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兩天,馬超大營沒有任何動向,同時李典也收來前方斥候傳來的情報,馬超已經率領大軍南下洛陽。
“李釗,命你留守安邑,其他人隨我進駐汾陰、大陽!”李典終于有些坐不住了,馬超已經走了,自己卻還畏縮在城里,傳出去,豈不讓人笑掉大牙?
“喏!”副將李釗心中有些不愿,但軍令如山,還是站起身來拱手一禮,李典自帶人馬出城,趕往馬超大營。
半個時辰之后,看著空蕩蕩的大營以及那幾頭已經死去的羊,李典默默地命人拆除軍營,同時分兵前往汾陰、大陽,駐守城池。
后悔嗎?
倒不至于,李典很清楚,馬超要走,自己攔不住,對方麾下可都是驍勇善戰的羌騎,不但來去如風,而且戰力不凡,李典帳下,皆是步卒,守城的話,靠著當地士紳百姓的幫助,還可以抵擋馬超,但若出城作戰,恐怕不是對手,就這一點來說,他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什么。
只是就這么讓馬超跑了,河洛之戰,又會多了幾分變數,這讓李典有些擔憂,主公如今尚在冀州平叛,若河洛之戰出現變故,恐對冀州之戰產生影響。
心里盤算著這些,李典開始催促兵馬盡快收拾輜重,他要盡快將兵力壓在河洛一帶的邊境,就算起不到太大的作用,但至少也要讓呂布的兵馬生出一些忌憚之心。
“將軍,快看!”就在這時,一名親衛指著前方大叫道,將李典的思緒拉了回來,連忙抬頭看去,卻見自己不久前派出前往接收汾陰的一支兵馬此刻再度出現在視線中,樣子非常狼狽。
無數戰士丟盔棄甲,狼奔豕突,仿佛有什么可怕的東西在身后追逐一般。
李典瞳孔驟然收縮,清楚地看到在這批亂軍身后,一面迎風招展的大旗正在飛快的靠近,大旗之上,如同容血染紅的幾個大字——伏波中郎將馬在陽光下顯得如此刺眼。
“不好!”李典面色大變,中計了!
“列陣,迎敵!”終究是曹操手下大將,哪怕遭遇巨變,李典仍舊是雖驚不亂,手中長槍一揮,命令士兵結陣,在這種空曠的平原地帶,當步兵遇到騎兵,只有排起密集的陣型拼死一搏,才有一線生機,轉身逃跑,只會死的更快,兩條腿永遠別想拋過四條腿。
李典的兵馬都是曹操麾下精銳,此時雖然突遭變故,卻并不慌亂,隨著李典的一聲令下,迅速排成密集的陣型,一根根長槍如同一片綿密的死亡叢林般刺向前方。
視野看向前方,雜亂的腳步聲逐漸被馬蹄聲所取代,大地在顫抖,若隱若現的馬蹄聲漸漸變成悶雷般的轟鳴,仿佛巨大密集的鼓槌不斷叩擊在大地之上,陡然間,正在狂奔的一名曹軍將士身體毫無征兆的飛起來,胸口出現一個碗口大小的血洞,分不清是血液還是內臟的東西淋了一地,一名騎士突兀的從人群中疾沖而出。
一騎、兩騎,十騎、百騎,越來越多的騎士透陣而出,迅速匯聚成一股灰色的洪流,之前狼奔豕突的曹軍已經湮沒在這支浩浩蕩蕩的洪流之下,已經看不到蹤影,被無情的鐵蹄碾成了齏粉。
感受著那股撲面而來的狂暴壓力,李典面沉似水,握著槍桿的手不禁又緊了一些,他能感受到前排士兵的焦躁和不安,別說這些普通士卒,就算是李典自己,此刻心中都有些絕望,三千步卒面對的卻是近乎同等數量的騎兵,單是那股狂暴的沖擊力,撞都能將自己的陣型給撞爛了,但此刻,他不能退,哪怕退一步,死的只會更快。
三千騎兵之前,馬超頭戴一定天狼盔,手握長槍,胯下一匹西極馬猶如在群馬中顯得異常的神駿。
“不要慌!”李典狠狠地吸了一口氣,氣沉丹田,大聲道:“只要我們不亂,他們就拿我們沒轍,弓箭手準備!”
一箭之地倏然而至,眼看著對方便要沖入射程,李典高高舉起的長槍狠狠地揮落:“放!”
箭雨騰空而起,在空中匯聚成一片烏云,在騰升到最頂端的時候,開始向下攢落,也在同時,馬超突然發出一聲高亢的咆哮,數千騎并在奔騰中快速轉彎,箭簇大半落在了地上,也有一些落在了人群中,卻多半被騎士身上的皮甲彈開,只有極少數射在了沒有皮甲保護的地方,見了血,有幾名騎士慘叫著跌落在馬下,被隨后趕過的騎兵踩成了肉泥。
袍澤的死亡并沒有讓這些來自河套的騎士感到悲傷,他們已經見慣了生死,漠然的接受著這一切,在馬超的指揮下饒了一個大圈,再度朝著李典的部隊從側翼發起了進攻。
“弓箭手準備!長矛手將陣型轉向東!”李典聲嘶力竭的發出一聲高亢的怒喝,長矛手迅速將陣型調整向西面,同時弓箭手也完成了第二次準備動作。
這一次,馬超的騎兵沒有任由他們放箭,迅速挽弓搭箭。
“放!”兩人幾乎是同時下達了放箭的命令,箭簇在空中交匯,碰撞,隨即交錯而過,落向不同的方向,馬超帶著騎兵幾乎是貼著李典的陣型沖過去,并未直接沖陣,稀稀落落的箭雨又帶走了數名生命,然而騎射射出的箭簇,卻幾乎全部被曹軍所承接,即便有盾牌手遮擋,依舊有數十名曹軍戰士倒在了血泊中。
馬超并未急于進攻,而是繼續繞著李典的陣型奔騰,不時沖進射程之內與對方對射一次,就如同一頭狡詐的狼,貪婪的盯著它的獵物,不斷消耗著獵物的體能,等待他們精疲力盡的那一刻。
李典自然看出了馬超的打算,對方不愿意過度損失兵馬,也給他們有了一絲喘息的余地,但這可不是什么好事,士兵在這種時刻神經緊繃的狀態下,時間越久,承受的壓力就越大,不僅僅是體力上,還有精神上的壓力,時間久了,恐怕自己就得先崩潰了。
援兵!
李典看了一眼已經被拆的差不多的大營,如果這座大營沒有拆該多好,至少可以依托大營來對抗馬超,然后等待援兵前來救援,他長時間不回,必然會引起部下的懷疑。
等等,大營?
李典目光突然一亮,扭頭看向那些被拆下來的輜重,大聲道:“快,去將那些輜重統統給我燒掉!”
“喏!”親衛不解,卻也沒問,兩名親衛直接上前,找了一些比較容易燃燒的帳篷堆在一起引燃,隨后火焰開始向四周擴散。
“將軍,快看,他們在干什么?”騎陣之中,看著李典將他們的大營給引燃,一名屠各武將不解的看向馬超道。
馬超看了一眼天空中滾滾升起的濃煙,目光一冷,冷哼道:“他們在求援!也是在逼我們決戰!若是河東其他曹軍看到這些濃煙,前來支援,我們便要腹背受敵了!不能再等了!準備進攻!”
“嗚嗚嗚嗚嗚”
號角聲響起了奇特的旋律在曠野上回蕩,大量騎兵迅速匯聚而來,開始再度向李典的軍隊發起了沖鋒。
“弓箭手準備!”李典見狀目光一冷,一揮手,被護在中間的弓箭手開始挽弓搭箭。
馬超漸漸沉下了身體,這一次他沒有再去躲避弓箭,而是自馬背上摘下一桿三尺來長的投槍,不止是他,身后的三千羌族從騎一個個也都自馬背上摘下了一支投槍,馬超低伏著率先沖入了對方的射程,同時投槍也被他緊緊的攥在手中,投槍的射程可不如弩箭,最遠也不過二十步,此時就算投出去,也根本沒辦法對敵人造成有效的殺傷。
“放箭!”李典手中的長槍狠狠地往下一揮,一波箭雨再次騰空而起,這一次沒有了對方的箭簇阻撓,帶著凌厲的呼嘯朝著馬超的部隊攢射而下,猶如死神的咆哮聲中,大批騎士中箭落馬,而馬超也成功沖到了近前。
“投”
呼嘯聲中,兩千多枚投槍騰空,整個天空仿佛都暗了一下,然后狂暴而密集的嘯聲中,朝著李典的軍陣落下。
一名刀盾手感到危機,下意識的將盾牌舉到頭頂。
“噗”
冰冷的投槍輕易地洞穿了木盾,在刀盾手愕然的目光里,沒入了他的腦袋,木盾可以防御弓箭,卻難以防御勢大力沉的投槍。
同樣的一幕,在李典軍中不斷上演,一蓬蓬血花中三千人的陣型在這一輪投槍的覆蓋下,剎那間成為一片修羅地獄,密集的陣型成了一個笑話。
“滾開!”馬超反手撤出狼槍,丈二長槍一掄,刺向自己的樹根長矛被輕易蕩開,馬超趁機闖進了敵軍的防御圈,手中狼槍帶起道道殘影,所過之處,挨著就死,碰著就亡,隨后趕到的騎兵瞬間將本就凌亂的陣型沖的支離破碎,這一刻,李典知道完了,也顧不得管軍隊了,撥馬便跑。
“李典小兒,哪里跑!?”馬超這半年來對著李典這烏龜殼子半點辦法沒有,此刻眼見勝券在握,哪里能讓李典逃走,怒吼一聲,將部隊交給副將繼續沖擊,自己則追向李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