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雷般急驟的馬蹄聲從山道之上響起,太平城上負責值守的士兵駭然的發現,通往城門的大道之上,一馬在前,十數匹戰馬在后,正如同一陣風一般卷向城門。
“是李將軍!”城門樓子上,鄒正一眼便看到最前面馬上的騎士,大聲叫了起來,“開城門,開城門。”
城門剛剛打開了一條可供人馬勉強通行的縫隙,秦風連同他的戰馬已是從這個縫隙之中穿過,留給了守城士兵們一個背影,所有人的臉上都寫滿了一個大大的感嘆號。
大柱吁的一聲勒停了戰馬,身上衣袍早已濕透,分不清是汗水還是雪水,臉上滿是污泥,整個人看起來疲憊不堪,在他身后,馬猴更是伏在馬上,似乎連話也說不出來了。
他們這一行人與秦風一起從長陽郡返回,一人雙馬,幾乎是不眠不休,就算是鐵打的漢子,此刻也都蔫了。
“馬猴,還行嗎?”鄒正下了城墻,替馬猴勒住馬韁,關切地問道,看起來馬猴的狀態很是糟糕。
“鄒大哥,弄些姜湯,給兄弟們一人一碗,去去寒氣。還有,準備些吃食。”馬猴從馬上抬起一張疲憊之極的臉龐,“另外,我們需要一張床,好好的睡一覺。”
“行,馬上就備好。”鄒正連連點頭。
大柱翻身下馬,走過去將馬猴從馬上架了下來,他們只是跑了一個單邊,便已是感到受不了了,馬猴可是從沙陽到長陽,又從長陽郡一路狂奔回太平城,路程比他們足足多了一倍。靠在大柱敦實的肩膀之上,馬猴眼一閉,居然發出了鼾聲。
“好家伙,這就睡著了?”大柱訝然,一矮身將馬猴扛在了肩上,大步向著城內走去。
太平城中,一群人正聚集在王厚的屋子里,商議著對策,這一次的突發事件,對著太平軍來說,很可能會產生極大的影響。一直甚囂塵上的齊楚大戰,這一次只怕是真的要拉開帷幕了,太平軍在這場影響大陸格局的戰爭之中要持一個什么樣的態度,正是所有太平人需要思考的問題。
“劉老爺子,你說說,這里幾個人,數你見識最廣,對大事情把握得也比我們要準。”王厚率先開口,屋子里,如果單看官職,當然是他最高,他與秦風的關系也最近,但真要論起影響力來,卻是舍劉老爺子再無其它人了。
“如果讓我來談看法,我想要說得是,我們需要保持目前的態度,繼續與齊人維持著聯盟的姿態。”劉老爺子看著眾人:“我們與齊人相鄰,以現在我們的實力,如果與齊人翻臉,那是不明智的。要知道,齊人當初駐扎在登縣不再向前,并不是他們沒有力量滅了越國,而是出于政治上的考慮,他們與越國簽定了協議,與我們可沒有。如果翻臉,齊人大舉進攻的話,我們實在無力阻擋,別忘了,我們現在的主力還在長陽郡。”
眾人盡皆默然,劉老爺子的話自然是正確的,但現在這事牽扯到了昭華公主和秦風兩個人的嫡親骨肉,事情只怕就沒有這么簡單了。
“齊人還需要我們,他們也怕我們反水,要知道,楚人還在寶清扎著呢,我的意見是,如果齊人不率先翻臉,我們便不能公開與他們對敵。”葛慶生也表達了自己的看法。
鄒明是這里唯一一個帶兵的武將,他站了起來,大聲道:“我管不著這些,我只想說,如果將軍喊打,我便打。齊人太無恥了,以為我們好欺負么?給他們一個教訓,讓他們知道我們也不是好欺負的。”
從太平鐵礦趕回來的巧手也是一拍桌子,沉聲道:“鄒明說得對,太平鐵礦現在已經上了規模,兵器打造也已經步入正軌,我們能提供給軍隊足夠的武器。而且陸豐現在在太平鐵礦也已經拉起了一支三千人的軍隊,我看著訓練得也不錯,至少拉出來就能打。加上鄒明的軍隊,還有沙陽郡城劉興文將軍的城衛軍,近萬兵力,也不是沒有一搏的可能。先打再談,至少要讓他們將孩子交出來。”
“打,束輝不將孩子交出來,那就打!”舒暢惡狠狠的敲著桌子,看著眾人道。
王厚左右看看,兩邊態度都是鮮明,他突然覺得有些頭痛,對于這樣有可能影響到太平軍生存的大事,他著實感到以自己的智慧當真無法決斷。
“等將軍回來再說吧!”他不停的扯著胡須,和稀泥道。
眾人一時之間陷入到了沉默當中,一片靜謐之間,蹲在王月瑤身后的洛一水突然站了起來,扯了扯王月瑤的衣袖,“來了!”他莫名其妙的說了一句。
旋即,劉老爺子也站了起來,臉色很是詫異,“這么快?”
眾人都有些莫名其妙的看著他們兩人的同時,耳朵里已是傳來了霹靂般的馬蹄聲,很快便到了院子之外。
馬蹄驟停,嘶鳴方起,房門已是被人推開,秦風臟兮兮的臉龐已是出現在眾人的面前。
“若兮在哪里?”他聲音有些嘶啞,看著眾人問道。
屋里眾人呼啦一下全都站了起來,齊齊彎腰向秦風行了一禮。
“若兮在哪里!”秦風沒有理會眾人,重復地大聲問道。“她現在怎么樣了?”
“公主的傷并不嚴重,現在已經好了。”王厚道。
“不過她又已經離開了。”劉老爺子補上一句。
“出大事了!”鄒明道。
“束輝將你的一雙兒女搶跑了!”舒暢跳了出來,大聲吼道:“我現在估摸著閔若兮帶著瑛姑一定去與束輝拼命了。”
話說得很簡單,但卻讓秦風馬上明白了發生的所有的事情。閔若兮沒事,還能活蹦亂跳,讓他稍稍放心,一雙還沒有見過面的兒女卻被束輝派人搶走,這卻又讓他揪心不已。
“束輝?”他咬著牙,嘶聲道:“他想干什么?”
回想起在長陽郡送別束輝的時候,對方那有些模糊的態度,秦風心中頓時有些恍然了。雙方對于彼此之間的盟約極其脆弱這件事情都是心知肚明的,而齊人最擔心的莫過于楚人大規模在寶清登陸從而造成齊人腹背受敵,那么秦風這樣一個橫亙在雙方之間的勢力便顯得異常重要。但秦風因為與昭華公主閔若兮的關系,在束輝看來便有著很大的不確定性,隨時都有可能與齊人翻臉,一旦楚人與秦風勾結在一起,對齊人的打擊可就是致命的了,特別是束輝在對太平軍的戰斗力了解越來越深之后,這種感覺便愈是強烈。
拿住秦風一個軟脅,然后以此威脅秦風在這場斗爭之中保持偏向齊人的態度,顯然對于齊人是有利的。
孩子,自然是最好的籌碼。秦風相信,如果不是閔若兮武道修為已到九級,身邊又有瑛姑這樣的大高手,束輝說不定便會想著連閔若兮一并捉了去。
“將軍,不管怎么說,孩子就算落在束輝手中,也不會有生命危險。”劉老爺子緩緩地道:“他只不過是想藉此來威脅將軍罷了,以現在的態勢,我們還是維持現狀的好,另外,派出人去與束輝交涉,讓他明白將軍的態度,逼他將孩子交出來。”
一時之間,秦風已是想了很多,正如劉老爺子所言,孩子落在束輝手里,并不會有生命危險,但閔若兮就不同了。以閔若兮剛烈的性子,不搶回孩子,必然不會罷休,反而是她現在處境更危險一些。
瑛姑武功再高,但既然束輝敢干這件事情,自然已經計劃周全,在千軍萬馬面前,武功再高又能有什么作用?
冷靜,現在需要冷靜。強自按捺著自己心急如焚的心情,秦風不斷地對自己道。所有人都在看著自己,自己的每一個決斷都意味著無數人的生死以及整個太平軍的前途。
他坐了下來,微微閉上了眼睛。
必須要有一個決斷。孩子不能放棄,閔若兮不能有危險,而太平軍的前途,自然也是必須兼顧的。
室內安靜得似乎連一根針掉在地上也能聽得清楚,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秦風的身上,這樣的氣氛,便連洛一水也緊緊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半晌,秦風猛地站了起來。
“鄒明,帶領你的霹靂營,開赴豐縣邊境,作好戰斗準備。通知沙陽郡城的劉興文,全郡進入戰爭狀態!”他大聲道。
“明白!”鄒明興奮的道,對于他來說,殺回故土去可是他一直以來的夢想。
秦風看了一眼想要說話的劉老爺子,微微搖了搖頭,接著道:“月瑤,通過太平坊的人通知束輝,讓他明白,逼我的后果會是很嚴重的。”
“知道了!”王月瑤點點頭。
“我去追若兮,她說不定會做傻事。王先生,你先坐鎮太平城,統籌安排指揮,劉老爺子,你給王先生壓陣。”
“將軍,讓小水跟著你去,此去有極大的風險,小水能幫上你。”王月瑤道。
“他,行嗎?”秦風有些遲疑,洛一水的武功自然是高的,但這家伙的性子,卻是無法把控。
“我會讓他一切都聽你的。”王月瑤肯定的道。
“好,那就這樣吧!”秦風道:“與齊人現在翻臉肯定不符合我們的大局利益,但也要讓束輝明白,小動作有時候會壞大事的。他必須要有一個取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