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天之后,沙陽郡城之下,莫洛大營。
大帳之內,莫洛如同木雕泥塑,坐在哪里,身體挺得筆直,兩眼直視前方,雙目空洞無神。分坐左右兩邊的將領也是低頭無語,整個大帳之內,只有癱坐在正中的渾身血跡斑斑,哭得歇斯底里的陸一帆還在哪里哀哀訴說著包不凡是如何的英勇雄壯,為了讓他們能夠逃出生天,力戰太平軍數員大將,最終不敵身亡。
莫洛此刻當真是傷心欲絕。包不凡可是跟了他多年的部屬,在他還是一個山匪頭領的時候,包不凡便是他手下一個小頭目,后來他被衛莊大師生擒活捉并收為弟子之后,他的隊伍自然是土崩瓦角,包不凡便帶著另一幫人,換了一個地方,又重新干起了老本行,直到他學成出師,再重新出現在包不凡面前的時候,包不凡二話不說,又一次奉他作了老大。
上一次包不凡吃了大虧,莫洛表面之上勃然大怒,但轉眼之間,便又給了他數千精銳,數萬青壯去蘭陵縣駐扎,作為順天王,他不能不作出這種態度來表示對包不凡的懲處,讓他暫時遠離大營,遠離權力核心,其實也是為了不讓他在另外幾人跟前晃蕩,免得他人說三道四。
可萬萬沒有想到,包不凡居然就這樣戰死了。
還沒有拿下沙陽郡,他最重要的一個部下,就已經戰死了。
出師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淚滿襟。莫洛眼中雖然沒有流淚,但心里卻已是傷心欲絕。自己麾下四大金剛,吳昕,李寒,鮑華,包不凡,他最放心最喜歡的就是包不凡啊。
“太平軍?”他的聲音有些嘶啞,似乎是從牙縫里擠出這三個字來。“不是齊軍,而是那股山匪?”
“是,大王,他們不是齊國人,更不是齊國軍隊,他們就是盤踞在雁山之中的那股山匪。”陸一帆連連點頭:“他們領頭的,叫李鋒,是一個九級高手。”
“嘿嘿,嘿嘿嘿!”莫洛冷笑連連,喀嚓一聲,大案一角被他生生捏得粉碎,“李鋒,我必親自取你人頭,扒你皮,抽你筋,喝你血。”
帳簾猛然掀起,一個人影呼得掠了進來,卻是奉命去屯田的吳昕,顯然是得到消息急匆匆地趕了過來。
“大王,包不凡他……”吳昕瞪大了眼睛,看著莫洛。
“吳兄弟已經去了。”莫洛疲憊的擺了擺手,“具體情況,你問陸一帆吧,數千軍隊,能夠逃出生天的,也就那么幾個了。”
吳昕轉頭看向陸一帆。
他可不是莫洛這種大而畫之的人物,也不是其它將領那樣對正規作戰并不熟悉的人,每一句問話都直插要害,問得陸一帆是心中有些發寒,幸好,吳昕著重問的是對方的作戰模式,作戰風格,沒有問到連包不凡都戰死了,他是如何脫身的,想要瞞過吳昕這樣的明白人,那難度可比瞞過莫洛更要大。
莫洛是那種目空一切的人,而吳昕卻是一個相當注重細節的家伙,如果有選擇,陸一帆情愿面對莫洛,而不愿意與吳昕打交道。在他看來,莫洛好騙,而吳昕,最好不要在他面前耍花樣。
好在他今天所說的,全都是不折不扣的真話,當然,他是怎么逃出來的,吳昕并沒有太多追究,或者在吳昕的眼中,陸一帆根本就是一個不值一提的小人物。
聽完陸一帆的敘述,吳昕的臉色愈發的沉重起來。
“大王,這怎么可能是土匪,這絕不是土匪,這是訓練有素的軍隊!”他大聲道。“土匪不可能有這樣強悍的作戰紀律,他們甚至比越國的天規軍還要強,他們絕對是軍隊,是齊人隱藏的軍隊,這是齊人的陰謀。齊人正式介入到這場戰事中來了。”
莫洛陰沉沉地道:“我不管他是土匪還是齊國正規軍,我只知道,他們殺了包不凡,就死定了,他們要來沙陽郡城,正合我意,也省得我去尋找他們了。”
“大王,此事可大意不得。如果當真是齊人介入這場戰事,我們需要小心應對,因為齊人可不僅僅是這一支部隊,他們有著無窮無盡的戰爭潛力,不是現在的我們可以相比擬的,他們的戰斗力,也不是我們能比的,或者我們能殲滅這支先頭部隊,但是如果這樣做了,就等同于齊人正式翻臉,就不得不大打一場了,我們,是沒有這個實力與他們硬撼的。現在,我們惹不起他們啊!”吳昕搖頭道:“大王,齊人扮成土匪而來,這便是說,他們還不想正式與我們翻臉,這便還有商量的余地,或者,他們也正在等著我們去找他們……”
“住嘴!”莫洛勃然變色,一拍桌子,“吳昕,先不說齊人搶了我大越大片土地,奴役我大越百姓之事,便是現在,難道你要我提著包不凡的腦袋,去向齊人討饒獻媚嗎?包不凡是不是你的兄弟!”
“大王,包不凡自然是我的兄弟。他死了,我自然也是傷心難過,可是大王的大業,又豈是一個包不凡能比的。現在我們連沙陽郡都不能及時拿下,如果齊人軍隊當真大批趕來,如果齊人先與沙陽郡勾結起來,我們,敗亡無日啊!”吳昕目視莫洛,大聲道。
“哼哼哼,拿不下?就算齊人大舉而來又如何?我先滅了這支先頭部隊,再去與齊人見個真章,沙陽郡也是我大越之地,我舉起抗齊大旗,向齊人開戰,我就不信,沙陽郡就無人響應我的號召?楚人的援助很快就會抵達,等有了糧,我倒想看看,劉老匹夫還能與我抗衡多久?”
“大王不可意氣用事啊!”吳昕大叫起來,“大王,現在我們妄結大敵是為不智啊。”
“我寧可不智,也絕不做那不義之人,包兄弟是我的兄弟,我要為他報仇,用敵人的頭顱來祭奠他的在天之靈。吳昕,你不用多說了,我意已決。”莫洛喝道。
聽到莫洛斬釘截鐵的話,吳昕臉色一片灰白,看了莫洛半晌,緩緩道:“大王既然意已決,吳昕也無話可說,吳昕請命回長陽郡為大王經營后方,訓練士卒。”
莫洛盯著吳昕,冷笑道:“好,吳昕,我答應你,回長陽郡去訓練士卒,屯田種地吧。很快我會用捷報來告訴你,你錯了。”
吳昕抱拳一揖:“末將寧愿自己大錯而特錯了,末將在長陽郡恭候大王的捷報。”轉身怏怏離去。
夜色漸深,整個順天軍大營里卻仍然燈火通明,不時有聚兵的鼓聲響起,這是莫洛開始在調兵遣將。陸一帆回到自己小小的帳蓬之內之時,渾身已是汗透重衣。
“事情還順利吧,他們沒有懷疑你吧?”帳蓬里,一個小兵模樣的人歪在墊子上,看著陸一帆。
一屁股坐在小兵的對面,陸一帆抹了一把臉上的冷汗,“還好還好,沒有露出破綻。”
小兵嘻嘻一笑,“陸一帆,你倒是天生一個騙人的好料子,領兵打仗不行,干干別的,說不定還另有一條出路。”
聽到小兵的評論,陸一帆不由干笑起來。
“說說吧,莫洛是個什么反應?”小兵聳聳肩。
“莫洛要去報仇,現在正點兵點將呢,天明就要出兵了。不過那吳昕拼命反對,現在已經被莫洛打發回長陽郡去了。”陸一帆道。“那吳昕,說貴軍,哦,不不不,是我們,我們是齊人的正規軍呢!”
“是么,哈哈哈!”小兵怪笑起來。“這個吳昕,倒還是挺有眼光的,知道我們不是尋常的土匪。”
看著小兵的神情,陸一帆神情有些怪異,盯著小兵瞧了半晌,才道:“我們,我們是不是真是大齊的正規軍,是奉命潛入到豐縣執行特殊任務的?”
小兵看著他,一臉的神秘:“你覺得呢?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陸一帆滿臉的興奮神情,“我猜肯定是這樣的,那吳昕說得很清楚了只有齊人正規軍才有這樣的戰斗力啊,如果是土匪,怎么可能如此厲害?我又不是沒有見過土匪?現在的順天軍,不就是土匪么?”
話一出口,他猛地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有些膽怯地回頭看了看帳門。
“放心吧,外頭都是自家兄弟!”小兵咯咯的笑著:“你是不是現在很興奮?”
“對對,很興奮!”陸一帆連連點頭。
“那就好好做吧,你也看到了,所謂的順天軍,完全是一股烏合之眾,難成大事,你想要榮華富貴,那就得好好給我們做事。到時候,自然少不了你的論功行賞。”
“多謝大人,小人一定盡心竭力。”陸一帆連連點頭。“只是接下來我該怎么做呢?”
“接下來你去找吳昕!”小兵道。
“吳昕,他已經要失勢了,被打發回長陽郡了,跟著他,我還能立什么功勞?”陸一帆驚訝地道。
“哼哼!”小兵冷笑:“我家將軍,對這個吳昕的重視可更甚至對莫洛,莫洛不過武功高而已,其它不值一提,倒是這個吳昕,我家將軍一直很關注,現在這家伙正是失勢的時候,你去投奔他,必然會讓他生出知己之感,再者,他回長陽郡,手里得用的人必然不多,你好歹也是七級武道修為,又數次上過戰場,對于吳昕來說,可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在哪里,你會有更好的發展。”
“明白了,明白了。”陸一帆連連點頭。“鄒將軍,我這就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