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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文館的第一天開學并沒有正式授課。
中午,崇文館提供午飯,老師學生都吃的很好,東宮還是花了本錢的,請的是御廚做的飯菜。
崇文館普通的官員們在廊下一起吃,而張超他們這些有學士頭銜的則還有一個專門的飯廳,菜式也豐富的多,大冬天的,也還有梨吃。
這倒有些類似于宮里的中書和門下省。大唐皇城里有尚書省和中書、門下三省六部諸衙,而太極宮左右也還有門下省和中書省,宮里的稱為內省,皇城的稱為外省。內省大意是在宮里當值,以備隨時聽候皇帝的垂詢。
宮里的那些官吏們,中午也是有工作餐,但宰相們的午餐非常豐富。普通官員們的午餐因是在宮殿外的廊廡下吃,因此稱廊下食。只有宰相們是在堂上吃,也稱堂飯,宰相們中午吃飯之時,有時也會商議一些政事,因此一般官員閑雜等是萬萬不敢打擾的。
張超只是個五品官,但在崇文館,倒也擺起了架子,拉著一群學士在堂上吃堂飯。
甚至張超還早早的給福滿樓訂了席面,嫌棄宮里御廚不會炒菜。
一群大儒名士們,吃著福滿樓的上等席面,倒對這年青的新任上司觀感不錯。畢竟這席面可是副館主親自掏的腰包,吃人的嘴短嘛。
馬周是文學,又有張超照顧,也成了侍講學士。又還是張超的秘書,因此跟張超一桌用餐,其它儒士與馬周席上談經論典,倒也很是稱贊馬周才學。
唯有張超,他是絕不在飯桌上跟這些儒者談什么經義的。相反,張超每次都會左顧而言他,到最后,張超干脆拿出了一個殺手锏,印書,
果然這殺手锏一出,一群老儒或者中年名士們,一個個都動容了。這些人多少都有寫書,主要還是對那些經典的注釋,對一些文章的考據等,總之,都是些經典的學術論文,并非是什么雜書之類的。
當然,也有些人寫過不少的詩詞,也愿意整理成冊。
張超一頓飯時間,倒是談成好幾本出版,還談成了好幾單訂制印刷的業務,甚至張超還跟這群儒士們談了談他打算創刊長安半月談的想法,他一提約稿,這些人均愿意為長安半月談供稿子。
其中幾個名儒,張超甚至都已經承諾給他們一個專版,讓他們在上面連載對經義的講解注釋了。
一頓飯吃完,雖沒喝酒,可這些人卻都跟喝了酒一樣的。
滿面紅光,幾個七十來歲的老儒,居然都煥發第二春了。弄的張超還有點擔心,萬一他們興奮過頭心臟病發作掛了就不好。
張超發現,用出書來對付這些儒士,真的是百試不爽,這就跟后那些導演,跟那些嫩模說要請她去拍電影一樣讓那些人激動。
不管是什么大儒還是名士,張超只一句話,我給你出書。立馬,那大儒名士,對張超的笑容都親了三分啊。
不過出書歸出書,正事還是得辦的。
張超把崇文館的上上下下近百號人都召集起來,吃了飯繼續開會。
意思很簡單也很明確,既要辦好學,同時也要把編書的工作做好。張超給了大家第一個任務,編一套小學生教科書。
編好了這套書,不僅僅是崇文館小學的這些學生可以用,甚至還能推廣到全國的州縣官學。到時既完成了教學需求,也兼顧了崇文館整理編纂圖書的職責。
不少儒者還是覺得有些跟不上張超的思維,但是張超卻覺得這非常簡單。
首先就是分科,然后是分年級。
每個學生主修的應當是語文、算術、書法、歷史,選修音樂、繪畫、手工這些。
而語文的教學目標是識字、韻文、閱讀理解、寫作、應用文這些,根本這些目標,按六個年級分成六個階段目標,然后編寫教材。比如識字,就可以是學三字經、千字文,而音韻學,可以拿隋人的切韻學習,也可以由他們再編一套音韻課本,如學習常識知識,也可以把漢代的急就章這樣的書拿來選編。
總之,這是一種不同的教學方式,原來的方式就是一本本書讀,先讀幾本蒙書,讓你背的滾瓜爛熟了,然后再來一點點講解,是標準的填鴨式教育。
讀幾本蒙文,識了些字,然后可能還會學些算術,再以后可能學音韻,學習書法,學習寫作,這是一種比較籠統簡單的教學方式,可能同一個班的孩子,有的學的快的,可能都學習儒家經典去了,學的慢的還在背千字文呢。
現在張超卻是要求打破這種模式,分年級分班,盡量的讓一個班級的孩子都處于相同的水準,然后有針對性的教學。
原來唐人可能是讀熟了千字文,然后慢慢學寫字,而張超的新模式,卻是以學生字為主,然后去學千字文理解里面的那些歷史地理哲學等深層次的意思。
這其實就是把教學弄的更簡單了。
要編一套這樣的六年級各科教科書張超認為挺容易的。
好比一年級學多少個生字,學會多少以內的加減法,學一些簡單的歷史故事,再學基本的書法等。
根據這些任務,從一些古代的蒙書里節選部份,或者挑些簡單的詩歌等,最后編成一本語文書,當然不難。這本語文書就是必選課,然后三字經、千字文、上下三千年、切韻這些書,反而可以成為選修課。
一個幾歲的小孩子,認得幾百個字,能寫出幾百個字,難道這個語文課的教學任務不就很圓滿了嗎?至于三字經千字文這些,你就算真的讓他們背熟了,他們也很難真正理解其中的意義,不如做選修課。隨著以后慢慢往上升,他們學到的知識更多,當然對于許多書也會更多了解。
“從各種蒙學甚至是經典子集中挑選節選部份章節來編成一本語文教科書?每個年級內容不一樣?”
“就是這樣!”
“要定好教學的大綱,擬好目標,然后教學。不能就放羊式的粗放式管理,任他們自己隨便怎么讀,這是要不得的。”
“為了保證我們的教學目的達成,我們得要適當的布置課業,增加考試,摸清楚學生的學習進度,好讓他們都能跟上。”
教生字識寫,也教聲音韻。
現在的韻書,用的還是隋代的陸法言所作的《切韻》,這是本前代韻書的繼承和總結,也是后世唐宋韻書演變的基礎,算是韻書史上劃時代的著述了。
不過在張超看來,這種韻書其實還是有不少缺點的。
后來宋代時的廣韻算是這類書的大成了,收了兩萬多個字,注解的文字就有近二十萬個,有二百多個韻。
切韻者,就是反切者也有近四千。
韻書對于古代的讀書人來說非常重要,因為韻書就是字的讀音,一本韻書就等于是文字的讀音標準。隋唐時的韻書,都是以中原讀書音為標準的。但這個中原讀書音雖也名為洛下音,卻不是此時的洛陽話。
而是指在漢晉時的洛陽讀書音,后來胡人亂華,衣冠南渡,許多北方士人逃到南方,北方的說話發音等都受胡化影響,而當時南渡的士人又受到了南方土著語言的影響,也一樣有改變。
隋朝時修訂切韻一書,采用的是在臨安一帶的一些南渡士人保留的語言發音,據說那是最接近以前漢魏時代讀書音的。
因此,切韻書發音標準的讀書音,其實跟正常說話區別很大,隋唐關中說的是老秦音,河南人說的是洛陽話,可卻都跟這個洛下音相差極大。
讀書人和官員們,一般都會用這讀書音交流,一般人還真聽不懂。
就有點類似后世,那些什么精英們,平時總喜歡漢話里夾洋腔,甚至是洋腔里夾漢話,普通讀書少的人,真搞不懂他們說的是什么。
反正,音韻這個東西很復雜,一般教學,為什么都要死記硬背呢?因為太復雜,蒙生搞不懂,所以干脆不解釋,就讓你鸚鵡學舌,等學的差不多了,那個時候才會來慢慢講韻。
說白了,韻書其實就等于是后世的拼音,但這個時候,多還是采用的反切法,這是在直切之后創出的新注意方法。
但反切說白了,就是用兩個漢字相拼,給一個字注意,切上字取聲母,切下字取韻母和聲調。
但反切也有很多缺點,尤其是此時初唐,反切法還很不完善,缺點更多。
張超想著,也許自己還得改良下反切法?
可反切注音,局限很大啊,一是反切上下字都會含有多余部份,拼合時會有障礙。二是反切下字用的字過多,難于掌握。再一個就是有些窄韻,不得不偶爾借用其它韻的字作反切下字,造成切音不準的毛病。
改良反切法,似乎不如直接上注音符號或者字母拼音啊。
到了宋代時,反切法比較完善時也是三十聲母,三十六字母,以韻書的韻母字作為韻母。
但如果用在北洋時發明的注音符號,注意符號總共才三十七個,聲母二十一個,介母三個,韻母十三個。
這和后來的字母拼音其實差不多,比較起反切法來說,可是要簡單的多了。
畢竟韻書最重要的目的就是給字注音,簡單又準確,才是最重要的。
哎呀,有直接現成的好東西干嘛不用,還反而卻想著用隋朝初級版的切韻呢,用注音符號,可是能更準確的注音啊。
張超忍不住拍了桌子,終于可以讓崇文館一年級的小學生們從聲母韻母這些學起了!
不過,究竟是用注意符號,還是漢語拼音?兩者都是能夠拼出這個時候的洛下讀書音的,只是一個是比較獨特的符號,一個是阿拉字母,選哪一個好呢?
張超坐在那里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