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弟,這位便是我荊襄水軍大都督蔡瑁,這些年,江東數度來犯,若非大都督統兵有方,恐怕這荊襄九郡早已落入江東之手,玄德乃當世名將,當與德珪好好親近親近。”刺史府中,劉表熱情的帶著劉備找來蔡瑁。
“德珪,這位乃是漢室同宗,中山靖王之后,劉備劉玄德,黃巾之戰時便已經名揚天下,后來更是在虎牢關兄弟三人大敗呂布,日后就留在荊襄助我整頓兵士,德珪也是當世名將,當與玄德好好親近才是。”
果然是來分兵權的!
蔡瑁心中暗自冷笑,臉上卻是笑容可掬,向劉備拱了拱手,不管怎么說,劉表這個姐夫的面子,他不好不給,不過對于劉備皇叔的身份,蔡瑁心里卻是暗自不屑。
為什么?
懂點皇室歷史的人都知道,這中山靖王一輩子沒多大出息,能夠令后人記住,最大的一個原因,就是這貨生育能力超強,一輩子生育了一百二十八個兒子,然后子生孫孫生子,這么多代傳下來,你隨便拉個姓劉的都有可能是中山靖王之后,同樣,這中山靖王之后,也是最好冒充的。
劉備的名字,蔡瑁自然聽過,平頭百姓不知道,一聽是皇室之后,會肅然起敬,但在他們這個層次,皇家那點兒事兒壓根兒就不是什么秘密,一聽是中山靖王之后,大半都會懷疑其真實性,劉表作為正經八百的皇室子孫,怎會不知道這些,如今這么熱情將劉備鄭重的介紹給荊襄士族,一來是因為劉備的身份如今已經得到皇家的認可,二來也是最主要的還是劉備感覺到自己對荊州兵權的掌控力出現嚴重不足,這個時候有這么個名義上的同宗,更重要的是有些本事的人跑來投靠,順理成章的被劉表拿來鉗制有些越發壯大的蔡家。
“德珪將軍有禮。”劉備微笑著向蔡瑁一拱手,這么多年大起大落,也讓劉備練就了一雙爐火純青的火眼金睛,敏銳的發覺劉表和蔡瑁和睦表面下的機鋒,此刻自己剛到荊州,還未立穩腳跟,此時此刻,卻并非跟蔡瑁這種荊襄名門鬧僵的時候,因此頗為謙遜。
“嗯。”蔡瑁不咸不淡的應了一聲,向劉表道:“主公,末將這些日子身體不適,就先告退了。”
說完,也不理劉備,徑直離開,將劉備僵在了原地。
劉備身后,關羽一雙丹鳳眼猛地瞇成一條細縫,冷冷的盯著蔡瑁的背影,令正在往回走的蔡瑁冷不丁打了個寒顫,下意識的扭頭看去,卻見一名紅臉大漢冷冷的盯著他,讓蔡瑁一下子驚出了一身冷汗,故作鎮定的不再看關羽,大步離去。
“云長,莫要沖動。”劉備伸手按在關羽手上,心中暗自慶幸,幸好提前將張飛灌醉了沒帶過來,否則指不定發生什么事呢。
“賢弟莫要見怪,德珪他……唉……”劉表看著蔡瑁的背影,悠悠的嘆了口氣,沒有多說。
“兄長勿要責怪德珪將軍,或許這其中有些誤會。”劉備微笑道。
劉表點點頭,沒有再多說什么,只是帶著劉備去認識其他荊襄名士,其中包括如今為荊州主簿的蒯良,以及劉表的一些山陽舊部,其中倒有不少人對劉備表現出親善的態度,多是一些劉表的山陽舊部或荊襄的中小家族,其中以伊籍、馬良為首。
這一場宴會,也算是為劉備立足荊襄打開了局面,雖然四大家族中,蔡家、蒯家還有張家對劉備并不感冒,黃家的人也是在和稀泥,持中立態度,但許多中小家族對劉備觀感都不錯,在這方面,拋開身份不談,劉備確實有幾分本事,一場宴會的時間,便與伊籍、馬良等人無話不談,大有相見恨晚之意,為呂布落戶荊襄打下了一定基礎。
“大哥,為啥不讓俺去,若按在場,蔡瑁那廝敢如此輕視大哥,定給他身上捅個透明窟窿!”次日,酒醒的張飛在得知劉備的遭遇之后,不滿的大聲嚷嚷起來。
“翼德,就是如此,我才不敢帶你去!”劉備恨鐵不成鋼的看著張飛,苦澀道:“你我兄弟三人,自黃巾之亂時便已相識,相交,這近二十年來,大起大落,經歷過無數大風大浪,為兄可有苛責過你?如今我等好不容易立足荊襄,殺蔡瑁容易,但殺了他之后呢?你我繼續浪跡天下?若是如此,何時可成大業?”
說到最后,劉備心中不由涌起一股酸楚,眼眶也紅了。
“好好,大哥息怒,以后我躲著他走就是了。”張飛也慌了,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劉備流眼淚,此刻見劉備眼圈發紅,也不敢再鬧了,好生勸慰道。
“非是為兄苛責與你,只是……唉,翼德,若你能懂事一些,我兄弟三人齊心,何愁大業不成?”劉備拉著張飛的手,苦澀道,鞭打督由,醉酒失徐州,再到最近眼睜睜看著趙子龍這員大將跟自己擦身而過,仔細想想,劉備這一生的大起大落,幾乎都跟張飛或多或少有些關系。
“是是是。”張飛連忙低頭認錯,如同做錯事的小孩一般。
“你……”劉備看著張飛,還想說什么,門外一員年輕將領走進來,躬身道:“主公,伊籍先生求見。”
“叔至先帶伊籍先生去大廳,我隨后便來。”劉備聞言,連忙止了呵斥,微笑著對小將道。
這員小將名叫陳到,汝南人,是劉備任了皇叔,于許昌時收服的將領,為人忠勇,對劉備不離不棄,更精于練兵,頗得劉備喜愛。
“喏。”陳到躬身答應一聲,轉身離去。
劉備看了張飛一眼,輕嘆口氣,正了正衣冠,又摸了摸臉,留下關羽在這里安撫張飛之后,便向正廳走去。
“玄德公有禮。”正廳里,伊籍微笑著向劉備行禮道。
“機伯先生有禮。”劉備微微躬身,還了一禮之后,邀請伊籍入座,微笑道:“備初來荊州,許多事情,還要仰仗機伯先生。”
“玄德公客氣了。”伊籍猶豫了一下,看向劉備道:“聽聞玄德公曾與呂布爭雄徐州,不知玄德公認為此人如何?”
“呂布?”劉備微微一怔,不明白為何好好地提起呂布,想了想,劉備認真道:“小節有虧,但大節無損。”
這算是一個比較中肯的評價,不管呂布以前做了什么事,但這兩年痛擊匈奴,收服河套、西域,霍亂草原,這些事跡已經足矣掩蓋呂布在大節之上的缺失。
伊籍微笑道:“玄德公能夠不遜私情,高風亮節,伊籍佩服。”
劉備微笑著點點頭,疑惑的看向伊籍道:“不知機伯先生為何提及此人?”
呂布如今坐擁西北,稱雄一方,跟袁曹角逐北方霸主之位,但如今應該還影響不到荊襄這邊來,卻不知道為何會提起他?
“玄德公有所不知,如今袁曹聯盟,共討呂布,呂布已經命使者前來荊襄游說,希望主公能夠牽制曹操,但以蔡瑁、蒯越為首的人,卻認為曹操不可敵,況且呂布一屆莽夫,不能與之聯手,主公如今也是搖擺不定,不知該如何是好,玄德公與呂布、曹操都有過接觸,籍此來,卻是想問問玄德公如何看待此事。”伊籍微笑道。
劉備眼中閃過一抹復雜之色,呂布,已經成長到這個地步了嗎,良久才深吸了一口氣,認真思索這個問題,最終看向伊籍道:“若是備來選擇,答應他,北方三足鼎立,于兄長而言,卻是一樁好事,眼下袁曹之間聯手討伐呂布,若呂布覆滅,袁曹之間一旦分出勝負,恐怕便是北方大軍兵臨城下之時,若呂布能夠擋住袁曹聯手,于兄長而言,卻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征戰多年,雖然屢戰屢敗,但劉備在戰略眼光上,還是有些本事的,并非全靠手下撐著,否則一個主公,文不成武不就,憑什么開創屬于自己的基業?
伊籍眼中閃過一抹精光,微笑著點頭道:“呂布使者不日便至襄陽,屆時若主公詢問玄德公意見,還望玄德公能夠說服主公。”
“荊襄名士何其多,恐怕無需備多言。”劉備搖頭笑道,卻并沒有正面回答,這無疑是得罪人的事情。
“恐怕未必。”伊籍苦笑著搖搖頭,不是沒人能看清,而是就算看清了也不愿說,荊襄世家與其說忠于劉表,倒不如說是忠于自己,家族的利益永遠是第一。
劉備微微一笑,沒有繼續在這個話題上深入探討,而是看向伊籍道:“卻不知呂布此番派何人為使?”
在劉備的記憶中,呂布手下可用之人可不多,陳宮算一個,聽說后來還找來了賈詡和李儒,呂布能有今日之功業,這三人可說是功不可沒,應該是陳宮吧?
畢竟三人之中,陳宮的形象還算是比較正面的。
“西涼名士,楊阜楊義山。”伊籍笑道:“此人在西涼素有名望。”
名士?
劉備心中突然咯噔了一下,這是不是代表著,呂布已經開始被士人所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