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物,都是廢物!”
北京的乾清宮內,康麻子怒不可遏地把奏折摔在地上。
這是浙江剛剛傳來的最新戰報,雖然上面充滿了修飾語和語焉不詳的東西,但早就習慣看這種格式奏折的他,基本上已經能做到從那一堆廢話里面找出真正內容了。
而真正內容就是他的軍隊又遭遇慘敗,福建水師在石浦港遭賊人偷襲,導致數十艘戰船沉沒港內或者被大火焚毀,好在水師上下奮勇爭先最終擊退賊兵,并擊沉賊兵戰船若干,斃敵無算,賊兵倉皇逃走。當然后面這段他其實知道沒必要看,肯定不會有一句是真的,想想就知道讓人堵到老窩里擊沉三分之一戰船,居然還能反擊打敗敵軍,完全就是天方夜譚一樣,肯定反擊了,也肯定擊沉一兩艘敵船,然后人家看看成績滿意自己從容退走了。
好歹那也說糠稀大帝,這點分辨力他還是有的。
可惜他并不知道其實襲擊石浦港的只是一艘小舢板,而且人家襲擊完連根毛都沒掉就走了,王杰害怕這樣上報自己腦袋就不保險了,所以干脆把牛筆吹得大一點,反正隔著好幾千里路還不是自己說什么就是什么。
但即便是這樣,也把康麻子刺激得挺狠,臉上剛剛戴不久的金面具不住抖動著。
這個金面具是精心打造,正好能遮住他那半邊實在沒法看的臉,原本他是想造個整的,但卻害怕一旦時間久了,外面逐漸忘記了自己的容貌,再出點意外豈不是隨便找個身材差不多的就能冒充他?這種可怕的想象讓他迅速否定了戴一個整面具的想法,改成了只遮住半邊臉的,反正他左邊剩下那半邊還算可以看,只是多了幾個燒傷的斑點,不像右臉上被燒得都可以不化妝演喪尸片了。
不過他這幅形象,要是被后世的中二少女們看到,倒是肯定會興奮得尖叫的,當然他要拿下面具的話,估計也會叫的,而且叫得聲音會更大。
他就不明白了,那楊豐不過是糾集了一群烏合之眾,怎么就那么難打了,幾乎半個國家的水師都上去了,居然還是被人家打得一次又一次慘敗,到現在光總兵被弄死倆了。而且還讓他炮轟杭州把半個駐防城都燒糊了,光死傷就好幾千,這可全都是旗人,全都是他的老根啊,當那一長串遇難者名單送來后,北京城里都能聽到他們那些親戚的哭聲。
他現在是真不明白了,那妖人怎么就那么厲害。
“主子,奴才覺得該派欽差了。”
李光地趴在地上說道。
他現在終于可以堂堂正正地稱奴才了,這種感覺讓他很舒服,就像一只狗在流浪了很久之后終于獲得了主人的撫摸一樣,這些天李大學士最常掛嘴邊上的一句話,就是咱做奴才的怎么怎么樣。
“欽差?”
康麻子眼睛里詭異的光芒一閃…
當然也有可能是黃金面具的反光。
“沒有欽差看著,下面那些人做事終究不是那么盡心,福建水師,長江水師都已經齊聚舟山,但到現在也沒敢主動出戰,反而讓那妖人一次次打上門,雖說他們持重也無過錯,但其中也難免有畏敵之心。這些天根據杭州,寧波各府的奏報,不少前朝余孽正潛往舟山,那楊妖人實力一天天增強,若持續下去,有他的煽誘恐生其它事情,別的不怕,就怕其它地方也有逆黨效仿,那時候可就真麻煩了,此時應以最快速度剿滅楊豐,絕了那些逆黨的心思。”
李光地說道。
康麻子心中一沉。
這的確是他最擔心的,他不怕楊豐占據舟山,那座小島對他沒有任何價值,他也不怕楊豐會向陸上擴張,就那幾千人上岸純粹給他送菜,但他害怕別人都跟楊豐學,雖然已經過去快一甲子,但當年那血海深仇可沒那么容易消弭。自從他繼位后光朱三太子鬧了多少次?再加楊起隆,十幾年前浙江還有前明宗室起兵造反呢,之前被他努力壓制下去,但楊豐的出現恐怕又讓很多人的心思活動起來,一旦拖久了,恐怕真要出大亂子。
“欽差,看來的確需要一個欽差了,傳大阿哥。”
康麻子冷笑著說。
“你主人家沒人了,怎么總是派你出來?”
楊豐坐在花園的涼亭中,一邊喝著茶一邊對煙八說,后者此時正謙卑地趴在他腳下,就像只狗一樣磕著頭。
“回大人的話,只是小人熟悉海路而已。”
煙八說道。
“下次再來時候給我帶一對小姑娘來,要雙胞胎啊,漂亮點的,要是不漂亮我把你扔海里自己游回倭國去,話說你們倭國女人我還沒玩過呢,對了,不許要染煙牙齒涂得像鬼一樣的,要是你敢弄一對那樣的過來把我嚇著,我一樣還把你扔海里喂鯊魚。”
楊豐說道。
他可不想鬧富貴公的笑話。
“大人請放心,小人一定給您辦好。”
煙八趕緊說道。
這時候倭國女人都不算人,頂多也就是生育機器加頭大牲口,買賣起來毫無壓力,實際上像島津家這樣的大名都養著不少當玩具的小姑娘,雖然這家伙的審美觀令人鄙夷,充分顯示了他的品味是何等低俗,但現在有求于這家伙也就不好多說什么了,話說一個美女不把臉涂成粉白色再把牙齒涂煙,那還算什么美女!
“大人,那我們的生意?”
煙八小心翼翼地說。
他來就是為了軟玉杯和皓月鏡,這兩樣東西拿回去后,他不但沒有因為賠上一船銅而遭到懲罰,反而被主人夸獎了幾句,島津綱貴對這兩樣寶物簡直愛不釋手,而他此次前來的任務就是從楊豐這里搞到更多的這種東西,然后拿回去賺那些公卿大名們的錢。
島津綱貴又不傻,這對他來說完全就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薩摩藩這幾年財政一直苦苦支撐而已,可以說他很缺錢,而這兩種東西只需要倒手就可以從中賺大筆的錢,為什么不干呢!
“拿我的寶盒來。”
楊豐很爽快地一招手,小柔立刻抱著一個小木箱走來,然后打開箱蓋沖煙八示意了一下,里面放著紅橙黃綠四個塑料杯,四面書本大的鏡子,而且鑲在黃金和寶石制作的鏡座上,看著就充滿寶物應有的奢華,包括那些軟玉杯上也鑲嵌著寶石,還是一種非常美麗的彩色寶石,看得煙八都有一種頭暈目眩的感覺,就仿佛看到了太陽下堆砌的黃金一樣。
當然,他并不知道那其實是鋯石。
然后就看見楊豐小心翼翼地從里面拿出一個杯子和一面鏡子,在那里戀戀不舍地看著,看了大概一分多鐘,看得小柔都打呵欠了,才帶著一副肉疼的表情遞給煙八說道:“這是你的了。”
“大人,這,這也太少了吧?”
煙八哭喪著臉說道。
“一船銅而已,你還準備換多少?這也就是看上次給你那兩個沒有鑲寶石,要不然你這船銅連這兩個都換不了,我這里又不缺你那點銅,以后你們要是還想要就先別拿銅來換了,金子銀子都行,尤其是金子,我這個人最喜歡黃金了。咱們定一個標準,二十斤黃金一個軟玉杯或者皓月鏡,你們要是想要以后這箱子里的全賣給你們都行,唉,要不是看你們有誠意,我還真舍不得賣它們,你以為我弄到這幾件寶貝容易嗎?”
楊豐放下說道。
不容易你面前還擺了一桌子呢!
煙八趴在地上腹誹。
他又不是傻子,當然明白這東西對楊豐來說絲毫不值錢,但就像這家伙說的,別人那里別說有了,根本就是聞所未聞,所以這東西到了外面就變成了價值連城的寶貝,但這東西本身的價值并沒有多少,這實際上就是一種特殊的騙錢方式,他們做這個轉手商就等于跟楊豐合作賺那些公卿大名們的錢。
要說二十斤黃金并不算貴,無非幾千兩銀子而已,但他們回去就加不了太多了,這東西賣得太貴一樣沒人要,畢竟都只是一件玩物而已,也就是說大頭楊豐賺小頭他們賺。
“大人,這價格真得太高了。”
他猶豫著說。
“不干?我這可是給你們很大優惠了,你們這一船銅才不過八萬多斤,以后拿六萬來斤銅換這么兩個居然還嫌貴了,做人不要這么貪心,倭國不只你們一個有能力做這種生意的,你們要是不就找鍋島家了。”
楊豐臉色一變說道。
一兩銀子一千文,一文四克左右銅錢,也就是四公斤銅,金銀比價國際上是十五比一,也就是二點六克黃金換四公斤銅,二十斤黃金一萬兩千克,這時候一斤是六百克,換十八噸銅,而現在楊豐賣的是五十噸銅兩個,這樣算起來他的優惠的確很大了,他應該賣三十斤的,但那樣的話島津綱貴就很難往外賣了,畢竟就算倭國的公卿大名們其實也不是很有錢。
“要,要!”
煙八嚇得趕緊撲上前抓住那兩個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