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色很靜,有點冷,但似乎也有點溫柔。
兩個人都有好一會兒沒說話,蘇青珺微微低著頭,手中古劍不知何時已經收回到了劍鞘,她的眼眸清亮如寶石,熠熠生輝,但是卻沒有再看陸塵一眼。
她只是在沉默以后,輕輕搖了搖頭,然后轉過了身,背對著陸塵。
“那天過后,我去查過了小墨從山上下山回家的整個過程,雖然……雖然直到現在,我也很難相信小墨他竟然會對易昕下毒手,但是那天晚上,他確實殺害了易昕妹妹。”
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輕微的顫抖,帶著幾分無可奈何的哀傷。
陸塵沉默地看著她的背影,安靜地聽著。
“我爹娘對這件事都很傷心,老來喪子,還是當面被人殺害的,誰也受不了這個。我娘親還一直怪我,怨我沒有及時救下小墨,所以這幾年里,她見了我就罵我,要不就是根本不理我。”
夜風吹過,衣襟拂動,她的身影看上去顯得有些單薄,她的聲音聽起來也有些飄忽:“當年我們在昆侖山上時,機緣湊巧相遇相識,現在想起來,你當初應該也是一個有秘密的人吧。不過那些都無所謂了,以前和你在一起的時候,確實有過一段想來算是開心的日子,只是……我爹娘始終是我至親,小墨他雖然做了錯事,但他終究也還是我唯一的弟弟。”
她轉過身子,看著陸塵,夜色中,清風下,她沒有哭,也沒有更加激動的樣子,就只是看上去平靜了下來,望著陸塵道:“這段坎我是過不去的,雖然我知道小墨他罪有應得,但還是不行。”
“我可以不殺你,但其他的事是不行的,你知道了么?”
陸塵沒說話,只是沉默以對。
蘇青珺幽幽嘆息一聲,眼底深處掠過一絲痛楚,又仿佛有一絲幽怨,然后再一次轉身,準備離開。
只是就在她向前走出了三五步,眼看就要離開這個院子的時候,陸塵卻忽然在后頭叫了她一聲,然后問了一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話:“喂。”
蘇青珺身子頓了一下,沒有回頭,道:“干嘛?”
“你認識那個死光頭的吧?”
這句話突兀且粗魯還不太客氣,一下子打破,或者沖淡了這個晚上原本是哀傷纏綿的氣氛,也讓蘇青珺怔了一下,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有些訝然地道:“死光頭……是誰?”
陸塵道:“哦,他在你們昆侖派那邊還有另一個名號,你們都叫他天瀾真君是吧?”
蘇青珺一下子轉過身來,驚訝地看著陸塵,大概是被這個膽大包天居然敢對一位化神真君直呼“死光頭”的人給嚇到了,半晌過后才愕然點點頭,隨后又忍不住皺眉道:“你這人……慎言,怎敢對天瀾師叔祖如此不敬?”
陸塵“哼”了一聲,看起來有些不屑的樣子,道:“你放心,這么多年來就算是在他面前,我也是直接這樣叫他的。”
蘇青珺看起來顯然還一時接受不了居然有人膽敢如此對天瀾真君不敬,忍不住上下又打量了陸塵一番,然后脫口而出道:“你怎么敢這樣,這個……莫非你是真君大人他失散多年的兒子嗎?”
饒是陸塵向來冷靜沉著、心性堅韌,但陡然間聽到蘇青珺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差點還是一個踉蹌被驚呆了,過了一會才驚醒過來,連連搖頭,還呸了一聲,道:“胡說!胡說,我怎么可能會是那死光頭的兒子!”
蘇青珺道:“那你怎敢如此無禮,而天瀾師叔祖又怎么可能會這般容忍你?”
陸塵攤了攤手,道:“說來話長,以后有機會我再跟你細說,總之你可以認為是……嗯,就是死光頭欠了我一大筆債,對,就是欠債。”他笑了一下,道:“所以,他不得不遷就我一點。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我想對你說的是,現在我也算是為他在干活。”
蘇青珺清亮的目光忽然閃了一下,似乎在這一瞬間就想到了其他的事,盯著陸塵道:“那當初你進入昆侖派的時候,是不是也是為了……”
陸塵直截了當地道:“當年我也是聽他命令,去幫他做事的。”
蘇青珺默然,然后緩緩點頭,卻并沒有再繼續追問陸塵當年進入昆侖派中的目的是什么。
經過這一陣子對話,兩人的氣氛從原本帶點凄涼幽怨、癡癡離別中不知不覺地已經扭轉了過來,至少大家此刻說話都比較正常了。
陸塵心里松了一口氣,對蘇青珺又道:“據我所知,你這次從昆侖山來到仙城這里,應該也是奉了死光頭的命令來的吧,而且同來的還有不少昆侖派的菁英人物。”
蘇青珺再度吃了一驚,看著陸塵的目光頓時又有些不同,道:“你怎么知道這事的?”說著頓了一下,然后微皺著眉頭,對陸塵說道:“另外,我不知道你和天瀾師叔祖到底有什么過節,不過他老人家畢竟是我們昆侖派德高望重的前輩,哪怕對你來說也是一位長者。你這樣老是帶著譏諷地叫他,我聽著覺得很不好。”
陸塵想了想,然后爽快地道:“你說得對,既然你不喜歡,那以后我就不叫死光……嗯,以后我都叫他天瀾真君好了。”
蘇青珺似乎也沒想到陸塵被她說了一下后,居然改口得如此痛快,一時間竟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但不知為何,心下還是有幾分微微的喜悅,口中“嗯”了一聲。
陸塵又說道:“他叫你們來到仙城,所為的目的我不知道有沒有對你們細說,但是據我所知,他如今最大的心愿就是為了……嗯,是為了天下蒼生正道正義,挺身而出,與邪惡狡詐的魔教作戰。”
說著,他看了蘇青珺一眼,只見這個美麗女子微微點頭,便也露出了一絲笑容,隨后沉聲道:“不瞞你說,其實現如今我就是為他做這件大事的,并且眼下局勢十分嚴峻。魔教妖人兇殘狡猾且不說,最令人憂心者,其實是真仙盟中承平日久,人人只想著安逸度日,眾多真君和各大派系都不愿勞心勞力去干這事。唯獨也只有我們,在死光……天瀾真君的帶領下,披肝瀝膽,不顧兇險地干著這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蘇青珺臉色微變,眼神卻越發明亮,凝視著陸塵。
陸塵對她點了點頭,道:“現在局勢就是艱難險惡到了如此地步,大概也正因為如此,天瀾真君他才不得不借助他本宗門的力量吧。但是不管怎么說,其實這事還是太過兇險,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是希望有些事情像我這樣的人去做就好了,你不要冒險,否則若是有個萬一……”
“我不怕!”蘇青珺忽然打斷了他的話,目光炯炯,凜然道,“你很好,但我也不會做那些對兇險視而不見、止步不前的人。”
陸塵看著她的眼睛,默默地點了點頭,過了片刻后,他伸手往那株桃樹下方的黑洞指了一下,然后對蘇青珺說道:“其實今晚我來這里是有原因的,那里就是前幾日我們找到的一處魔教妖人的巢穴,現如今他已逃之夭夭,但我還想下去仔細搜查一番。”
“你要不要與我一起下去看看?”他看著這個夜色中美麗的女子,帶著一絲微笑地邀請道。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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