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落了一場雪,從半夜開始就開始飄飄灑灑的鵝毛大雪。
早上起來,門外已是厚厚的積雪。張貴父子兩個很早起來清掃庭院的積雪,張超的三只小狗則在雪里地撒潑打滾相互追逐玩的高興。
張超起床時,院里的積雪已經掃清了,連家里馬棚里的三匹馬也都喂過了一遍。張貴媳婦周氏已經帶著女兒在燒水,大丫給張超打來熱水,擰好洗臉巾。
打著呵欠,張超享受著大丫的服務。大丫給張超臉上打香皂,給他揉搓著臉,最后還幫他把已經長長了的頭發解開,拿梳子沾上水梳理幾遍,然后結起一個短短的發髻,用錦帶束發再戴上了狐皮帽子。
由大丫伺候著洗好臉梳好頭,張超接過二丫遞過的牙刷子。這用豬鬃做成的牙刷子,雖不如那些豪門之家的象牙刷黃金刷子好,但也比柳枝好多了。大丫和二丫都很手巧,如今張家溝殺豬時,豬頸上和豬背上的硬鬃毛她們都會收集起來,然后閑時就做成牙刷子。
這些做好的牙刷子不但能供給張超一家用,還能在趕集的時候捎到集市上去賣了換錢。張超把這賣牙刷的錢都一文不少的給了這兩丫頭,也算是她們額外勞動的收入。
洗漱好,張超給嘴唇抹了點口脂。
唐朝男女都愛抹口脂,只不過男人抹的一般是無色的,相當于潤唇膏,而女人是胭脂一起抹,既擦臉也涂嘴唇,多是紅色的。
大冬天的,天氣干燥,嘴唇特別容易開裂,張超便自己做了點口脂。實在是這東西制作本不難,可藥鋪里卻賣的死貴。
做口脂其實非常簡單,主要就是油、脂、和臘。用蜂臘加牛油以及香油,差不多就行了。比做香皂簡單的多,不但能用來潤唇,甚至可以用來擦臉防干裂。
張超只制了一小點,家里人用了都說好。
他甚至還給七娘的女兒蓮娘和蘭娘特別定制了帶玫瑰色的胭脂,讓兩丫頭高興的不得了。而大丫和二丫則是艷羨不已,最后張超給這兩丫頭也一人一份,讓兩丫頭興奮的都快要喊出來了,后果就是這幾丫頭現在每天臉上唇上都是紅紅的,而且對張超特別的貼心。
本來平時都是張超自己洗臉梳頭的,現在兩丫頭卻非要幫他洗臉梳頭,若不是張超還是睡著大灶,估計晚上這兩丫頭都要過來暖床了。
唇上臉上手上都擦了點口脂,臉上也感受不到那風如刀子般的刮過。張超轉身去拿了亮銀槍和橫刀與硬弓出來,開始每天雷打不動的晨煉。
練了這段時間,張超發現在自己再端著十五斤的馬槊刺出的時候,已經不那么辛苦了。到現在,張超還是只練刺槍一招,他倒也不想著什么馬上步下的槊法,他也不打算上馳騁沙場,只是把這當成了是健身方法而已。
刺槍、劈刀、拉弓,各三十下之后,張超整個人都熱起來,額頭還微微冒汗。張超感受到熱身的效果,滿意的打完收功。
馬周也早過來了,他已經準備好了,五千貫錢已經準備齊妥,柯山柯五等一群張家溝的府兵,今天全都佩上了自己的橫刀,還有好幾個背著弓,雖沒有披甲也沒有扛上長矛,但往那一站,二十多個府兵的氣勢已經非常足了。
今天張超要去南塬趙家莊簽契約交易,五千貫錢可不是小數。
張家溝距離趙家莊只隔了一條溝,相距不過三四里。但那是直線距離,走路還得繞上一大圈,有二十多里路。雖說天子腳下,但也還得以防萬一。
張家溝的二十個府兵今天都充做護衛,武裝押運。
“都準備好了嗎?”
“都準備好了,總共是三百兩黃金,外加五千匹絹。”
如果五千貫錢全是銅錢,那會相當麻煩,得近三萬多斤。張家起碼得發動兩三百人挑錢去。而且,這年頭,涉及大額的交易,一般也都是用絹支付,有時也會用黃金支付。銅錢多數還是小額交易,市場上銅錢的量還是較少的,很多時候,甚至還得用糧食做貨幣。
張家通過出售皂坊股份套現,加上家里的積蓄,湊齊了五千貫錢。但五千貫錢里,也沒用銅錢,主要是黃金和絹。如崔家這些權貴豪門,家里都會不少黃金,特別是亂世的時候,黃金是硬通貨,給絹方便的多,轉移也方便,大受他們的喜愛。
黃金很堅挺,到現在依然是一兩金直銅錢八貫。但絹就降價了,原來絹一匹直錢五百,當米一斗。而現在米跌的厲害,跌到了斗米不過百錢,于是絹也降了許多,好在絹比糧要挺一些,現在匹絹值錢二百。
三百兩黃金,倒是不重,只有二十斤不到,只裝了兩個小箱子。
但是五千匹絹,卻足裝了五大車。一匹絹重只有十二兩,但卻很占地方。
庫前,最后一次清點完畢后,兩輛車上的一口口箱子都貼上封條。
村里的道路已經被一家一戶的村民自覺的掃掉了積雪,重新連通。
“出發!”
吃過早餐的張超把雙手籠在厚厚的皮毛手套里,騎在馬上披著狐皮披風,中氣十足的大喊一聲。
二十多名府兵武裝押運,又有十多名村民負責趕車推車。
張家溝三十來號人,浩浩蕩蕩的出了村門。
村外路上的雪和路邊麥田里的雪連成一片,難以分辨,一片冰封的世界。
老爹沒有隨同前往,只是站在村門口相送。
張超騎在馬上,嘴里哈著白氣,心里卻有種興奮萬分的感覺。八百畝的兩個莊子啊,就要落入他的手中了。
這比他弄出了香皂坊熱賣還要興奮。
張超騎著棗紅馬,鞍上掛著亮銀槍,自己也挎了橫刀背了弓,偏偏卻戴著頂狐皮帽子,圍著羊毛圍巾、披著狐皮的披風,還戴著雙厚厚的狐皮手套,連腳上都是一雙高有膝的長筒皮靴。整個人,顯得有些不倫不類的,但張超為了避寒顧不得這些了。
天已經越來越冷了,現在才十月啊,怎么跟臘月似的?
看著身后的隊伍,張超有種很是想對著兩邊的山林吼上一聲,小爺押著數千貫錢財呢,有哪個響馬敢來劫小爺?
不過想想還是算了,萬一真有那種亡命徒在附近,聽了之后,忍不住過來打劫,那不是自找麻煩嘛。雖說張超相信,憑著自己隊里的二十名老府兵,他并不擔心賊人,但多一事還是少一事,低調。
柯山和柯五兩個今天做為護衛頭,倒是相當的認真,一路如臨大敵,不苛顏笑。
好在一路順利,除了雪后路難走,其它的事情沒有發生。雪后的早上,路上連行人都少,更別說響馬綠林了。
趙員外早得到消息,知道今天張超會帶著五千貫錢前來簽約,因此早早就在等候了。張超他們隊伍到時,趙家的廚子已經備下了熱乎的不托,還特意開了一壇子好酒,并準備了數個菜。
張超讓大家輪流在趙家屋外場上吃面片湯,自己則和賬房等幾人到了屋里。
趙員外坐在上位,然后兩側是趙員外請來的見證者和保人,有縣衙的吏員,也有里正、村正,另外還有附近幾個有些名望的老鄉紳。
桌上有八碗八碟,還有一瓶好酒。
大家賓主坐定,趙員外先舉杯敬酒,一輪酒過后,直奔主題。
“話不多說,今日請各位前來做個見證,見證我與張三郎的這樁交易。”說著,趙員外也是一臉的羞愧樣子。
張超也不再多說廢話,于是一切按規矩來。
趙員外出示他要賣的八百畝地,還有兩個莊子,以及二百畝樹林和水塘等的契約文書,張超則把自己的五千貫錢的單子送上。
中人先檢查趙員外的地契等,確認無誤,然后又去驗點張超帶來的黃金銅錢還有絹帛。費了很長時間,仔細核驗幾遍無誤后,接著就是正式的簽約了。
契約已經擬好,也由衙門胥吏和里正等見證過,上面詳細的寫著交易的內容。張超以五千貫買趙家八百畝地以及莊子等。地的位置等,也都有詳細記在上面。
里正望著趙員外,“現在反悔還來的及,若是有反悔之間直說。但若是簽下契約,那么白紙黑字,就不容再更改了。”
趙員外額頭上露出一層細汗,無奈苦笑,“不反悔,事到如今,我還有什么可反悔的。這買賣是我主動提起的,張三郎能出手,那是幫我一個大忙。簽吧,我沒問題。”
“我也沒有問題了,簽。”張超笑道。
趙員外先提起筆,在硯里沾上墨汁,在契約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按手印,蓋私章。
張超看著趙員外提筆寫下名字,留下墨跡,心里是抑制不住的激動,那兩個莊子終于到手了。這可是連成片的八百畝好地,還有二百畝林子加兩個莊子呢。
趙員外簽好名字,把筆遞到張超手里。
張超只掃了一眼這份早看過好幾遍的契約,然后便提筆也在上面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接著幾位見證保人也都一一在這個契約上寫下自己的名字,眾人一一用食指蘸了紅色的印泥,然后在契約上按下了手印。
契約一式三分,買方賣方各一方,縣衙一份存檔。
各自收下契約,擦掉了手指上的印泥。
趙員外長出了一口氣,得了這五千貫錢,終于能夠先把捉錢人的那筆驢打滾給還掉了。
雖然心疼這八百畝地,但總算能保住趙家。
他端起酒杯,“三郎,我敬你一杯,多謝你這次施以援手!”
張超也端起酒杯,“都是鄉親,何必說這客氣話。以后趙員外若是還有用的著三郎的地方,盡管開口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