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夏口,呂布站在江岸之畔,用千里鏡眺望著一艘艘樓船在江面上來回巡弋,在他身后,文聘一臉羞愧的跪在地上,嘶啞道:“末將無能,請晉王治罪!”
在不久前,為了打通呂布南下的通道,文聘帶領昔日的荊州水師,想要趁夜渡江,攻破柴桑,只要江夏和柴桑在手,呂布的陸軍就可以渡過長江,避開水軍的短板,直接跟劉備和江東打一場陸戰。
原本,以文聘的本事,劉備在水上是絕對占不到優勢的,否則當初陳到也不會被呂蒙在水上壓著打了,但周泰的水軍突然出現,打亂了文聘的部署,在水上與周泰一場混戰之后,最終不敵,無奈敗退而回。
“此事怪不得你。”呂布收回千里鏡,扭頭看了一眼文聘,微笑道:“仲業十年未曾治軍,戰陣之上,未免生疏。”
至于凌操,心理上還是不愿意跟江東孫氏對決,這也是人之常情,呂布并未怪罪,坐在兩名驃騎衛搬來的椅子上,呂布手指不輕不重的敲擊著扶手:“荊州的戰船終究差了些,還是待興霸的橫海水師到來之后,再議渡江吧。”
水戰,他不是很熟悉,更談不上精通,強行渡江的話,如果江東的水師來襲,呂布還真沒辦法對付,這水戰可是個技術活,不是人多就管用,而以長江的寬度,攔江截流也是一個笑話。
“主公,末將倒是想起一件事來。”呂布身后,魏延摸索著下巴道。
“哦?”呂布回頭,看向魏延。
“昔日高順將軍在與袁紹大將張郃對峙黃河之時,為了渡河,曾將數百艘船只以鐵索、木板連接在一起,強行渡河,一舉登陸北岸,我等也可試試此法。”魏延笑道。
“鐵鎖連舟?”呂布挑了挑眉,看向魏延,想了想,最終還是搖頭道:“此法弊端太大,若敵軍以火攻的話,又當如何?”
“如今風向,就算敵軍以火攻,我軍也有足夠的時間將木板拆開,而且敵軍若是以火攻的話,恐怕燒到的還是他們自己。”魏延笑道。
的確,歷史上,赤壁之戰,鐵鎖連舟只是其中一環,若無黃蓋的苦肉計,也不可能大勝,目光不由看向賈詡。
卻見賈詡輕輕地搖了搖頭,顯然并不贊成此法,以呂布如今的軍勢,根本無需冒險,江東水軍雖然能在江上勝過荊州水軍,但卻根本打不過來,稍微近一點,射聲營的弓箭可不是吃素的。
“文長,這是最后一仗,我們有絕對的勝算,不能拿將士們的性命冒險,時間我們等得起!”呂布見狀,搖了搖頭,看向魏延道。
“喏!”魏延聞言,只得點頭,文聘站在一邊,臉上帶著幾分羞愧。
“主公,臣倒有一計,可破孫劉聯盟!”賈詡站出來,微笑道。
“哦?”呂布看向賈詡,微笑道:“文和有何妙計,快快講來。”
“劉備如今,雖然手握八萬兵馬,但這些兵馬卻大都是出自荊襄之地,主公可找一些荊州軍家屬送信給劉備軍營。”賈詡微笑道。
“我知道!”魏延興奮道:“叫他們鬧事,霍亂軍心!或者想辦法逃往荊州。”
呂布看向賈詡,如果只是這些的話,根本不必刻意去做,時間越久,劉備那邊軍心就越散,家國天下,這世上有幾個人能夠真正不顧家人?愿意背井離鄉。
賈詡微笑著搖搖頭道:“此其一也,主公可令那些家屬送信于軍中,只要能夠帶來一顆江東軍的人頭,不但可免其罪,還可獲得官府獎勵,人頭越多,獎勵也越豐厚,若能帶來對方將官的人頭,甚至可以加官進爵。”
“妙!”呂布拍了拍手,如此一來,就算孫權愿意跟劉備聯手,但底下的士兵被殺的多了,恐怕雙方本就沒有抹平的矛盾會從基層開始,一步步被激化,最重要的是,雙方將士本就不多的信任,將會徹底喪盡。
“軍師,你可真夠毒的!”魏延、郝昭、徐盛、龐德看向賈詡的目光中,帶著深深地驚悚,設身處地的想一想,如果自己站在對方將領的位置上,這種事該怎么辦?但想了半天,根本無解,賈詡用計,一貫是從人性深處出發,未必有多精妙,但絕對能夠一針見血,除非劉備現在能從呂布手上吧荊州給奪回來,只是那可能嗎?
“嗯?”呂布瞥了幾人一眼,搖搖頭,看向賈詡道:“那此事便交由文和去辦吧,必要的時候,讓一些家屬過去。”
“喏!”賈詡聞言,微笑著點點頭,扭頭看向文聘道:“仲業,水寨防御,便交由你了。”
“末將領命!”文聘一禮,水上打不過周泰,但只是防御的話,他周泰也休想打進來。
回到江夏大營之后,呂布派了一隊驃騎衛負責保護賈詡的安全,賈詡帶著人匆匆離開,準備執行計劃,挑選人選,除了對面劉備軍中將士的家屬之外,自然還會有大量探子跟著混進去,雖然呂布在江東也安排有密探,但那些大都是負責收集情報的夜鶯,而這一次,跟著混進去的還有鷹部。
數日后,周泰正在巡視江面,突然接到來報,有大批荊州百姓連夜渡江,似乎是要到對面的劉備軍營去投親。
戰爭時期,江面戒嚴,百姓一般是不會冒險渡江的,只是這一次,人數太多,足足有數千人之眾,星羅棋布的散布在江面之上,周泰也不好防御,攔住了一些人,但還是有不少船只從其他地方登岸,畢竟長江這么長,如果是軍隊的話,自然要選擇一些渡口,但只是零散的百姓,可選擇的余地就太多了,只要靠岸,總有辦法上去。
劉備這些日子很痛苦,軍心散了,從去年年關之前,魏延率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下荊州之后,自己這邊的軍心就開始亂了,幾乎每天都有逃兵出現,雖然劉備及時做出了對策,但三個多月下來,昔日的八萬大軍,到現在已經只剩下六萬多,非戰斗減員讓劉備迫切的希望找到新的力量加入。
只可惜江東本就地廣人稀,而豫章百姓對孫家歸屬感很強,對于這些外來者,排斥心理非常強,劉備在江東,根本無法立穩腳跟,哪怕諸葛亮,面對如此局面,也無力回天。
“主公。”寇封從帳外進來,向劉備拱手道:“大營中突然來了不少荊州逃過來的百姓,軍師覺得有些不對,請你過去一下。”
“荊州百姓?”劉備皺了皺眉,站起身來,快步帶著寇封往校場跑去。
當來到校場之時,已經亂成了一團。
“我要回去,不打了,我要回去!我娘還在家中等我歸還,我不能再打了,再打,命都沒了!”雖然過來的之時少數將士家屬,一家團聚固然可喜,但對于其他將士來說,看著別人一家團聚,自己卻孤苦無依,家人還在荊州,反而激發了更多將士的思家之情,整個大營中,充斥著將士們想要回家的聲音,哪怕是關羽、張飛、黃忠這些人都沒辦法制止。
“主公,事情有些不妙!”諸葛亮此刻憔悴了許多,看到劉備過來,連忙拉著劉備苦笑道:“呂布太過可惡,正面無法渡江,便出此下策,這軍心,怕是要亂了。”
劉備看了一眼,嘴角抽搐了幾下,苦澀道:“我軍近兩年來連翻作戰,軍心本已疲憊,如今再加上荊州陷落,這可如何是好?”
諸葛亮聞言不禁默然,其他事情,錢糧也好,地盤也罷,他都有辦法,但唯獨這軍心,一旦亂了,便是他也沒辦法,而眼下,這些荊州軍是劉備最后的依靠,絕不能失,當務之急,也只能盡量安撫了。
劉備加上一眾武將一通忙亂,總算將軍心暫時安撫下來,但所有人的心底卻沉甸甸的。
諸葛亮站在營門口,看著滿天繁星,面色沉重,并沒有因為軍心被安撫下來而感到輕松,因為他隱隱感覺到,這些家屬在這個時候被放過來,肯定不止是亂軍心這么簡單,否則怎會這么巧,來的都是將士們的家屬?呂布的軍隊雖然還沒有過來,但呂布那無形的觸手已經隨著這些被放過來的百姓延伸到劉備軍營里來了,而他,作為劉備的軍師,此刻卻沒有任何辦法,他甚至不知道對方究竟打著什么主意。
“軍師,有些不妙!”就在諸葛亮望天長嘆之際,黃忠突然帶著一支人馬匆匆趕來。
諸葛亮勉強露出一抹笑容:“漢升將軍有和事情?”
“剛剛我帳下將士來報,那些家屬帶來一個消息,我軍中若有人能夠帶回去一顆江東將士的人頭,不但可以免于處罰,還可以獲得晉王府的獎勵。”黃忠沉聲道。
一股寒意自諸葛亮背上竄上來,迅速蔓延向全身,諸葛亮的面色也頓時變得煞白看向黃忠,嘴唇顫抖了幾下,突然厲聲道:“立刻全軍戒嚴,無主公軍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營,包括那些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