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靈集團由星靈科技有限公司和星靈網絡有限公司組成，是奉京市土生土長的本地企業……”
鄔沛民是商務部外貿司處長，他正在聽從本地商務局的趙科長進行匯報工作。
SUV里很寬敞，鄔沛民和趙科長都坐在后座上。司機開車的水平也十分不錯，無論是起步還是剎車，都讓人察覺不到明顯的搖晃和停頓，再挑剔的人也找不出毛病。
趙科長對著手中一份長長的名單列表。名單列表上是奉京市年后涉及到對外貿易的公司名冊，其中星靈集團赫然在列，而且還排在名單前列，在第19的位置。
奉京市商務局的風氣還算良好，屬于既收錢又辦事的良心政府部門。
還沒到小年的時候，商務局的人開始對本地外貿企業進行調查，為的就是應對商務部外貿司的巡查工作。東海省位于華國東北部，臨海，距離俄羅斯、韓國、日本都不算很遠，在國家10年的外貿規劃中，占據著極為重要的地位。
東海省的經濟很不景氣，在全國都在蓬勃發展，GDP穩定兩位數的時代。東海省個位數、五開頭的增長端是十分刺眼，讓省里的官員頭疼不已。
今年中央給東海省下達了新的指標，要求在外貿領域有所突破。
趙科長默默在心中嘆了口氣。
這不強人所難么！
放在天海市，外貿領域沒有什么苦惱的。
天海市作為絕對的一線城市，整個省份經濟的領頭羊，無論是IT、制藥等高新科技，還是招牌的傳統加工制造，都有很多拿得出手的大企業。
更不用說天海市多如牛毛的軍工單位，多少國際性的大單子都是出自于天海市的軍備設計局。
而奉京市恰巧處于一個極為尷尬的位置上。
論經濟，勉強挨得上一線城市的邊緣，論名氣，又不如省會天海市那樣響當當，能夠吸引到足夠多的大公司和創業者，要是論人才……人才要么去天海，要么去日韓，要么去南方大城市，哪有人會留在奉京。
“繼續念吧，我在聽。”
鄔沛民十指交叉放在腰間，頭望向窗外，目光停留在街道上，每當看見燃放鞭炮的場景，或是鞭炮燃燒后的灰塵和煙霧，他的眉頭就會更皺緊一分。
趙科長低下頭，不再胡思亂想。
“第20是奉京市西城區的德隆陶瓷有限公司，出口產品大多銷往朝鮮和日韓，每年出口額大概在600萬美元，環比往年呈上升趨勢，今年的話，大概應該會在650萬到700萬美元之間……”
鄔沛民突然插了句話：“奉京市為什么不禁鞭炮？這個東西多危險，年關的火災事故基本上都是鞭炮的問題。南方城市在這點做得很好，你們這方面還得努力。”
“這個——”趙科長尷尬一笑，“我也不太清楚。”
他嘴上雖然這樣說，心里卻在暗罵這個鄔沛民狗拿耗子。
鄔沛民又說。
“今年中央給東海省下了嚴格命令，要求在出口和外貿領域有所突破。國家也會重點扶持這些企業，資金、建地、政策方面都不是問題。只要能出成績，能夠振興東海老工業基地，創造更多的工作崗位和經濟效益，中央絕對不會虧待任何一家符合條件的本地企業。這是你們商務局的重點工作！”
“是是是。”趙科長連連點頭。“鄔處長，您今天打算去哪家公司視察視察？還是直接去奉京商務局？”
鄔沛民不表露明顯態度，淡淡道：“隨便看看吧。”
趙科長早就瞧出來，這位巡查組大爺心思根本就沒在本地企業上，估計也就是走個過場。身上這股傲氣和輕視勁，他鼻子都能夠聞得到！
中央的人就是TM牛掰。
趙科長先后帶著鄔處長參觀了奉京市本地的出口龍頭企業，有陶瓷廠、有服裝廠、有外包制造公司……還有一家充數的“知名”罐頭廠。
這位鄔沛民的行程頗有蜻蜓點水的味道，不管到哪里，都只是望上兩眼，然后神秘莫測的點點頭，接著便明顯是敷衍：“很好，很不錯。”
他的手里可是有推薦“扶植企業”的名額！
商務局給趙科長的任務是——必須搶下至少一個名額，不能全讓天海市占去了便宜，這是死命令。
趙科長有點憂愁……
鄔沛民的態度很糟糕，明顯對奉京市的企業都不怎么上心。
下午的時候，鄔沛民突然提出來，想要去奉京市第617研究所看看。
“617所？”趙科長頗為疑惑。
奉京市第617研究所是東海軍工系的下屬老牌科研機構。
鄔沛民點頭道：“對！偉人說過，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奉京市的外貿突破口啊，還得放在這科研單位上！”
趙科長客串了司機，調轉車頭直奔617所。
617所不是一棟建筑，而是一片研發和實綜合的建筑群。在大門處登記的時候，趙科長就發現鄔沛民的情緒明顯有所提升，眼睛都在發亮。
路上偶然碰了一位60多歲的老教授，鄔沛民快步走上前去，伸出雙手，熱情道：“您就是羅教授吧！久仰久仰，我早早前聽說您在渦輪扇葉領域的研究。東海省的飛機能夠上天，絕對有您老人家的功勞啊！”
“您是？”
“哦，您是老前輩，叫我小鄔就行。”鄔沛民笑呵呵道。
趙科長的眼珠子差點瞪出來。
鄔沛民客套了幾句，直奔正題：“您知道……于解放于教授在哪棟樓嗎？”
“于什么放？”這位老教授耳朵有點不好使。
“于解放，于教授。”
老教授掏掏耳朵，疑惑：“放什么魚？”
鄔沛民笑容僵硬住，勉強笑了笑道：“不打擾您了。”
“嗯。”老教授點點頭，這句話他聽了清楚，轉身離開的時候，嘴里還在叨咕：“人老嘍，耳朵不怎么好使……”
趙科長好奇問道：“鄔處長，您找這位，這位于教授有什么事情嗎？”
“我向來都很尊敬科研領域的工作者。”鄔沛民笑道。
趙科長聽出來，這句話半真半假。
在諾大的617所里逛了一圈。鄔沛民外貿司的身份在這里明顯不管用，吃了一連串的軟釘子，最后也沒找到這位名叫于解放的教授。
過程中，趙科長驚訝的發現這位鄔處長對617的專家們如數家珍，幾乎都能叫上來名字，而且從彎腰的角度和臉上的笑容能夠看得出……他是發自內心的尊敬，不是在作秀。
怪了！
太陽很快就要下山。
“于解放教授這些天沒在所里，似乎出去忙什么事情了，最近在銀南區那邊看見過他。”這是最終得到的最靠譜回答。
鄔沛民頗為失望地離開了617所，他在車上，問趙科長：“明天工作繼續，名單上該哪家企業了？”
“嗯……銀南區的星靈集團。”
鄔沛民皺著眉頭。“去年成立的？”
趙科長點點頭。“今年日本的世界網絡科技博覽會邀請了這家公司，所以才會進入到外貿大名單里。”
“這樣啊。”鄔沛民沒放在心上，閉目養神。
趙科長幽幽嘆了口氣。
這“扶植名額”……咱奉京恐怕是沒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