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工營終年累月,除了打熬氣力之外,他們所練的只有一個動作,從上到下的劈,不顧一切的劈,哪怕是矛已經破開了他們的盔甲,大刀已經接觸到他們的身體,他們的第一反應仍然是用盡全身的力氣,將高高舉起的刀劈下去。
我死,你也亡。
這種亡命的打法,讓任何一支軍隊都會戰栗。
秦軍與明軍相比,在裝備之上輸了一大截,沖在最前頭的五千重騎,已經是鄧氏竭盡全力,耗費無數資財打造的一支精銳強軍了,但在礦工營面前,他們的裝備仍然無法與對手比擬。
礦工營的凱甲更厚,防防性能更好,他們手中的大刀更加鋒利,他們連臉都遮敝起來的面甲顯得格外猙獰。
秦軍士兵看不到對方的表情,感受不到對方的情緒,面對得似乎只是一個個機械的揮舞著大刀的冷冰冰的鋼鐵人,就算心志再強大,在這樣的一個鋼鐵的海洋面前,內心深處,也會泛起一股深深的無力感。
鄒正很興奮,只覺得渾身每一個毛孔里都在向外迸發著斗志,這才是軍隊,這才是戰爭。當每一批數百柄刀同時舉起,伴隨著喲嗬聲的同時落下,血肉飛濺當中,他感到自己無比的強大。此時此刻,他甚至覺得,那怕就是一個九級上的高手站在自己的面前,也絕對無法阻止自己以及與自己在一起的這數百柄刀。
向前,向前!
劈砍,劈砍!
礦工營的士兵腦子里沒有其它的任何的想法,也不管身前身后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狀況,他們只是向前,劈倒面前所有一切阻擋他們的東西,直到他們倒下。
霍光行走在最前列,這是他真正的第一次參加如此殘酷的搏斗,雙方第一次沖鋒,便投入了上萬人的兵力,他的眼中盡是飛舞的刀槍,耳中充斥著憤怒的嗥叫與臨死的慘呼。
個人的力量,在這種戰場之上,當真是微不足道!這是他現在唯一的感覺。
這一刻,他似乎忘記了他是九級巔峰,已是半步宗師,他忘記了他有無數的招式來應付面前的局面,面郟潮紅,雙眼充血,他與普通的士兵一樣,機械的揮刀,擊出。唯一與一般士兵不同的是,他的每一擊威力奇大,一刀下去,敵馬騎兵連人帶馬,幾乎個個都是斷成兩截。
因為霍光的存在,他們這里深深的嵌進了敵陣當中,其它的進攻面上,礦工營在苦苦支撐,甚至被騎兵強大的沖擊力,沖擊得在倒退,唯有他們這里,不退反進。
秦軍騎兵很自然的從左右兩翼開始沖擊這個突擊的陣容,試圖包圍他們,切斷他們與大部隊的聯系,而礦工營則拼命的想要維系這個突出點,不知不覺之間,這里如同一個漩渦,正將越來越多的向那里吸引而去。
陸豐長長了吐出了一口氣。
三排,如果算上最前方的弩兵的話,他到現在為止,一共付出四排士兵近五百人的代價,終于讓狂奔的秦國鐵騎停頓了下來,雙方擠到了一起。
對方付出的傷亡不下于此數,當然,他們更多的是被最初的弩箭以及隱藏在草從之中的鋼索絆倒之后喪命的。騎兵強大的沖擊力,讓他們在雙方接觸的瞬間,占盡優勢。即便是礦工營這些鋼鐵營,在幾千斤的戰馬狂奔的沖擊之下,仍然如同螳臂當車一般不堪一擊。
先前的布置發揮了巨大的作用,在連續的阻礙之下,騎兵已經沒有了速度的優勢,他們不得不與礦工營士兵糾纏在一起,或者想要拉開距離發動二次沖鋒,但陸豐卻不會再給他們這樣的機會了。
“全軍出擊。”陸豐厲聲怒吼起來。
殘酷搏殺的戰場右翼,秦風稍稍有些緊張地看著秦國鐵騎那狂濤一般的沖擊波,直到礦工營穩住了陣線,開始全線反擊,他才長長的吐出一口氣,最重要的就是第一波,扛住了,這一仗他便又多了幾分把握。
他不會讓秦軍組織起第二波的沖鋒。
他舉起了手中的刀。烈火敢死營的骷髏旗迎風飄揚。
馬猴縱馬而出,厲聲長呼:“敢死營,向死而生,出擊!”
三千烈火敢死營,同聲吶喊,摧馬向前沖去。
左翼,于超舉起了他的馬槊,五千騎兵營士兵洪水一般的向著遠處的秦軍沖去。
秦軍陣容之中,兩股各五千人的秦軍,分頭迎向了左右兩翼的明軍。
于超現在的心情無法形容。率領一支強大的騎兵縱橫沙場是他一生的夢想,而在前越,這個夢,他卻只能深深的埋藏在心底,世事難料,當他成為一名大明軍官之后,這個夢想,竟然變成了現實。
這是他苦心打磨了近兩年的騎兵,這是他們第一次跨上戰場,面對的就是這片大陸之上最強大的騎兵之一,秦國鐵騎。
此戰若勝,大明騎兵將一戰封神。
此戰若勝,于超將會名震天下。
此戰必勝!
大明必勝!
自己還會率領更多的騎兵,去讓更多的敵人臣服在自己的馬蹄之前。擊敗秦國,奪得秦國荒原馬的產地,解決大明騎兵最大的桎錮,是于超心里的想法,但先前卻不能宣諸于口,而現在,卻可以正大光明的去搶了。
大明采取了很多的辦法來培育戰馬,但這都不是短時間內能見效的,有什么比搶別人的更快捷?
他將馬槊掛在馬鞍上的掛扣里,取下了背上的長弓。他是斥候出身,原本便以箭術見長,當時去雁山剿匪之時,他們遭到了現在的皇帝伏擊的時候,他的箭,曾給皇帝造成了不小的困撓,現在,他再一次舉起了弓,卻是與皇帝在并肩作戰。
弓弦連響,秦國騎兵的皮甲根本無法擋住他的箭矢,每一聲箭嘯,都是一名騎兵墜馬。
所謂的秦國重騎!于超在心里冷笑,五千真正的秦國重騎此次正在與礦工營鏖戰,他們被礦工營拖住了,而自己面對的,這些身披著皮甲的騎兵,在他眼里看來,是如此的羸弱不堪。看看自己的士兵,連馬兒都披著皮甲,士兵們的身上,都是特制的凱甲,輕便但防護性能極佳。這是大明的兵工坊,利用水力一次沖壓而成的明光凱,當了騎兵這里,再次改良,重量大大減輕,但多次鍛壓技術,卻使得他們的防護性能沒有絲毫的減低。
皇帝對于騎兵的投入是不遺余力的,于超曾在心中草草算了一下,就算是一個普通的騎兵,一身裝備連帶上戰馬,那都是好幾百兩銀子。
得對得起皇帝為傾力打造騎兵而付出的那如山的真金白銀啊。
于超收起了弓,提起了他的馬槊。
五千騎兵,五千支馬槊。他們的背上,還背著一口環首刀。用戶部尚書蘇開榮的話來說,大明騎兵營,就是一座移動的金山。
兩股洪流對擠在了一起,黑甲的明軍,灰色的秦軍,瞬間便交融到了一起。
秦風沖在最頭里,手中高舉的鐵刀已經變成了暗紅色,似乎有熾熱的氣流在空氣之中流淌,這柄刀,算不得神兵利器,但他跟著秦風已經多年。
三千烈火敢死營士兵,是大明最強悍的存在,這里面的每一個士兵,都是從各支部隊之中千挑萬選出來的精悍之士,由他們組成的皇帝親軍,是一支恐怖的存在。
樂公公穿上了盔甲,他不使刀,用得卻是極其罕見的鏈槍,他摧馬,緊緊地伴隨在皇帝的身邊,并不急于殺敵。他的眼睛,只是落在皇帝的身上,在他看來,殺敵不是他的職責,他的職責就是好好的保護皇帝,為皇帝消除一切有可能存在的隱患。
更何況,他很清楚,今天,皇帝將要面對一位宗師,而此刻,這位宗師藏身在何方,沒有人知道。
對戰一位宗師,已經是很恐怖的事情了,而要面對一位宗師的突然襲擊,那更是他不敢想象的事情。
可皇帝似乎已經忘了今天的重頭戲,此刻揮舞著他的那柄已經變成暗紅色的大刀,所向披糜,刀鋒所及之處,人還未傷著,皮肉倒先被烤焦了。
作為親兵統領的馬猴,此刻早就忘了保護皇帝的職責了,他興奮得如同一條瘋狗,又似是一條游魚,不停地將敵人斬落馬下。
馬猴進入敢死營之時,年齡尚小,他的功夫,完全就是殺人的功夫。怎樣花最小的力氣殺死敵人,是他一直以來的追求,因為當年,如果不這樣琢磨的話,他早就死了。
三千烈火敢死營,是三個戰場之上明軍人數最少的一支,但卻是最早占據上風的一支。迎擊他們的五千秦軍,很快就被他們切割成了數片,各自為戰,難以相互呼應,反觀敢死營,卻是進退自如,彼此呼應,換位,補強,如魚得水。
鄧樸就在這片戰場之上,只不過他現在看起來就是一個小兵,一個運氣很不錯的小兵。跟著一名秦國將領,他已經撿漏殺死了好幾個明軍,身上也濺滿了血滴,在這樣混亂的戰場之上,實在是太不起眼。
鄧樸所在的這團秦軍,正在一點一點的向著秦風靠近。
秦風在戰場之上太顯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