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晚上最終的結果,卻是什么都沒有發生,陸塵與白蓮在那黑暗的山林中分開,各走各路,分道揚鑣。
當那個絕美的少女如幽靈般隱沒在山林間消失不見,陸塵則是帶著阿土走到了飛雁臺上,回到了自己的木屋中。
夜深時候,云開月現,淡淡一縷月光照在窗臺上,灑落在陸塵和阿土的身上。阿土仰望著天空月牙如鉤,陸塵則是凝視著阿土。
過了片刻后,他伸手輕輕摸了摸阿土的后背,阿土轉過頭,看了他一眼。
陸塵眉頭微微皺著,過了一會后,忽然開口道:“你不能再呆在這昆侖山上了。”
阿土的獨眼中有微光閃爍了一下。
陸塵的手在阿土的身上輕輕摩挲而過,它的皮毛柔軟而光滑,如同黑色的綢緞,然而在這份順滑之下的,是一塊塊賁起的血肉筋骨,是流動極快的血液,還有砰砰跳動的強有力的心臟聲音。
那是一股陌生的力量,正在這只黑狗的體內緩緩凝聚,在未來的某一日,終將噴薄而出。
“我沒想到你會變成這樣,”陸塵輕輕摸著阿土,低聲道,“我當時只是想救你一命,可是確實沒有其他法子了。”
“白蓮那小姑娘總以為你身上的是血食秘法,其實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我當日用的是魔教‘轉生陣’再加上我以邪法所凝的血魄晶碎片,當時想的,也只是為你續命而已。”
“只是我沒想到,你竟然能夠吸納血魄晶碎片,進而激發了所有的血脈潛力。這個結果,和血食秘法幾乎是一模一樣,所以她認錯了。”
陸塵笑了一下,道:“阿土,我想你那個從未見過面的父親,一定是一只強大無比的妖獸啊,所以它才能給你如此強韌的血脈。”
阿土靠上前,也不知是不是聽懂了陸塵的話,只是它從頭到尾,始終一聲不吭。
陸塵也不在意,他抬頭看向窗外,看著那高高天穹之上的月亮,過了片刻后,輕聲道:“你最多只能再呆十多日了,月圓之夜到的時候,你就再也無法忍耐了。”
“在那之前,你一定要下山。”
翌日早上,天光明亮,當陸塵走出木屋的時候,便看到從山下快步走來的易昕的身影。
雖然在那天分開的時候對陸塵說過會盡快回來看他的,但實際上這些天里蘇青珺一直都沒有回來,至于原因么陸塵其實心里很清楚,那就是蘇墨的情況其實遠比當天從義冢中出來的模樣更加糟糕。
攝心術是一門十分霸道的術法神通,不過也不能直接說是妖法邪術,事實上類似的手段不管在正道還是魔教中都有,但一來十分難練,二來修習此術極易反噬自身,一向修習之人都不多。
魔教中瘋子眾多,那就不用說了,至于正道中人修行類似法術的也有,但幾乎都在真仙盟麾下的浮云司中。
畢竟這種術法,對修士自身的道行實力幾乎毫無助益,危險卻是不小,大部分的時候,也就是只能用作一種拷問手段而已。
陸塵對真仙盟其他的堂口不算了解,但對浮云司卻是了如指掌,當日一看之下,便看出了蘇墨是被人施了極霸道的攝心術,神智受損不說,而且那施法之人出手毫無顧忌,下手極重,大有一種為了得到自己知道的完全不顧蘇墨死活的跡象。
陸塵當時就覺得有些奇怪,感覺何毅似乎不至于此,否則的話便是直接要與蘇家翻臉,以蘇家如今的聲勢還有蘇青珺進階金丹,這么做直接就結成了生死仇敵,實在太蠢了。
直到,他后來看到了那個看尸人。
有那么一刻,他幾乎以為看尸人就是真仙盟浮云司派來昆侖派的暗子。
相比起這些日子來陸塵身邊的種種,不管是人是物,仿佛都是陰霾灰暗的,唯獨是在這天早上他所看到的易昕,卻是光亮的。
她沐浴在光明的晨光里,輕快地走來,在看到站在飛雁臺上的陸塵時,她頓時笑了出來,然后用力地揮手,向這邊跑了過來。
陽光照在她的臉上,折射出異常明亮的光輝,清新的山風仿佛也追隨在她的身旁,盤旋飛舞著,吹遍這座山峰。
“陸大哥!”易昕笑著對他叫道。
陸塵對她點點頭,露出了一絲笑容,道:“你怎么來了啊?”
“哦,是蘇姐姐托人傳話,讓我過來看看你啊。”易昕笑著說道。
“嗯?”陸塵眉頭微挑,道,“她怎么了,好好的居然找你傳話?”
易昕嘆了口氣,面上露出一絲無奈,對陸塵說道:“蘇姐姐家里有事啊,她實在走不開,但是聽她說好像你也有些傷,她也有些擔心,所以讓我過來看看你。蘇姐姐還說,若是你覺得身上傷勢確實重了,就讓我帶你先去百草堂那邊看看,不必顧忌什么,將來她回山之后,自然會去還這一份人情的。”
陸塵笑了一下,道:“她倒是個心細的女子啊。”
易昕笑道:“那可不,蘇姐姐人可好了。我說陸大哥啊,你這真的是運氣好呢,換做別人,絕無可能這樣對待一個雜役弟子的。”
陸塵看了她一眼,忽然笑問道:“那你呢?”
“啊?”
陸塵問道:“若是你也遇到了同樣的情況,會不會像她一樣記掛一個普通的雜役弟子啊?”
易昕皺起好看的眉,似乎有些苦惱和猶豫,遲疑了片刻后期期艾艾地道:“唔……我么,大概、可能、應該……也不會吧。”
陸塵“哈”地笑出了聲,指著易昕道:“你是壞女人了。”
“喂!”易昕頓時有些氣惱,瞪了陸塵一眼,嚷道,“平白無故的你干嘛亂問我這些事啊……唔,一般人都不會在意并不親近的雜役弟子好不好。”
陸塵聳了聳肩,道:“完了,看來我以后真要出事時,是指望不了你了。”
易昕臉頰一紅,卻是搖頭道:“那不會,陸大哥……你跟別人不一樣,我肯定會照顧你啊。”
陸塵略感意外,看了易昕一眼,微笑道:“真的?”
易昕點點頭,道:“真的。你一個人孤零零的,真要被人打得快死了,豈不是很慘?而且你以前對我挺好的,我將來有本事了,就一定要照顧你啊,你放心吧!”
陸塵看她說得格外認真,只覺得有趣,心里又有些莫名的感動,但很快還是笑著打岔了過去,道:“好好好,那從今天起,我就說你是個好女人吧!”
易昕似嗔似喜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向周圍看了看,道:“阿土呢?”
陸塵回頭吹了聲口哨,過了片刻后,只見一道黑影從飛雁臺后山山林中竄了出來,正是黑狗阿土。
遠遠的看到站在陸塵身邊的易昕,阿土頓時搖頭擺尾,大步快速跑了過來,易昕也是發出銀鈴般清脆的笑聲,咯咯笑著迎了上去,半路上一把抱住撲過來的阿土,把它摟在懷中。
“汪汪、汪汪汪汪汪……”
阿土一迭聲地叫著,顯得十分興奮和高興,大概是有一段時間沒見過易昕了吧。在這昆侖山上,真正能讓它覺得親近的人,能夠完全放下防備戒心的人,也只有眼前的陸塵和易昕了。
易昕也是歡喜異常,一把摟住了阿土,然后雙手用力地在它背上頭上按著摸著,好像要把這些日子的沒見都加倍要回來,哈哈笑著,忽然尖叫一聲,卻是阿土太過興奮,一直蹦跳著將易昕一不小心都給壓倒了。
易昕拍了一下阿土的腦袋,雖然阿土如今的模樣顯得十分兇悍丑惡,但是在她眼中,卻仿佛還和當初的那只小黑狗并無兩樣。她甚至還笑著叫道:“哎呀,臭阿土,你現在怎么這么重了啊!這是長了多少斤呀?”
“汪汪汪汪……”阿土在她身邊蹭個不停,尾巴也是狂搖著,仿佛在盡情宣泄自己心中的喜悅。
鬧了好一陣,一人一狗才平靜了些,易昕笑著拍了一下阿土的頭,回頭對陸塵笑道:“陸大哥,你說阿土是不是長大了好多啊?”
“長大了嗎?”陸塵有些驚訝,不過被她這么一說,再仔細一看,倒還真覺得阿土好像大了一圈。他隨后像是想到了什么,面色有微微的凝重,但很快又恢復了正常,微笑道:“應該是啊,這只笨狗,什么都不會,就光惦記著吃了。”
鬧騰了一陣,易昕好不容易走了過來,對陸塵道:“陸大哥,你現在這邊真的沒事嗎?”
陸塵道:“嗯,我挺好的,沒什么事,你不用擔心。”
“哦,那我回頭蘇姐姐。”易昕笑著說道。
陸塵看著易昕,心中忽然想到了另一件事,當初在那個黑暗的義冢中,易昕的師父東方濤卻突然出現在那邊,而且還與那神秘的看尸人似乎激斗了一場。
他目光微微閃動了一下,對易昕問道:“對了,你老是問我,你自己最近過得怎樣?”
易昕道:“挺好的啊。”
陸塵微笑道:“那你師父呢,他最近有教給你什么了不起的手段嗎?”
“還沒有啊。”易昕看上去有些郁悶,道,“師父說我還要將根基打得牢靠些,然后再修煉更高階的術法神通。哦對了,他還說,最近會帶我去一個神秘的地方,讓我開開眼界呢。”
陸塵身子突然一震,眼中精光瞬間大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