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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1: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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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軌道車停在了中平軌道車站。秦厲坐在靠窗的座位上,凝視著那些匆匆上車下車的帶著或大或小包裹的百姓。從越京城到中平郡,兩百余里的路程,一兩銀子的車費,如果換成是在齊國,這個距離,普通老百姓要走上數天時間,這還要天氣晴好,不冷不熱。而在明國,這個時間縮短到了半天時間。

  一個軌道車,便將明國偌大的疆域拉近了,更短的時間,便意味著更高的效率,更快的流通速度,也就意味著財富。這一路行來,殷福與周求兩人討論的這些問題,讓秦厲收獲匪淺,這些商人們,總是能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詮釋一個問題。

  秦厲覺得,大齊的官員們真該也好好的聽聽這些商人們的道理,甚至皇帝陛下也該聽一聽。新皇登基一年多了,的確是魄力非凡,朝廷新政也直指大齊時弊,但久在明國行走的秦厲,總是覺得齊國與明國之間有很大的不同。但真要他說個道理出來,他卻又說不出來個一二三。這一趟遠行,卻讓他豁然開朗了起來。

  在大齊,皇帝將商人當成了斂財的工具,而在明國,他們卻是將商人視作了創造財富的伙伴。以前的秦厲與其它的齊國人一樣,是看不起商人的。所謂商人,不過是把一地的貨物搬運到另一地,從中賺取差價,他們本身,并不產生任何價值。他們倒賣的貨物,其價值也沒有多少增長。這個觀點,其實是大齊從上到下的共識。這也導至了以前大齊商人的低下。

  但現在,秦厲卻已經不這么認為了。商人,也是能創造價值的,只不過他們創造價值的方式,不能為一般人所理解罷了。

  殷福與周求是大明與大齊這兩個國家最頂尖的商人,他們哪怕是隨意聊起的一些話題,對秦厲這樣本來就極聰明的人來說,無異于是醍醐灌頂,以前一直很懵懵懂懂的事情,一下子便看得明朗了起來。

  一輛滿載著糧食的軌道車在他們之前轟隆隆地駛出了中平車站,周求有些不解:“殷兄,西地今年干旱,但虎牢,雍郡等地卻是豐收,西地并不缺糧啊,怎么貴國還大規模地往西地運糧呢?”

  “平衡糧價。”殷福笑道:“虎牢雍郡的確可以支應缺糧的州郡,但這樣一來,他們的常平倉就會出現很大的缺額,市場反應可是很敏銳的,缺額一出現,糧價便會應聲而漲,而糧食,無疑是市場之上一切物價的基價,他一旦上漲,便會帶動所有貨物的價格都上漲,最終將會影響到整個西地了。所以朝廷要從其它地方調集糧食進入西地,保證糧價的平穩,不能讓他有太大的波動。百姓對于糧價的漲跌是最為敏感的。”

  “從別處大規模調糧,不會影響其它地方的糧價嗎?”周求問道。

  “大明今天西旱東澇,但其它地方可是大豐收,平抑糧價根本就不是問題,再者,不是還從你們齊國在大規模地進口糧食嗎?”殷福笑道。“你周兄旗下,不也有商號向我們出售糧食嗎?”

  周求尷尬地笑了笑:“那倒是,不過我們出售的都是陳糧啊!”

  “那倒無所謂,有糧即可。”殷福嘿嘿一笑,“過了今年,這些陳糧自然就會被騰出庫房,用來干別的了。”

  “大明的常平倉,一直能保證是滿的?”周求有些不信。

  “不但是滿的,而且按照朝廷的規定,常平倉的糧食,要滿足三年所需。”殷福驕傲地道:“正是因為這個政策,我們大明的糧價才一直保持在一個較低的水平上。手中有糧,心底不慌嘛。要是缺糧,老百姓誰不想著屯點兒糧食在家啊!你說是不是?”

  “就沒有人利用這常平倉倒騰幾下?”周求笑問道。

  “莫非在大齊,官員敢這么干?”殷福反問道。

  周求點了點頭。

  “在我們大明,可沒有人敢提著腦袋干這事兒羅。御史臺變成了監察部,監察官員們遍布天下,知道首輔金景南當都御史的時候給他們的下屬們立了一條什么規矩嗎?”

  “什么規矩?”

  “一個監察官員,如果查不出來問題,那本身,就是最大的問題。”殷福嘿嘿笑道:“有了這條規矩,那家伙,監察官員們沒事兒還想給當地官員找點事兒呢,你晚上敢挪常平倉,天一亮,監察官員就會上門來找你的麻煩,接下來,就洗干凈脖子等著被喀嚓吧!”

  “這豈不會造就一些冤獄?”一直安靜地坐在周求身邊的秦厲忍不住問道。

  殷福大笑:“怎么可能?監察部只有調查權,逮捕人犯是刑部的事情,審判人犯是大理寺的事情,監察部敢胡搞,能將其它兩個衙門也繞進來?”

  秦厲頓時默然了下來。

  “咱們大明,不管那個衙門做事,旁邊都有好幾個衙門盯著呢。像我們這些經商的,最怕的是誰?稅務司的官員啊,但要是他們亂來,我就敢去監察官那兒告他的狀。監察部監察天下,啥事兒都管。”殷福笑著道:“所以咱們大明衙門的官員啊,絕對是這天下辦事效率最高的,也最清廉的,當然,有幾個老鼠屎也不奇怪,每年法場之上總會有那么幾個想僥幸的家伙掉腦袋。在咱們大明,當官兒是最辛苦的一件事情。可不像你們大齊的官,那官威重的,隔著三里地就能聞出味兒來。”

  周求與秦厲等人都尷尬地笑了起來。不管是周求還是秦厲,都對大明的官員挺熟悉的。還真如殷福所言。

  說話間,他們所坐的軌道車開始緩緩地啟動起來。

  兩天過后,他們這一行人,已經換成了馬車,行走在永平郡至虎牢郡的那條蜿蜒于大山之間的商道。經過多年的擴展,如今這條商道與剛剛修成之時相比,已是天壤之別,寬闊的水泥大道猶如一條玉帶鑲嵌在群山之中,一路往前。

  不比軌道車的快速,哪怕這條路已經夠寬敞了,但也架不住在上面行進的人如此之多。

  “這條商道如此繁忙?”周求訝然道。走了半日,一行人覓了一個路邊的小店,喝點水,吃點東西。有人的地方,總是有商機的存在,一路之上,像這樣的規模并不大,也挺簡陋的小店,隔上十來里,就會出現一個,生意還相當的不錯。

  “這一段時間情況特殊。”殷福解釋道。“這運河不是要開挖了嗎?各地的商人們都會帶著自己的人往哪里趕,人自然就多了起來。”

  “開挖如此一條運河,也不知要耗費多少物力,動用多少百姓啊!”周求嘆道:“像這樣的工程,在我們大齊,只怕想也不要想。”

  “用不了多少百姓。”殷福不以為然地道:“像西地邊遠的涔州等地,大概會用以工代賑的方式,動員大批的百姓加入,但在虎牢,雍郡這些地方可是行不通的,咱們大明可沒有徭役,這些商人們帶著人趕到哪里,就是因為他們承接了這項工程。”

  “商人承包國家工程,以前我也聽說過,不過這具體怎么操作還一直沒有弄明白。”周求道。“這樣大的工程,一個商人能接得下來嗎?”

  “當然不行。咱們不是有運河總公司嗎?咱們皇帝陛下啥都好,就是這名字起得怪怪的,念在嘴里不得勁兒。”殷福咂巴咂巴嘴,隨意地編排了皇帝幾句,又接著道:“運河總公司啊,將整個工程劃成了無數個小段,然后將這些小段公布出來招標,所有商人都可以去承接,每個人根據自己的實際情況,承接他能干的活計。最后,誰出的價低,這一段就是誰的了。”

  “倒也簡單明了。要是做不好呢?”

  “每一段工程可都是規定了施工日期和完工日期的。”殷福笑咪咪地道:“到時候完不成,那可是要找商人的麻煩的。你要是提前完成了,多賺的那也是你的。在我們大明,干這樣的活兒,可是要商人先自行墊資的,干完了活兒,上頭檢查合格了,然后再給你付錢。所以啊,一般的實力弱了的商家,也不敢擔這個擔子。”

  “承接國家工程,一般來說都是能賺大錢的,殷兄你人脈廣,資金厚,為什么不加入進來?”周求問道。

  “人貴有自知之明,隔行如隔山,這挖河架橋開山的活計啊,咱們可玩不轉。弄個小段來做,咱覺得折了面子,弄個大的,多半要出問題。”殷福道:“這錢啊,是賺不完的,咱弄好自己這一塊就夠了。要是強行插入人家的領域,只怕要多招怨恨,那可得不償失了。”

  “在越京城的時候,不是聽說大明皇子要親自去剪彩嗎?怎么皇子還沒有去,這活計兒就先干上了呢?”

  “那就是一個形式。下頭該干啥還干啥,到時候武皇子去的時候找一塊地,象征性地劃兩鍬罷了,這只不過是咱們皇帝讓武皇子正式亮相大明政壇的一個宣示罷了。”

  “武皇子被封齊王,這,嘿嘿嘿......”周求干笑起來。

  “咱們商人,不談政事,不談政事。”殷福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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