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風與瑛姑并肩站在道路中間,看著已經漸行漸遠的程務本。
在太平城時,程務本再三考慮,在單獨拜訪了昭華公主之后,他終于下定了決心,將以個人身份加入太平軍,到秦風籌劃中的參謀部任職。之所以秦風不與他一起到寶清港,是因為程務本還要回到寶清,與他的部下們一起討論,取得一致性的意見。
因為這不僅僅是程務本一個人的事情,秦風的計劃之中,本來就包括著寶清的數千楚軍。
“秦風,我想與你好好談一談!”瑛姑突然轉頭,看著秦風,認真地道。
“大姑,正好我也想與你談一談!”秦風笑道。
瑛姑點了點,身體微動,已是從原地消失,在出現時,已經到了遠處的山坡樹頂之上,如同一只驚鴻,身形忽隱忽現,直向山頂而去。
秦風轉頭對馬猴道:“你們就在這里等我。”丟下這句話,他也是縱身而起,如同一只彈丸,一跳一跳,看似動作很丑,但一起一落之間,卻是速度奇快無比。
大山的下半部分已經融雪化冰,顯露出了本來的面貌,不過山頂,卻仍是積雪覆蓋,一株株大樹的頭頂上仍然頂著一個雪白晶瑩的大帽子,在陽光的照耀之下,一串串晶瑩的水珠如同簾子一樣倒垂下來,滴落在地上,打在泥土里,巖石上,還有那些剛剛冒出頭的小小青芽,叮叮咚咚,如同一個樂者正在彈奏著一首渾然天成的樂曲。
瑛姑站在一株大樹底下,負手而立,無數的水滴到了她頭頂三尺之處,如同遇到一層無形的屏障,居然拐了一個彎,以一個奇怪的姿式向下滑落。
秦風很是艷羨地看著瑛姑,這就是宗師的力量吧,不需要有任何的外在表現,當遇到外力侵襲的時候,體內真力自然而然便會形成一道屏障保護本人。這樣的動作,秦風也能做到,但想像瑛姑這樣根本就不需要任何運氣轉力,自然而起的狀態,那卻是萬萬不能。
既然做不到瑛姑這樣渾轉如意,秦風當然也不會在對方面前獻丑,那只不過是貽笑大方,但讓秦風也站到下面去淋水,自然也是不行的。眼光一轉,秦風看到一側幾塊巨大的山石,頓時有了主意。
大步走過去,嗆然一聲拔出鐵刀,唰唰幾刀,如同切豆腐一般,便將幾塊山巖削成了三個四四方方,兩小一大的一副桌凳模樣,鐵刀輕拍,幾個最起碼數百斤的石桌石凳頓時飛了起來,飛起雖然有前后,但落下之時卻是同一時間,不差分毫。
“瑛姑,登高望遠,還是坐在這里,景象更好!”秦風笑著看向瑛姑,“您那個位置,可就只能看到部分風景了。”
秦風所言,話里有話,瑛姑自然也是聽得明白了,走到石凳一邊,斂裙坐了下來。
“大姑,這里是不是風景更好?”指著眼前綿延不絕,形態各異的大山,秦風笑道:“有的時候,登高望遠,當真是會僅人心胸開闊,陡生豪情壯志啊!”
瑛姑低哼了一聲,伸出食指,在面前的石桌上一劃一轉一提,竟然生生的從內里挖出一塊,在手里摩裟片刻,一個精致的石杯就這樣出現在秦風的面前,伸手一招,一株大樹之巔一片樹葉翩然而至,將樹葉之上的積雪倒進杯子里,雪化為水,晶瑩透剔。
端起杯子,輕啜一口,瑛姑道:“秦風,你知道我想要對你說什么?”
“愿聞其詳。”秦風點點頭。
“公主為你付出甚多,現在更是為你生下了一雙可愛的兒女。”瑛姑逼視著秦風:“她愛你之心,自然是天日可鑒,那你,愛她之心可如她愛你之心?”
這話說得如同繞口令,但秦風自然是清楚明白,“瑛姑,這一點勿容置疑。”
“好,這就很好。”瑛姑有些欣慰的點點頭,“那你當能知道公主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想法,他不愿意看到你與大楚成為誓不兩立的仇人,他希望她能以自己的力量,化解你們之間的仇怨,一位拋棄榮華富貴的金枝玉葉,兩個粉妝玉琢的可愛孩子,難道還不能化解你心中的戾氣嗎?”
秦風沉默地看著瑛姑。
“現在你走出了讓公主很欣慰的一步,那就是與楚軍正式結盟,將程務本也好,寶清楚軍也好,都納入到太平軍的系列之中,讓公主看到了你們和解的希望。那一天,程務本親自拜訪了公主,正是在公主的堅持之下,程務本才下定決心加入你的那個什么參謀部,替你來籌劃未來的戰役。而這一次我的出來,更是因為公主不想你受到什么傷害,這拳拳之心,你當明白。”
秦風微微點頭:“兮兒為我所做的一切,我自然都很明白。大姑這一次能出來助我一臂之力,的確是緩解了我軍中無頂級高手的這一尷尬現實,我先在這里說謝謝了。”
“我不是為了你,而是為了公主。我可不愿意見到她終日悶悶不樂,以淚洗面。”瑛姑搖頭道。
“大姑,你知道兮兒所想,那你知道我所想嗎?”秦風問道。
“你所想,你不是一直都想著要殺了閔若英,為左立行,為西部邊軍,為你的敢死營兄弟復仇么?”瑛姑反問道。
“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秦風搖頭:“大姑,如果我單純地想做到這一件事的話,我何必費這么大勁?我帶著現在的數萬大軍,徑直加入齊軍,向楚軍發起反攻,我想信,羅良的東部邊軍必定頂不住我們聯軍的攻擊,會敗得很快,輸得很慘。”
“你想說什么?”
“我想說得是,如果這樣做,我或者可以很快地便報仇雪恨,但我卻仍然受齊國人的驅使,變成齊人的馬前卒。”秦風站了起來,轉身背對著瑛姑,看著遠處的莽莽群山:“可當我死過一回,重新醒過來的時候,我想的第一件事,便是從此以后,再也不做任何人的馬前卒。”
他霍的轉過身來,目光炯炯地看著瑛姑:“大姑,這種命運被別人掌控在手中,圓扁任人揉搓的日子,我決不想再過,我要把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由我自己來決定,我命由我不由天,更不說由人來掌握了。”
瑛姑有些震驚地看著秦風。
“想要做到這一點,我的目標就非常明確了,我要做得是一統天下,像千年之前的李清大帝那樣,一統天下,成為這個天下站得最高的那個人,只有到了那時,我的命運才真正由自己來掌握。這才是我真正的大目標。”
停頓了一下,他接著道:“至于找閔若英報仇,那只不過是這個大目標中的一個小目標而已,做到了大目標,那些小目標自然就解決了。”
“你,你未免也太狂妄了,以你現在的實力,想要一統天下,不諦是癡人說夢。”瑛姑震驚地道。
“為什么就不可能呢?”秦風笑道:“我到越國已經是第三個年頭了,三年前,我到這里的時候,一無所有,除了幾百長途跋涉,疲憊不堪的老兄弟,但今天,我去擁地兩個郡,數萬將士,程務本這樣赫赫有名的統帥也坐在我的面前與我談著合作的話題。”
“我為什么選擇越國?就是因為當年我已經看到了越國必將大亂,亂世出英雄,現在所有的一切,不正是在朝著我最想看到的在發展嗎?用不了多久,整個越國都將就成太平軍的天下,哪時的我,才算真正踏上征伐天下的步伐。”
伸開雙手,似乎要擁抱天下:“滅齊,平楚,伐秦,我太平軍終將重現李清大帝千年之前的輝煌,再現大唐雄風。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自曹氏篡國,天下四分,百余年來,征伐不斷,是時候該重歸一統了。”
“我要做的是這一件事!”秦風重新坐了下來。“瑛姑,幫我。”
瑛姑這是第一次聽到秦風真正的心聲,相比起閔若兮念念不忘的秦風與閔若英的仇恨在秦風這念想面前,顯得是那么的渺小。
“您心疼兮兒,我也一相,如果我成功,那么兮兒必將母儀天下,成為天下的主母,閔若英坐在楚國皇帝的位子之上,我們兩個注定會成為不死不休的敵人,但是,閔氏卻不會,因為兮兒是我的妻子。即便我贏了,閔氏宗廟也會長存。”
瑛姑長長的吸了一口氣:“你走得這條路荊棘密布,艱難險阻無數,這可不是公主之福。”
“大姑,兮兒是楚國的公主,是我的妻子,你想要她去過那種普普通通默默無聞的日子,原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秦風道:“在這風起云涌的年代里,要么你去吞噬這洪流,化其為自己的助力,要么你被這股洪流吞噬,成為隨波逐流身不由己的那一個。大姑,你怎么選?”
聽著秦風的話,瑛姑長嘆一聲,是啊,怎么選?沒的選!
“這么說來,你拉程務本進入太平軍,終是沒安好心?”
“也不是,程務本也有自己的打算,現在他想做的,恐怕是扶持我盡快的壯大,因為在他看來,只要兮兒在,我與楚國終究還是緩和的余地,而一旦我真的強大起來,便會成為齊人的臥榻之側的威脅,齊人必然要防范,而當我強大的一定的程度,與齊人的摩擦自然不可避免。”秦風笑道“我們太平軍與楚國不接壤,我現在就算再強大,也不可能威脅到楚國,程務本就是這樣想的,既然他有這個想法,我為什么不加以利用,他這樣的人,武道修為就不說了,但在統兵作戰的經驗之上,這天下又有幾人能與他相比,這樣的人才放在我的面前而不加以利用,豈不是暴暴殄天物。”
“你倒是心大,你就不怕他暗算你?”
“當然怕,所以我將他放在我的身邊。”秦風笑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