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風趴在澡桶里,背后樂公公正賣力地為他搓著后背。一場大雨足足下了一個時辰,而涔州城下的狂歡也進行了足足一個時辰。
不但是那些涌到涔州郡城來我外地難民,便連城內的居民也都從涌了出來,加入到了這一狂歡的人群之中。早前,雙方隔著高高的城墻,箭拔弩張,險些兒便要大打出手,但這一場雨,卻將雙方的敵意化解得干干凈凈。
可不管大家怎樣狂歡,那個在祭臺上的男人,卻是所有人膜拜的對象。
涔州遭旱災了。
涔州人活不下去了。
皇帝來了。
皇帝為涔州祈雨。
涔州真的下雨了。
涔州在西地也屬于偏僻之地,是屬于那種典型的窮得叮當響的地方,吃上頓愁下頓是常態,信息更加的閉塞。原本的他們,對于皇帝至是一個模糊的概念,因為那離他們太遙遠。秦風自起家以來的橫掃六合八荒,建立起了一個偌大的帝國這樣的赫赫武功,于他們而言,似乎也只是旁人家的事情,跟他們關系不大。
唯一讓他們對這位皇帝有了一點好感的就是這位成了他們的統治者之后,裁減了徭役,大幅度降低了賦稅,讓他們得到了實實在在的好處的時候,他們真心誠意地念叼了幾句皇帝英明的話,其它的,也就那樣了。
皇帝離他們還是那樣的遠。
但這一場雨,卻讓大明國的皇帝在他們的心中無比的清晰起來。天選之子,神之代言人,是他們在心中對于這位大明國皇帝的新的定義。
恐怕秦風自己也沒有想到,因為這一場雨,他將自己的高大無比的形象,牢牢地烙印在這極西地區。
或者現在這種影響還只局限在這涔州,局限在這些親眼見到秦風求雨成功的人心中,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口口相傳,這種影響必然會以驚人的速度傳播開來。
歷來這種神跡,是最引人好奇和遐思的。
而此時正舒舒服服地泡著澡的秦風自然還不會感受到這種變化,他只是在心中感嘆自己的確好運。
起初,他只不過是想演一場戲,騙騙那些老實巴家的人們,只要他們聽從分派回到了自己的家鄉,人一散,心自然也就散了,想到聚齊可沒有那么簡單,再加上各路援軍的抵達,事情便會牢牢地掌控在朝廷手中。
可誰知當真下雨了。
這可真是一雨解千愁啊!
想到在那暴雨之中,萬民高呼萬歲的場景,秦風又是忍不住咧嘴笑了起來。他當然不會相信自己是什么天選之子,神之代言人,他只能感嘆自己當真是好運來了,門板都擋不住啊。
久旱逢干霖,這一場大雨足足下了一個時辰,當時就在秦風有些擔心再這樣下下去的話,涔州旱情剛解,澇災又來的時候,老天爺很給面子的將雨小了下來,最后變成了和風細雨,至于此時,外面已經只剩下了牛毛細雨在紛飛了。
地已下下透了。
雨小了下來,狂歡的精疲力竭的百姓們背起了自己的包裹,滿懷著歡喜回返自己的家鄉,雖然與來時一樣的一無所有,但回去的他們,現在卻懷惴了一肚子的希望。
皇帝說了,要修河,要賑濟,不會讓涔州人餓肚子,天選之子所說的話,有什么值得懷疑的嗎?回家去,好好地等著官府安排便是。
“樂公,經此一事,我覺得涔州人應當會對我大明歸心了嗎?”秦風笑問道。
“陛下,何止是歸心?陛下的形象已經深深地烙進了他們的內心之中,自此以后,他們會成為陛下最為忠實的臣民。”樂公公的語氣之中充滿了歡喜。
“僥幸啊!”秦風嘆道:“老天爺給面子,如此解決是再好不過的了,一舉兩得。”
“陛下是天選之子,自然是承天之意。”樂公公肅然道。
秦風歪過頭看了一眼樂公公,見這個老家伙一臉的肅穆,不像是在說奉承話,反而有一種發自內心的感慨,心中先是一楞,不由又是一陣曬笑。
算了,沒有必要解釋了。樂公公不是一個沒見過世面的人,既然他也這樣認為,那么涔州那些百姓恐怕這種認知還要更深,這事兒傳揚開去,對于大明朝恐固統治還是很有好處的。至少于對于西地融合進整個大明有著莫大的好處。
自從征服秦風之后,經濟愈發達的地區,融入大明體系便越快,越窮的地方便越難,用這樣一種方式,雖然上不得大雅之堂,但卻勝在有奇效。最難的一步跨過去了,以后的事情就好辦得多了。
接下來,無非就是讓這些地方的人能吃得上飯罷了。
越窮的地方,他們的期望值就會越低,也更容易得到滿足。
或者這件事情,對于楚地的融合也會有大幫助的,不妨讓鷹巢將這件事情大力地宣揚一番。秦風拍了拍臉頰,做這件事情,雖然有些不要臉,但對于現在的他來說,似乎不要臉并沒有那么重要。齊國銳意改革,以這個龐然大物的雄厚的底子,只怕用不了幾年,整個國家便會煥然一新。自己要是不用最快的速度將西地,楚地整合進大明帝國,形成合力,只怕異日兩國交鋒,自己就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秦風可不會認為大明與齊國打過幾仗都獲得了勝利,就自大地認為齊人不過如此。那可是一個以一己之力,與秦楚越三國抗衡了百余年便且將這三國壓制得死死的只能當小弟的狠角色。如今的曹云,可以說是歷代齊王之中最為厲害的一個,早先自己將他單純的當作一個軍事統帥,可真是大錯特錯了。齊國大變局之中曹云展現出來的靈活的手腕,縝密的布局,狠辣的心思,讓他思之便不寒而栗。
這是一個需要自己仰視的對手呢!未來與齊國的較量,容不得自己狠一點點的錯。
洗完澡,換上一身新衣,神清氣爽的秦風走出房門,雖然一天一夜沒有合眼,但人逢喜事精神爽,現在的他,只覺得自己精力極是旺盛。門外,岳開山畢恭畢敬的肅立在門前,在他身后,還有好幾個涔州郡的重要官員。
“你們都沒事兒干嗎?”秦風不由一楞,問道。
“陛下大展神跡,涔州如今風平浪靜,救災的各項事宜原本就是有方案的,現在只不過是按步就班地執行罷了。”岳開山垂首道。“臣等聚于此,是想再聆聽圣音。”
秦風有些發呆。他沒有想到,一場祈雨還有這樣的附加效果,岳開山是一個能臣,他歸附大明,或者說是一種無可奈何之下的選擇,原本的他,對自己是尊敬的,這一點他能感受得到,但現在,他居然從岳開山的語氣之中聽出了畏懼。
敬畏二字,在岳開山的這短短的幾句話中,表露無遺,再看看岳開山身后的人,看著自己的眼神,那不是在看一個人,而是似乎在仰望一位神邸。特別是那位出身敢死營的將軍馬磊,此刻眼中直接著閃現著狂信徒一般的光芒。秦風甚至相信自己此刻下令讓他去死,他也會興高彩烈地割掉自己的腦袋。
“好吧,既然都在這里,那便一起來議議事吧,一場雨,解決了目前的旱情和困局,但未來的涔州,的確還有很多的不確定性,還有無數的事情要做。”秦風擺了擺手道。
在眾人的前呼后擁之下,到了郡府的議事廳,秦風掃了一眼堂上的眾人,道:“早前岳郡守一直致力于修建一條通往雍郡方向的運河,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朝廷并沒有批準,今天呢在這里我給大家一個肯定的答復,這條運河,的確是修。當然,在修之前,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做,岳郡守,你們需要有一個詳細的預案能讓政事堂諸公們心服口服。”
“陛下,臣一定會做到這一點的,臣已經有了很多的方案。”岳開山激動地道。
秦風擺擺手,阻止了岳開山準備長篇大論的企圖。
“但運河的修成非一日之功,在我看來,起碼要五年,涔州人才能真正享受到運河帶來的紅利,但在這五年之中,涔州時時刻刻還會面臨著像今年這種天災的危險,未雨綢謬啊,各位,下一次還會有這么好運氣嗎?我看不見得。”
“在做大事的同時,亦要從小事著手。”秦風看著眾人,“做好抗災防災的準備,不要看天吃飯,至少,在老天爺不給面子的時候,我們準備的充足了,也能抵御更長的時間是不是?”
“陛下教訓得是。”岳開山點頭道:“臣到涔州近一年了,看到了涔州的問題,但的確沒有做好充足的準備,是臣僥幸了,臣愿領罪責。此事給了臣極大的教訓,對于接下來要做的工作,臣也有了一些想法,只等各地難民歸鄉之后,便可以開始施實了。”
“比方說?”
“雖然這場雨解決了旱情,但打井的工作不能停,我們要打更多的深井,那怕平時不用,也要有備無患,臣還想請工部支援涔州一批水泥,臣想要在各地修建大量的儲水窖井,有雨之時便可收集在哪里。”
秦風微微點頭。
“大家暢所欲言,人人都來談談如何改變涔州的現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