這座現代因修三門峽水庫而廢棄的古城,就矗立在黃河岸邊控制著向西的道路。
“快,快呀!”
年羹堯在心中默默地喊著。
近了,近了,閿鄉城近在眼前,不僅僅是他,所有跟著他的清軍都發出激動的歡呼,他們終于逃出了兇殘的明軍追殺。
他們得救了。
驟然間閿鄉城頭火光閃爍,緊接著一連串炮彈呼嘯而至,其中一枚正打在清軍中,那炮彈瞬間把一名正歡呼的清軍士兵上半身打沒了,飛濺的血肉糊了后面清軍士兵一臉。
清軍的歡呼聲戛然而止。
“別開炮,自己人!”
然后他們驚慌地高喊著。
年羹堯卻露出頭了一絲苦笑,很顯然人家打得就是自己人,閿鄉城的守軍是綠營,這種時候選擇投降明軍完全正常。
他無可奈何地轉過頭,然后摘下了自己的短管線膛槍,靜靜地看著從后面不斷接近的明軍,這時候炮彈依然不斷飛來,那些清軍騎兵也都逐漸清醒過來,一個個帶著滿臉的悲憤,無可奈何地從背上摘下了短管線膛槍,然后和他們的統帥一起等著明軍的到來。
“整隊!”
沈度舉起自己的馬刀吼道。
兩百名騎兵在狂奔中迅速完成整隊,排成一列墻壁般端平了丈八長矛,控制著節奏向清軍發起沖鋒。
“沖!”
年羹堯吼道。
以他為核心所有清軍立刻沖向明軍。
“開槍!”
在相距不到三十丈時候,年羹堯大吼道,緊接著端起槍扣動扳機,然后連看都沒顧上看就扔掉槍拔出腰刀,在他身旁密集的槍聲響起,子彈呼嘯著飛向明軍,但可惜絕大多數都不知道飛哪兒去了。
在狂奔的戰馬上開槍想擊中目標可不容易,更何況還是一個移動速度超過每秒十米的目標,只有極少數子彈能夠擊中,但打在明軍身上的多數被胸甲擋下,就算打到腿上胳膊上的對于這些廝殺慣了的明軍騎兵來說,也是完全可以暫時忍受的,而少數被子彈擊中的戰馬,因為密集的隊形雖然疼痛悲鳴卻不得不被擠在中間繼續向前。
兩支騎兵對沖速度極快,幾乎就在清軍扔掉槍拔出馬刀的時候,明軍的長矛就到了跟前。
年羹堯大吼一聲,猛然一側身同時揮刀劈向迎面而來的長矛,很逆天地將矛頭斬落,但歪向一旁的矛桿卻正撞上了后面他的親兵,巨大的沖擊力量,依然讓矛桿直接穿透了那親兵的身體。年羹堯沒顧上看這名跟了自己多年的親信,緊接著他的戰馬就和那明軍騎兵的戰馬撞在一起,但后者那明顯高出不少的戰馬重量更大沖擊力量也更大,他的戰馬盡管也算精挑細選,但卻依然被撞得向后坐了一下,原本斬向那明軍頭顱的御賜寶刀立刻落空。
就在他重新調整身體揮刀再次砍過去的時候,那明軍士兵已經拔出了短槍,槍聲響起瞬間年羹堯感覺自己胸前被重重地打了一拳。
他下意識地低下頭,鮮血正在從自己心臟處涌出。
他苦笑著抬起頭。
就在這時候對面一道寒光劃過,緊接著他感覺脖子上一涼,在并不算大的撞擊力量下,他看見自己的視野正在轉向天空,就好像在天空中飛翔一樣,然后他無力地閉上了眼睛。
那明軍士兵的身子向前一探,伸手一把抓住了年羹堯的辮子,然后很滿意地往自己馬鞍旁一掛,年大將軍那還在滴血的腦袋,就這樣像件特殊的裝飾品一樣晃動在他的戰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