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郡城,已是一座空城。吳鑒為了以最快的速度拿下洛一水,完全是孤獨一擲的壓上了老本,幾乎能夠調出來的軍隊,全都投向了戰場,現在的中平郡,除了極少數的維持治安的士兵之外,便幾乎全部為民夫所充斥。
這些來自各地的民夫聚集在中平郡城內,卻又缺乏管束,自然便是亂糟糟的盡是生出些事兒來,中平郡城內的治安,糟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地步,本地百姓與外來的民夫之前的沖突,每天都在不停的發生著。
負責在中平郡城保證后勤暢通,為前方軍隊提供強力保障的左相張寧,卻完全顧不上這些,在他看來,這些沖突都是些小事情,哪怕每天都因為這些沖突在死人,但比起前線剿滅洛一水的大事,這些都不算事兒。
手里唯一能調動的一點數量可憐的軍隊,他全部都用來保衛后勤的暢通以及物資的保護之上,甚至連中平郡城本身的衙役全數都征用了。
沖突只要不波及到這一塊,張寧便視而不見,但只要有稍微的苗頭,有人敢于打這些物資的主意,那亮閃閃的大刀,便會毫不猶豫地斬下來。
吳鑒如此孤獨一擲,自然有著他的為難之處。造反的是洛一水,而洛氏家族與皇室吳氏家族一樣,都是從大唐時代便傳下來的豪族,這些豪族的關系盤根錯節,深刻地影響著越國的每一個階層。誅滅洛氏,是他自上位以來便時時刻刻都在籌劃的一件事情,借著齊國入侵,洛氏兵敗這一借口,在張寧的輔佐之下,一舉將洛氏鏟除,清洗的范圍波及到全國,但誰又能說,就已經將所有的洛氏余孽殺干凈了呢?
陳慈事件是一記強勁的警鐘,既然有第一個陳慈,那會不會有第二個,第三個?在他調集兵馬前往中平郡城的時候,很多不正常的反應更是讓吳鑒提高了警惕,那些人不見得便是洛一水的同謀,但毫無疑問,他們正在一步步變成墻頭草,隨著形式的變化,隨時都會倒向另一方。
那么,速戰速決便成了吳鑒唯一的選擇。本來,現在的情勢,圍困其實是更好的選項,一支無糧無外援的軍隊,只要圍困他幾個月,其自然會不戰自潰,但吳鑒卻不敢耗費如此長的時間來消滅洛一水,天知道,在圍困所需要的幾個月里,會又發生一些什么事情。
拋開國內的這些不安因素,秦國人,太平軍都是他不得不考慮的問題,內部的不安,加上外部的威脅,都讓他不得不選擇以硬碰硬,用最快的速度消滅掉洛一水。
張寧自然是深諳其中巧妙的,他與皇帝的利益深刻的聯系在了一起,如果讓洛一水得勢,張氏,自然便是一個也不可能剩下,別忘了,洛氏之滅,他張寧是幫兇,洛水之畔,他張寧是監斬,如果說皇帝吳鑒是洛一水最恨的一個人,那么,他張寧絕對可以排上第二位。
現在看起來大勢已定,洛一水被包圍在了通城,上天無路,入地無門,而心懷叵測的太平軍,正在被秦人攻擊,也是兔子尾巴長不了,這兩股越國內最不穩定的因素一去,越國再興便是指日可待了。
說到這一點,張寧便對皇帝是佩服的五體投地,以開平,永平兩郡,換取國內兩股叛賊的毀滅,同時又收回了沙陽,長陽等地的控制權,越國并不吃虧,而且,在拿回沙陽之后,與齊國便可以重新聯結起來,到時候,借助齊國的勢力,便可以抗衡秦國的侵蝕之心,至少為越國復興贏得了時間。
沒有比這更好的結局了。
前日前線再次傳來捷報,洛一水麾下大將,也是前順天軍的首腦莫洛,企圖行刺皇帝,被皇帝順勢誅殺,洛一水再折臂膀。
聽到這個消息之后,張寧甚至還喝了一頓大酒,美美的睡了一沉,要知道,自從洛一水反叛這幾個月來,他幾乎沒有再睡一個囫圇覺了。
張寧睡得是很香,但現在中平郡城之內,卻有一批人是興奮得睡不著覺,他們瞪大眼睛,盯著城內的一舉一動,他們,是屬于太平軍的鷹巢系統。
負責越國鷹巢分部的田真,現在便隱身于中平郡城,拿下中平郡城,切斷吳鑒后路,與洛一水部密切合作,徹底干掉虎賁軍,這是太平軍控制整個越國的關鍵一役,田真不敢怠慢,親自到了中平郡城,喬裝打扮下來。
這一次潛伏到中平郡城的鷹巢人員,多達數百人。為了讓這些人順利潛入,幾個月前,鷹巢總部便開始策劃,他們中的相當一部人先是潛入到了朝廷控制的地盤之內,然后以民夫的名義被征集,隨著大隊民夫進入到中平郡城,這樣一來,便讓越國人查無可查。
為了保密,這些人要么來自鷹巢總部,要么便是田真的親信心腹,這些人以前都以各種名義被派往鷹巢總部培訓,在見識過了太平城的繁榮,興盛之后,這些人更加是死心塌地的為太平軍效力了。
而田真,也在這一次鷹巢總部策劃的行動之中學到了太多的東西,讓他不得不感慨,太平軍首領秦風選擇郭九齡來擔任鷹巢首腦不是沒有道理的,其中的很多運作手法,行事手段,讓田真大開眼界,自覺也學到了不少東西,他甚至在想著,等越國之事結束之后,自己一定要去總部一趟,向郭九齡虛心請教才是。
田真躲藏在城內一幢廢棄的民居內,現在這幢民居內擠住了上百人,說起來都是民夫,但實則上,都是鷹巢潛伏在城內的內應。現在城內一團糟,這些從不同地方抵達中平郡城的潛伏者,在聯絡上之后,漸漸的聚集到了一起。
城內的混亂給他們堂而皇之的聚集,提供了絕妙的機會,因為現在城內,很多的民夫便像他們一樣,聚居在一起,甚至有些人會成團結伙,驅趕原居民占據他們的房屋,城內,根本就沒有人管。
像這樣的聚集地,鷹巢在中平郡城內有五個。分布在不同的點。
算著時間,差不多已經快到事前預定的時間節點了。田真也從最初的泰然自若,到現在的慢慢的緊張起來。
“每臨大事有靜氣!”他不停的給自己打著氣。
“田老大,城外來人了。”一名漢子走進屋來,低聲對田真道。
出乎田真的意料之外,城外來的竟然是一個熟人,而且,可以說是他以前的上司的上司,劉氏的老祖宗,劉老太爺。
“老太爺!”田真不敢怠慢,趕緊迎上去,一揖到地。不說這位以前是他們這些人的大頭頭,單是對方九級高手的身份,便足以讓他敬仰了。
其實二人現在的身份,倒還真說不上誰高誰下了。田真現在是鷹巢的高級將領,深得秦風的信任,而且在此次控制越國的行動之中,是至關重要的一個人,而劉氏,則是很明變的在走下坡路,雖然整個家族在商業之上是大獲豐收,家族生意興旺之極,但在政治之上影響力卻是在走明顯的下坡路。
劉老太爺現在的作用,類似于其它國家之中的一名供奉,身份尊貴卻并沒有多少實權,而其子劉興文雖然是沙陽郡的城門軍統領,但相比于陳家洛,田真等人都身居要職,明顯要差了許多。
“田將軍不必多禮。”一把扶起田真,劉老太爺笑得特別慈詳,田真都能想明白的問題,他自然更是明白,之所以這一次他放棄了在山上養尊處優而投身于這一場戰役,便是要用自己這老邁之軀,為兒子劉興文爭取更多的政治籌碼,像田真這樣的人,本身就出身地沙陽系,正是自己要大力爭取的人,當自己以后一命嗚呼之后,田真,還能成為劉氏的一個奧援。這一次雙方要并肩作戰,正是拉近彼此關系的好機會。
“真沒想到老太爺會親自前來,有老太爺助陣,我們更是十拿九穩了。”田真興奮地道。
“不是十拿九穩,必須要十拿十穩。”劉老太爺微笑道。“我們這一次行動,是一點岔子也出不得的,雖然中平郡城現在空虛之極,但必竟是一個郡城啊,如果讓對手反應過來,組織起有效的防守,哪怕就是只阻擋我們一天兩天,也會對整個戰役造成無可估量的影響,像龍游城這樣的事情,我們可不想發生在我們自己的身上。”
“老太爺說得對,本來我還挺緊張的,但老太爺來了,我可就一身輕松了,有老太爺指揮,自然是手到擒來。”田真笑道。
“錯了,我這一次來,可是來給你當刀的。”劉老太爺笑道:“對于城里的情形,你比我要清楚的多,所有人也都是你的屬下,所以這一次的總指揮仍然是你,我負責替你清除障礙。”
“這怎么使得?”田真有些為難地道。
“有什么使不得?為了太平軍的大業,沒有什么可推托的!”劉老太爺嚴肅起來,“城外,陳家洛的猛虎營,野狗甘煒的蒼狼營已經準備好了,你這邊一發動,城內混亂一開始,他們的攻城行動就開始了,我們預定的時間是,一夜拿下中平郡城。然后大軍要迅速出擊,占領龍游,徹底卡死吳鑒的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