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厲的慘叫聲從四面八方響起,一下子,仿佛整車戰場都是敵軍的兵馬在殺過來,讓人有種四面楚歌的錯覺,哪怕蔡瑁很清楚,這些突襲而來的兵馬,絕對沒有自己的人馬多,但他知道,那些普通士兵會想這么多?
或許能想到,但那又如何?當潰敗之勢形成的時候,哪怕人人心里心如明鏡,但周圍的人都在跑,自己也只能跟著跑,個人的力量在無數人匯聚而成的浪潮下,根本不足以逆轉,只能隨波逐流。
也不是沒有那些自以為看清楚形勢的戰士憤而回擊,但結果,卻連個浪花都沒有激起,便被迅速湮沒在敗軍之中。
大勢所趨,不想死,只能逃。
夠狠,也夠絕!
此時無論是蔡瑁還是蒯越都知道,他們上當了,從三天前高順示威般的那一刻開始,他們就掉入了敵人的陷阱。
對方算準了他們的心態,也看穿了他們的行動,并做出了相應的安排和部署,那三具威力奇大的怪弩出現了,將他們積攢了三天的恐懼徹底引爆,同樣也將他們三天來鼓舞起來的士氣徹底崩毀。
然后趙云出現了,另一個將領也出現了,讓本就陷入崩潰邊緣的荊州軍士氣上雪上加霜,而馬超的騎兵完成了最后一擊,將他們已經降低到冰點的氣勢徹底摧垮,然后便炸營了!
蔡瑁和蒯越心中同時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那一直沒有顯山露水的高順,在這場大仗之中,又扮演著一個什么樣的角色?
兩人想不出,也不敢想,局勢已經崩潰至此,高順的出現,必然石破天驚,此刻已經自身難保,兩人實在不想去多想高順會在怎樣的情況下出現。
兩人奔逃一路,半道上遇上荊州猛將王威,雙方合兵一處,聚集了數千兵馬,才算稍歇口氣。
“大都督,那魏延、馬超太過驍勇,末將不敵。”王威一臉羞愧的向蔡瑁請罪道。
“可惜,我荊州無猛將助陣,否則,何至于潰敗至此?”王威帳下,武將王連苦笑道。
蔡瑁與蒯越相顧無言,真沒猛將嗎?當然有,劉備不說,他手下關羽張飛乃至陳到,任何一個出來,都足以力挽狂瀾,猛將的作用就在這種時候最能體現出來,以個人勇武帶動士氣,扭轉戰局,什么陰謀詭計,在這種時候,都沒有一個絕世猛將的作用大。
但蔡瑁不能用,也不敢用,他知道,劉備是劉表派來分他兵權的,若重用劉備,兵權必然被劉備分走一部分,劉表在荊襄的勢力也會越來越穩固,到那時,四大世家如何把持荊州軍政?
蔡瑁搖搖頭:“莫說這些,我等當盡快趕回大營,組織防御,只要大營不失,我軍便不會敗。”
大營里面可是囤積著大量的糧草,只要能夠守住大營,這些潰敗的士兵自然還能回來,只是想想那三具威力奇大的怪弩,蔡瑁、蒯越、王威心中不禁發苦,良久,蔡瑁才站起來道:“走吧,準備撤兵。”
這仗,不能再打下去了,再打,蔡家就危險了!
這片刻的功夫,又聚集了不少敗兵,兵力總算過萬了,也讓蔡瑁等人心底多了幾分底氣,再度啟程望大營方面奔去,只是心底,都有些擔憂,大營雖然有五千兵馬留守,但蔡瑁并不放心,若高順帶人趁虛而入,大營完了,他們就只能借道孟津,去跟劉備匯合了。
只是當一行人馬回到大營的時候,并未發現有戰亂的痕跡,這讓蔡瑁與蒯良放下心的同時,心中也不禁多了幾分疑惑,那高順究竟在何處?
這份疑惑并未持續太久,高順沒有出現,終究是好事,或許他認為有那四路人馬已經足矣將他們擊潰,蔡瑁開始組織人手進行防御,接收從各方奔逃而回的兵馬。
相比于洛陽一帶戰火彌天,東北方向的孟津卻是顯得極為安靜。
孟津古稱盟津,乃當年周武王召集諸侯歃血為盟的地方,孟津一帶丘陵居多,古人曾稱孟津一帶的地形為‘三山六陵一分川’,孟津便卡在這三山六陵之間的一分川之上。
曹仁自占據孟津之后,就在不斷加固孟津城防,之后夏侯淵曾帶來兵馬增援,后來冀州戰急,曹操調回了夏侯淵,但兵馬卻留下了,也讓孟津的兵力相當充足,高順入主洛陽之后,幾度想要攻破孟津卻都徒勞無功。
非是高順不敵曹仁,只是雙方兵力上的差距再加上地勢之上的天然優勢,讓曹仁先天上就立于不敗之地,只可惜,呂布與曹操在冀州打的可說是兩敗俱傷,曹操的重心也逐漸轉移到穩定冀州與青州的局勢之上,糧草漸漸吃緊,屯與孟津的三萬大軍,整日人吃馬嚼,加上孟津距離許昌太遠,路途上的消耗更是一筆巨大的開支。
孟津于曹操而言,如今已經有些雞肋,雖然沒有明言,但幾次書信,曹仁也看出曹操有將兵馬撤出孟津的心思,只是礙于他的顏面,沒有明說,但曹仁也能日益感受到這份壓力,心中本身也有了退意,因此,當司馬朗來游說的時候,雖然看不上那三千人的糧草,但曹仁還是毫不猶豫的將孟津脫手給了劉備,不管怎樣,留給劉備總比留給呂布好,雖然他同樣討厭劉備。
洛陽那邊打的熱火朝天,這邊相隔百多里路自然感受不到,劉備在司馬朗的陪同下走上了城頭,看著陳到將三千將士指揮的井井有條,手扶女墻,這一刻,劉備心中終于有了幾分氣吞天下的感覺。
已經很久沒有過屬于自己的城池了,劉表待他不錯,但劉備也清楚,劉表對他,未必沒有戒心,之所以將此重任交給自己,更多的還是出于平衡的考慮,劉備在荊州如無根飄萍,要想立足,必須靠著劉表,因此,劉表會放心的用他,如果有一日,劉備也像蔡瑁這樣不受控制的時候,恐怕到時候,自己這位族兄會毫不猶豫的轉手過來削弱自己的力量。
如今的劉備半生奔波之后,心智城府早非昔日可比,臉上神色不變,扭頭看向司馬朗笑道:“先生,軍中已無糧草,下一步該如何?”
“自是告知那蔡瑁知曉。”司馬朗微笑道:“軍中糧草還夠三日之用,下一批糧草,主公可以扣在城中,這樣一來,也是掌握了蔡瑁的命門。”
劉備點點頭,說話間,遠處卻是一對亂兵朝著這邊飛奔而來,看衣甲是荊州軍無異,只是卻十分狼狽。
劉備瞇了瞇眼睛,一閃身,將自己隱于旌旗之下。
司馬朗會意,招來一名校尉上前答話。
不一會兒,那隊亂軍已經來到孟津城下,為首的是一個身高八尺有余的漢子,隔著城墻道:“請曹將軍放我等通過!”
“爾乃何人?為何如此?”校尉得了司馬朗的示意,上前一步大聲道。
“我乃荊州將領,大營糟了高順的偷襲,已然失陷,我等要前往虎牢關,與劉備將軍匯合!”那漢子嗓門兒極大,即便隔著一段距離,那聲音依舊令城門上的守軍耳膜直顫。
“稍等,我去稟告將軍!”校尉凝重道。
“快去快去!”漢子揮了揮手,不耐道。
司馬朗回頭,卻見劉備一臉凝重,疑惑道:“主公?”
“此人乃呂布麾下悍將雄闊海,汝南之時,我兄弟三人曾與此人交過手。”劉備冷然道。
“如此說來,他是為詐城而來!”司馬朗目光一冷,瞇眼看向下方的雄闊海:“那附近,定有高順伏兵在暗中窺探。”
“主公,可叫關張兩位將軍伏于門下,假意誘他入城,合關張兩位將軍之力,當可斬他!此次定叫呂布痛失猛將!”司馬朗沉聲道。
“好!”劉備點頭,連忙派人去通知關羽張飛,同時命人上前先穩住雄闊海。
雄闊海在城下已經等的不耐,正要喝問,卻見城門突然緩緩打開,心中不禁一喜。
“將軍,有些不對!”雄闊海身邊,一員小將皺眉看向城門內,連忙拉住雄闊海道。
“如何不對?”雄闊海一愣,扭頭看向此人。
“只是尋常通報,為何要這么久時間?”小將策馬看向城門方向:“還有剛才那校尉,好像是要故意拖住我等,一直與將軍寒暄。”
“哦?”雄闊海瞇眼看向城頭的方向,果然,那校尉見他們遲遲不進,大聲說道:“將軍為何還不進門?”
雄闊海見對方催促,心中那一點疑慮自然大增,策馬在城門外盤旋,看向對方道:“我與曹仁將軍也算有過數面之緣,可否叫曹仁將軍出來答話?”他雖魯莽,但綠林出身,張口胡說的本事可不差。
“這……”校尉下意識的扭頭看向身旁,雄闊海猛一瞪眼,抽出一把板斧照著城墻上甩過去:“何方鼠輩,縮頭縮腦!”
“噗”
雄闊海這手飛斧本事可不小,幾乎百發百中,城頭上,司馬朗見雄闊海生疑,那校尉竟然看過來,不由大驚,就見一把飛斧突兀的從城下飛上來,根本來不及躲避便被飛斧一斧子灌入了胸膛,雙目圓睜,不甘的看向城墻外的天空,整個人被巨大的力道給向后帶去。
“先生!”劉備沒想到自己好不容易請到的一位謀士就這么被人給殺了,心痛欲絕,厲聲喝道:“云長、翼德,給我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