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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也是出自己的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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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費迪南教授專程打電話過來告別,說是根據行程,要前往象京大學作學術演講。話頭中隱隱露出邀請之意,打算復制茶州大學的兩人辯論,以便讓演講更精彩動聽。

  宋保軍很心動,最終還是委婉的拒絕了。他一是沒這個精力,二是理論還不夠完善,不適合做一場專門的演講。

  費迪南教授非常欣賞宋保軍,昨晚宴席結束后兩人通過電子郵件聊了很久。宋保軍把自己為杜隱廊代筆的論摘錄出一部分觀點和費迪南共同參詳,其中又分析了漢語和英語對各自化圈的影響。費教授越看越是欽佩,覺得許多東西都說到自己心坎去了。

  費教授做了幾十年的學問,很少遇到這樣的學生,幾乎一點就透。好像“高山流水遇知音”一般,情不自禁的欣喜。

  有時候兩人做朋友就是這么簡單,關鍵是對方懂自己的心。所謂“相交滿天下,知己能幾人”就是這個道理,雙方觀點契合,彼此惺惺相惜,那友誼才能長久。否則就算一輩子的夫妻,價值觀不一致,從來不知道、也不屑了解對方想法,那有什么意思?

  兩人聊得興起,費教授還提出安排他前往布林頓大學留學的想法。宋保軍覺得不合適,也就沒有答應。費教授只能表示遺憾。

  中午剛剛下課,葉凈淳站在走廊想等宋保軍一起吃飯,順便聊聊頭一天去模特公司簽約的事情。不料系主任何建民打電話過來讓他去辦公室一趟。

  這個何建民,不知打的什么鬼主意。自從兩人因為音樂學院的事情發生矛盾,宋保軍一直對他沒有任何好感。何況何建民還吞了十月晚會特級節目的四萬元獎金。

  宋保軍原本不想理會,但是又覺得事情會發生什么轉機,對葉凈淳說:“淳淳,你先去吃飯吧,何主任找我有事。”

  葉凈淳一臉的失望,道:“好,那你晚上陪我,不準跑。”

  走到辦公室敲敲門,里面沉穩的說道:“進來。”

  宋保軍推門而入,何建民坐在辦公桌后面神色專注的批閱件,戴一副金絲眼鏡,看也不看他一眼,沒有絲毫招呼一聲的意思。

  “何主任,找我有什么事?”

  何建民并不抬頭,只是很不耐煩的指指對面沙發,示意他先坐著。

  喲!敢情還想晾著老子!

  領導給下屬下馬威有很多辦法,最常見的一種是“磨”。名義上是找下屬來談話,可是下屬來卻不理會,自顧自的看件。等得一二個小時,下屬的脾氣自然消磨干凈,那時才是領導真正發難的時候。

  宋保軍有的是閑情逸致,倒背著雙手徑自在何建民的辦公室里轉悠起來,先看到門口的一盆蘭花。種在景泰藍瓷盆里,有兩簇盛開的花朵,葉如墨汁,花似銀碗,高矮相間,茁壯挺拔。仰著小碗似的白色花冠亭亭玉立,墨綠色的葉子婆娑輕擺。剛剛澆過水,花葉上的水珠晶瑩閃爍。

  “何主任,你這盆墨蘭發得不錯,蔥翠欲滴,婀娜嫵媚,儀態萬千,很是令人心折。”宋保軍忍不住說道:“蘭乃花中君子,想必何主任以此自比,不貪污不受賄,志氣高潔,也是個人民教師中的君子。”

  何建民抬頭瞟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宋保軍道:“就品種差了些,太俗,化宮花鳥市場買的吧,一看就知道是十塊錢三株,熟人還能打八折,買一送一的品種,不值幾個錢。”

  何建民心想我這是著名罕見的“銀墨”,一盆好幾千塊,不過跟這沒見識的學生也沒法解釋。

  宋保軍逛到茶幾對面的墻壁,看看掛在上面的一副書法作品:“岱宗夫如何,齊魯青未了。造化鐘神秀,陰陽割昏曉。蕩胸生層云,決眥入歸鳥。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

  杜夫子的《望岳》,用行草所書,墨汁飽滿,銀鉤鐵劃,頗為悅目。下款“陪教育局諸領導觀茶州大學美景,詠志書懷。建民書,甲午年秋末。”原來是何主任親手所寫。

  宋保軍大聲道:“這副書法,倒也了得,用筆老到,法度森嚴,果然是名家啊名家。”

  何建民又瞥了他一眼,心道:“憑你也看得出我書法中的門門道道?”

  宋保軍說:“不過意境就差了些,一點沒有杜甫原詩中縱橫開闊的氣象,一筆一劃中規中矩,像個終年考不上舉人的老秀才偏要談什么廟堂之高江湖之遠,沒的惹人恥笑。字也好,端端正正,新年時去街頭擺攤賣對聯可以了,只是要來寫這《望岳》未免不足。”

  何建民手里的鋼筆頓時戳破了兩張件紙,偏偏沒辦法回答。這副作品是他二〇一四年陪教育局領導視察時所寫,被人評為“匠氣十足”,便沒有勇氣贈送出去,掛在自己辦公室墻上聊以宋保軍評得簡直過分準確。

  宋保軍繼續踱到沙發邊上,點起一根香煙,盯著墻上的寫意山水畫。

  何建民情不自禁神色端正起來,暗忖:“這回你可沒什么好說的了吧!”

  那是國學大師李清源的作品,畫中是一派“春江水暖鴨先知”的景象,用筆婉約輕柔,色澤淡雅。去年他花了一萬三千元在畫廊買的,裱糊了兩次,專程放在辦公室等待有識之士的贊賞。朋友說這畫價值起碼在五萬以上。

  宋保軍端詳良久,說道:“畫得挺好,有幾分李清源先生的意思,仿得很是出神入化,如果不仔細還真是看不出來。”

  何建民皺眉道:“你說這是仿的?”

  “這還用說?當然是臨摹之作了!”宋保軍指著畫作說:“不過我仍忍不住夸贊,用筆用色爐火純青,意境也有了火候,看樣子已得李清源先生七分真傳,確實是一副好畫。市場上一千來塊是賣得出去的。”

  何建民壓制著肚子里的火氣,沉聲問道:“我這是從玉蘭齋買的,李清源的真跡,你從哪看出是臨摹了?”

  “李清源作品的印章非常講究,我看這幅畫上面,一共用了四方印。第一方是‘山中歲月’,第二方是‘冠蓋滿京華’,還有第四方是‘清源老朽’。我就說第三方,你看看這個印章,李清源自號‘心水閣主人’可這印章明明刻的是‘心水樓主人’,不明擺著告訴別人,他畫的是贗品么?”

  何建民利箭一般直沖上去,眼鏡往鼻梁上推了推,仔細一看。那印章刻的是小篆,字體如鳥紋,扭曲繁復,難以辨認。可是閣字和樓字還是區別很大的,當下心里就如同一塊大石頭直沉至底。

  “還有一個證明,何主任請看題跋上寫的是‘作于丙戍年春節’。丙戍年就是西歷的二〇〇六年了,我記得新聞上說李清源先生二〇一〇年才過了六十大壽,特意刻了‘清源老朽’的印章以留念,在此之前是沒有的。您說說為什么二〇一〇年的印章會印在二〇〇六年的作品上?”

  何建民緊抿嘴唇,狠狠盯住春江水暖圖,眼睛幾乎冒火。

  “當然嘛,有的人喜歡附庸風雅,買一兩幅贗品充當門面也可以,我不便置評什么,哈哈,哈哈!”

  宋保軍大笑聲中,何建民面孔黑如涂墨,就要直撲上前,將那幅贗品扯個粉碎。

  用力吸了幾口氣,終于強自忍住,一擺手道:“宋保軍,我今天叫你過來,是有件事向你說說。”

  宋保軍一屁股坐進沙發里,大模大樣道:“說吧。”伸手撣撣煙灰,一副領導派頭。

  何建民重新坐回辦公桌后面,沉聲問道:“宋保軍,你昨天去參加外語學院的演講了?”

  “是,怎么?”

  何建民輕輕一拍桌子,表情相當嚴厲:“宋保軍,你身為系的學生,去參加外語學院的活動,心里到底怎么想的?是不是覺得不好學啊?那也可以,我馬上為你辦一份轉專業手續。”

  宋保軍根本就是從小被嚇大的,聞言微微一笑:“本系學生不準參與外系活動嗎?請何主任拿出規定給我看看,若是真有的話,我保證以后決不再犯。”

  天下有哪所大學會制定這種不靠譜的規定?何建民只想嚇嚇他而已,道:“我怕你不學無術,在別人面前出系的丑。你如果學術精湛,我當然是舉雙手贊成的,問題你不是!”何建民說著丟出一張件,那是宋保軍上個學期的成績單,一片全紅,門門掛科,都是交錢補考了才過關的。

  成績單飄飄蕩蕩,滑到地板上。

  宋保軍瞧也不多瞧一眼,說:“不牢何主任擔心,我就算出丑,也是出自己的丑,和系能有多大關系?”

  何建民道:“哼,不思悔改!”

  宋保軍沒有接話,氣氛一時陷入難堪的靜默。

  隔了好久,何建民抿了一口濃茶,起身道:“宋保軍,沒有規矩不成方圓,老師終歸是你人生的領路人,我也有過青春年少意氣風發的時候,也曾和導師爭論不休。”

  說著摸出一盒玉湖香煙放在桌子上推過去,換了一副口氣:“其實我說這么多也是為了你好,玉不琢不成器,你才華是有的,但得經過打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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