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中原各地的烽火遍地,洛陽作為昔日的都城,已經被戰火毀掉過一次,此時卻仿佛煥發出了新的生機。
這一天,是建安十四年十一月初七,呂布遷治于洛陽已經過去一年了,一年的時間里,要說跟長安比,終究是還差許多的,人口、規模,長安在五年的時間里可是經過數次擴城才有今日之盛景,不過格局上,洛陽終究更大氣一些。
畢竟長安是在一步步探索中逐漸興盛起來的,而到重建洛陽的時候,呂布這邊,已經有了完整的規劃團隊,有專業人士策劃,還有風水師測量風水,整體布局上,給人一種更加恢弘大氣的感覺,如果說長安是明主片玉,讓人眼花繚亂,那洛陽建成之后,就如同串好的明珠項鏈,未必就比前者更美觀,但每一棟建筑、街道都力求放在最適合的地方,力求簡潔、優美而縝密。
如今洛陽還未完全建成,但南來北往的商戶已經開始在洛陽定下駐地,或是作為中轉站,或是直接將商行的總部定在洛陽,商人逐利,在這方面嗅覺是很敏銳的,呂布既然要將治所遷于洛陽,那接下來,經濟中心也會逐步從長安遷移至洛陽,長安的重要性是毋庸置疑的,但洛陽未來無論政治還是經濟地位,隨著呂布將自己的基業放到這里,也說明這長安會有無限商機。
雖然比鄰前線,但年初時天下五路諸侯聯合討伐呂布,最終卻被呂布打的孫子一樣縮回去,只要有呂布在這里,那長安就是天下最安全的城池,也是在那一仗之后,開始有大量的商戶將根基遷至洛陽。
如今北方已經徹底進入了冬季氣候,氣溫也隨之降了下來,南方的地域還好些,但北方,大多數人早已收了營生,過著老婆孩子熱炕頭的生活,在缺乏娛樂的年代,尤其是在冬天寒冷的季節里,實在沒有太多事情可以做,哪怕是熱鬧的長安和如今的洛陽,在這個時節里也會變得冷清許多,但今天顯然是個例外。
一大早,街頭上便是興奮地人群,一個個走街串巷的討論著什么,酒樓里更是聚集著各家學派的學子,一個個興奮地討論著什么事情。
一些從外地來的商戶還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事,一打聽之下才知道驃騎府里傳來了消息,冠軍侯,驃騎大將軍呂布將在歲末年初之際,受封為王。
封王!
對許多人來說,這是大逆不道的事情,因為自漢高祖時期就已經定下了異姓不得封王的說法,呂布并非漢室宗親,有何資格封王?
不過這樣的聲音,在呂布治下是很少的,隨著呂布威名日盛,對許多關中百姓來說,甚至只知道呂布卻不知道當今天子是誰,呂布封王,在百姓看來并不是什么大事,甚至覺得有些晚了,以呂布如今的地位還有占據的地盤,別說封王,稱帝都可以了。
至于那些反對的聲音,則沒人在意,這世上總有些人覺得別人做什么都是錯的,反對著呂布,卻又心安理得的享受著呂布帶來的種種好處,對于這種人,在關中是不怎么受待見的,但呂布在言論方面,只要不是惡意煽動鬧事或者詆毀政策方面,對他個人的一些言論,是不怎么放在心上的。
不遭人妒是庸才,就像當初跟人說的那樣,不怕人罵,就怕沒人罵,一個社會,如果只有一個聲音的話,那才是一件不正常的事情,當然這些人也不能慣著,一些中肯的意見呂布會收集,但一些為了罵而罵的人,抱歉,這輩子富貴、仕途怕是跟你無緣了,別特么跟我提你是什么名士。
從長安到洛陽,呂布身邊從來不缺乏名士,每年都有大量關東名士組團過來開罵,不過通常都很難見到呂布的面。
雖然還沒有正式封王,但呂布勢力從上到下,都洋溢著一股莫名的興奮,某種意義上來說,呂布封王的話,就等于獨立于朝廷之外,自成一個體系了,跟著呂布的人,大多數都屬于寒門出身,對朝廷的歸屬感不是太強,加上時逢亂世,這天下大勢,這么多年來,漢室的余威也差不多散盡了,許多人心思里,自然有幾分成為從龍之臣的打算,以眼下天下大勢來看,呂布顯然是最有機會問鼎那九五寶座的諸侯。
洛陽城里,四處熱議著這個消息,而作為當事人的呂布,卻坐在驃騎大殿里,看著一群為了王號爭得面紅耳赤的臣子。
關于該選擇哪個王號來命名,這本該是禮部的事情,誰知道楊阜找了幾個才學名聲挺高的人一起討論,最后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討論到他的驃騎大殿里來了。
有人認為呂布發跡于秦地,當以秦為國號,不過很快遭到一群人的口誅筆伐,畢竟呂布封王的王號以后很可能就是國號,會記載在史書上的,而他們這些人,很可能因此而在史書上留下濃重的一筆,名留青史,這可是許多文人夢寐以求的事情,而秦與先秦國號重復,最重要的是,始皇帝一統天下,有著重要的歷史意義,無論呂布有如何大的功績,在意義上很難跟始皇帝并列,不免被始皇帝光芒所遮掩,但事實上,到現在為止,呂布做出來的功績可是一點都不比始皇帝差,甚至接下來建立的朝代,要蓋過始皇之威,自然不想因為國號的問題被后人混淆。
秦之后,便是晉了,畢竟呂布出身并州,將晉定為國號,也算是個中規中矩的選擇,但這個王號顯然也不能被眾人所滿意。
之后甚至有人說長安王或洛陽王的,直接被攆出了大殿。
看著一幫學者在這里爭得面紅耳赤,一言不合就是引經據典,沒有一定文學底蘊呂布其實挺無聊的,卻又不得不做出一副認真聽的樣子,免得被人說沒有威儀。
“文和啊,你怎么看?”百無聊賴之下,呂布扭頭看向一旁老神在在的賈詡,不得不佩服這家伙的定力,這吵了都有三天了,賈詡從始至終都是這么一副模樣。
“這要看主公如何選了。”賈詡睜開眼睛,看了呂布一眼,微笑道。
“怎么說?”呂布好奇的看向賈詡。
“其實秦也好,晉也好,不過是個代號,但諸位大家所爭的,還是名留青史這份榮耀,主公若無特殊要求,任他們爭便是,到最后決定之時,若還無法給出答案,到時候主公做出選擇即可。”賈詡微笑道:“當然,主公若是有其他要求,也可告知諸位大家。”
說了等于沒說,浪費了一堆口水和期待,呂布覺得問賈詡完全就是一個錯誤,能在這里爭論的,哪一個不是某個學派的宗師級人物,這些人,賈詡不管得罪了哪一個,以后的日子都不會好過,按照老狐貍一貫作風,自然是選擇哪邊都不得罪,將皮球礽回給呂布。
“文和如今也算是位極人臣,還如此小心,不累嗎?”呂布搖了搖頭,失笑道。
“主公說過,站得越高,摔下來往往也越狠,臣還是低調些好。”賈詡頷首笑道。
“你啊……”呂布沒有繼續在這個話題上多說,想了想道:“聽說關二打進了江東,文和覺得,勝負如何?”
“這要看主公是否愿意出手,若主公出手,自然能保,但若主公不出手的話,江東恐怕危矣!”賈詡笑道:“江東犯了曹劉的忌諱,此番出手的,可不止是劉備,還有曹操,江東雖有長江天塹,但呂蒙被斬,柴桑水軍損失慘重,而且還要防備曹操跨江擊建業,就算能守住,恐怕九江、丹陽也難以抱拳,此戰之后,更是再無力去招惹劉備。”
“若主公想要江東繼續幫忙牽制曹劉的話,江東自然要救。”
“封王之后,便是掃平天下,這天下,自然也包含江東,甘興霸的橫海水師困在大河之中,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呂布搖了搖頭:“讓他們自己打吧,這盤棋,沒有勝者,無論曹操、劉備還是孫權,他們是棋手,同樣也是棋子,最終的勝者,只能是我們!”
“只希望那諸葛孔明知道此事之后,能知進退,整個荊襄,恐怕也只有此人算是個明眼人,否則,若他無法及時趕回的話,勝負難料,一旦關羽所部被孫權所滅的話……”
“那不是更好嗎?”呂布微笑道,就算這三家合一,如今呂布都不懼,更別說內斗不止了。
“倒也是。”賈詡呵呵一笑,不再多言,繼續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如同老僧入定一般令人不爽。
看了看天色,呂布站起身來,此刻大殿之上眾人雖然爭得面紅耳赤,但呂布畢竟是這里的主人,他一起來,眾人聲音不禁淡了下去,齊齊看向呂布。
“諸位。”呂布看向眾人,微笑道:“午時將至,也到了飯時,我已命人為大家備好了午膳,咱們吃完再論如何?”
“喏!”一群人微微躬身,向呂布一禮之后,在下人的帶領下前往后堂用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