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昔日皇城如今卻已經淪為一片死寂。
夜風如水,吹拂著呂布的披風在夜空中不斷飄蕩,站在皇宮的城樓上,放眼望去,一片漆黑,昔日萬家燈火的景象,如今卻是再難看到。
六朝古都?
呂布心中無奈一笑,如今應該還算不上吧,只是這份歲月沉淀下來的滄桑感卻是從這個時代已經開始醞釀了。
難民還在繼續遷徙,不過呂布卻未繼續隨軍,在確認一應計劃執行下去之后,便帶著騎兵直入長安,與高順匯合,如今主持引導難民的,是張遼和管亥,按照這個進度下去,相信可以趕上今年的春耕,只要撐過了這個夏天,待秋天的第一批糧草收上來的時候,自己在這京兆之地,也算徹底立住腳跟了。
“主公。”急促的腳步聲中,陳宮在高順和雄闊海的陪同下,快步走來。
“公臺?”呂布回頭看去,詫異的笑道:“這么晚了,怎么還不去休息?”
“主公,魏延將軍傳來最新消息,情況有變。”陳宮面色嚴肅道:“新豐之地,出現大批曹軍,同時魏延將軍抓了幾個曹軍軍官,西涼馬騰、韓遂已經在曹操新任的司隸校尉鐘繇的勸說下,各自出兵兩萬南下。”
呂布的面色頓時一沉,沉聲道:“雄闊海,立刻傳令如今長安之中,所有將領前來議事!”
“喏!”
張繡、徐盛、陳興以及剛剛睡下的賈詡很快跟著雄闊海趕來,這些人,是呂布如今手邊僅剩的將領。
破敗的皇宮里,一間還算完整的大殿中,一張巨大的地圖被兩名侍衛展開,呂布看向幾人,沉聲道:“公臺。”
“是。”陳宮走上前,沉聲道:“不久之前,魏延傳來訊息,曹操以曹彭為將,率軍五千,如今就駐扎在新豐縣之畔,此外新任司隸校尉鐘繇說服西涼韓遂、馬騰,共起兵四萬,以馬騰長子馬超為帥,如今已經進入弘農,不出十日,便可抵達京兆。”
四萬大軍!
帳下眾將聞言,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氣,如今呂布的兵馬加起來,也不到人家的一半,當然,這不能將那些剛剛成立的鄉勇算在內,更重要的是,如今呂布麾下皆是步兵,騎兵不足兩千。
高順、徐盛、陳興微微驚訝之后,便恢復了鎮定,畢竟之前跟隨呂布,五百鐵騎轉戰中原,關東諸侯那么多兵馬也沒能攔住呂布,如今雖然敵勢浩大,不過內心里,反倒沒什么懼怕之意。
呂布沉聲道:“跟以往不同,之前我們流亡中原,五百鐵騎來去如風,關東諸侯兵馬雖多,卻皆為步兵,奈何不得我們,但這一次,西涼四萬大軍,雖未有確切消息,但光是騎兵,恐怕不下八千,想要再如同往日一般以騎兵襲擾殺敵,不太現實,諸位有何良策?”
張繡猶豫了一下,拱手道:“主公,賊勢洶涌,不如暫避鋒芒,西涼軍遠來,必不能持久,待西涼軍退去,我們再重整旗鼓不遲。”
“西涼軍走了,這百萬人口,還能剩下多少?”高順皺眉道,隨即向呂布拱手:“主公,我軍騎兵雖然不及對方數量,但論及精銳程度,天下無出其右,可命騎兵襲擾敵軍糧道,可令四萬西涼軍不攻自破。”
“高順說的不錯。”呂布看向眾人,沉聲道:“百萬人口,事關我軍未來,絕不容有失,此戰我們避無可避,不過則滅,過則問鼎天下!”
眾人還是首次從呂布嘴中聽到問鼎天下的言論,一個個眼中不由露出興奮地光芒。
“眼下百萬人口尚有大半未能安置,雖然按照主公的方法,已經自百萬人口中選出壯勇,大大減輕我軍負擔,但仍需留下一定兵馬負責遷民之事,魏延將軍在新豐與曹彭騎軍遭遇,麾下人馬損傷慘重,當迅速補充,在霸陵一帶,看住曹軍,令其不能輕動。”
陳宮指著地圖侃侃而談道:“至于西涼人馬,尚有十日能夠抵達,我軍可在左馮翊槐里、武功、茂陵三縣屯駐重兵,此三地乃西涼軍必經之路,主公可遣三員上將前往駐守,將來犯之敵擋在此處,主公則親率兵馬,聚殲曹軍,韓遂馬騰皆是受鐘繇挑唆,若主公能迅速殲滅曹軍,一來可以震懾馬騰韓遂,二來西涼軍千里來襲,消耗必重,曹軍一敗,西涼軍必不會盡心,屆時主公只需派遣能言善辯之士前去西涼,沉明利害關系,西涼軍自退。”
呂布目光看向地圖,點點頭,沉聲道:“高順、陳興、徐盛聽令。”
“末將在!”三將上前一步,鏗鏘道。
“以高順為主將,領兵一萬,星夜趕往槐里、武功、茂陵一線布防,不得有誤!”
“末將領命!”高順三人朗聲答應一聲,告辭離去,呂布兵馬如今分散四方,高順只能讓陳興、徐盛連夜去召集兵馬,自己則帶著如今駐扎在長安的兩千步兵,先一步趕往槐里。
三人離開后,大殿中頓時變得更加空寂,呂布負手而立,站在地圖面前,看著眼前的地圖,良久,方才緩緩開口道:“公臺之計中規中矩,卻能化解眼下我軍危機,然……”
呂布回頭,目光在陳宮、張繡身上掃過,最終落在賈詡身上,沉聲道:“此計雖好,但耗日持久,雖能退敵,卻無法傷其筋骨,反倒我軍,經此一戰,傷亡必重。”
陳宮皺眉道:“主公之意是……”
“這四萬西涼軍,我不打算放他回去,就算不能立刻消滅韓遂馬騰,也要令其不敢直視我軍軍威。”呂布沉聲道。
“這……”眾人聞言不由心中一凜,看向呂布的目光如同看瘋子一般,以兩萬戰四萬,能夠拒敵已然勉強,看呂布的意思,竟然是想全殲四萬西涼軍,重創馬騰、韓遂,一時間,眾人被呂布的言論驚得不輕。
“主公,以我軍目前的軍力,恐怕……”
“如今鐘繇聯合西涼,兩面夾擊,但實際上,曹軍眼下在這三輔之地才是最弱的一方,曹操遠在許昌,對于關中鞭長莫及,反倒是馬騰韓遂,才是未來我軍大敵,張繡,你去集結騎兵,并將全軍能夠調動的兵馬給我調集過來,務必讓我軍騎兵一人雙乘,對西涼軍,首先不能弱了氣勢,得先來個下馬威,令他們知道,我軍不可輕犯。”呂布沒有理會陳宮的話語,看向張繡道。
“喏!”張繡聞言,連忙退下。
“主公!”陳宮蹙眉道。
“公臺,我知你意思,當下我們要以穩為主,只要這百萬人口能夠安頓下來,假以時日,必能練出一支大軍,屆時韓遂、馬騰將不足為懼,可對?”呂布看向陳宮,認真道。
“不錯,此乃王道。”陳宮點點頭道。
“但我們的對手不是韓遂,也不是馬騰,而是曹操,是袁紹!”呂布沉聲道:“相比這兩大諸侯,我們本就已經落后,不能在這二人身上浪費更多的時間!”
陳宮面色微變,雖然不服,卻也無話可說,的確,相比于曹操袁紹,馬騰韓遂有些微不足道,但對于如今的呂布而言,此二人雄踞西涼,麾下皆是驍勇之士。
“我們的每一場戰爭,都必須壯大自身,以戰養戰,日后才有底氣與袁紹、曹操一較高下,而不是不斷地去打消耗戰!”呂布斷然道:“此事我意已決。”
陳宮聞言,不禁微微輕嘆一聲,不再多言。
呂布目光看了看賈詡,微笑道:“溫和先生。”
“在。”不知為何,呂布雖然在笑,但賈詡卻有種被猛獸盯住的感覺,心中不禁一冷,連忙道。
“此戰,我必勝!”呂布微笑道。
“溫侯勇武,天下無雙,自是戰無不勝。”
“我不需要你拍馬屁,待我回軍之日,我要先生為我出一策,分化馬騰韓遂,令其二人不但不能同心,更要他二人自相攻殺!”呂布微笑著打斷賈詡的推脫之言:“先生可以選擇為我獻計,或者開始為自己全家上下準備后事。”
“……”賈詡胸口一窒,面對呂布這種不講理的命令,也只能無奈的點頭任命:“詡……定當竭盡所能。”
“先生是個聰明人。”呂布微笑道:“我相信在自己滿門身家性命和馬韓之間,先生一定會做出一個明確選擇。”
“是。”賈詡苦澀道,縱使他滿腹經綸,此刻被呂布用刀架在脖子上問計,也只能選擇委曲求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