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蕭蕭,易水寒。
青色浪潮鋪天蓋地,毫不掩飾自己的行蹤,從張家界直插重慶。幾十分鐘之內,就逼近了兩省交界。
根本不顧及多少人在看著自己,綠色潮水囂張至極地從所有城市頭頂掠過,讓下方不知詳情的凡人瞠目結舌。而綠潮如海,直撲重慶。
凌晨三點,重慶秀山防線告破,不曾停留!
三點二十分,酋陽防線告破,不曾停留!
三點四十,重慶彭水,武隆防線告破,還是不曾停留!
“嗡嗡嗡……”尖銳的警報盤旋重慶郊外:“重復,再次重復,A級通緝犯徐陽逸,一個小時內連破秀山,酋陽,彭水,武隆四道防線,現已接近涪陵,南川兩大最后的防線,之后,就是重慶主城區……”
“嗒……”一只蒼老的手,輕輕點了光幕一下。光幕戛然而止。
指尖黑影繚繞,古松真人馮虛御風,腳踏虛空,高空的狂風吹得他衣袂翻飛。
視覺拉遠,他下方……已經是茫茫人海,這里是最后的關卡,因為廣東省拖延的時間,這里的防御已經達到了絕對的巔峰。星斗倒懸,冰冷的星光將下方五十多尊戰斗傀儡,十萬凡人軍隊鍍上了一層殺戮的光芒。
車轔轔,馬蕭蕭,行人弓箭各在腰。人一旦成千上萬,帶來的沖擊力絕非言語可能表述。而此刻……十萬洪流共聚重慶城外,那簡直是一片連綿不絕的山林。極度的視覺沖擊!
破魔弩在月光下發出令人心顫的光芒,在他們身后,是五千余名修士,每一個人身上都穿著古樸的盔甲,幾十尊戰斗傀儡,全都是古將外表,有的持劍,有的持槍,全身籠罩在夜的深邃中。無聲,卻比有聲更甚的肅殺之氣彌漫全場。
沒有護山大陣,古松真人屹立所有陣線最前方,金丹后期的靈力海潮一樣呼嘯不停。在他身下,地面上,黑色的陰影仿佛張開了一個地獄的裂口,無窮陰影變幻不定,伸縮諾伊,仿佛黑暗的觸手。
十萬人,鴉雀無聲,軍容整齊,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
仿佛黑夜中擦亮的尖刀,靜待獵物上門。周圍,只有樹海被夜風吹動,發出讓人心悸的沙沙聲。
五分鐘,十分鐘,十五分鐘過去,一個尖銳的響聲,再次彌漫全場。
“涪陵,南川防線崩潰,耗時一分三十二秒,徐真人的靈氣,正在朝著主城區挺近。重復,涪陵,南川防線崩潰……”
幾乎就在同時,天邊,一抹璀璨的綠色亮起。
開始是一點,緊接著,是一片連綿不絕的潮水,洶涌澎湃,直卷重慶市。
毫無顧忌,也無所顧忌。
“刷……”無聲之靜謐,十萬人,六萬破魔弩斜指天空,寒光閃閃。
古松真人深吸了一口氣,抬起蒼老的左手:“全軍戒備。”
“嗡……”隨著他話音剛落,下方沒有把持破魔弩的四萬迷彩特戰隊,竟然從額頭閃現出一道金色符箓,隨后蔓延出無窮金線,順著經脈奔走全身。下一秒,四萬道煉氣中期的靈氣,轟然爆發!
還是那句話,人,一旦成千上萬,那已經不是感覺上的不同,而是心靈上的震撼。此刻,四萬凡人剎那間變成修士,形成的澎湃靈氣,在原地轟然刮起一圈恐怖的沖擊波!
“轟隆隆……”方圓五百米的樹木,竟然被吹得連根飛起。但是,這還沒有完。就在四萬凡人完成一生只有三次的修士蛻變后,所有兩百米之巨的傀儡,眼中悄然閃爍起兩團赤紅色的嗜血光芒。
剛才還寂靜無聲的殺陣,剎那之間,靈氣沸騰,數千筑基修士升空,嚴陣以待地看著天邊那片綠色海潮。
“轟隆隆……”風馳電掣,十分鐘后,徐陽逸凌波微步,冷漠地看著前方璀璨如太陽,連綿如長城的防御戰線。
十萬,對一人。
川渝所有修士,凡人軍團幾乎都凝聚于此,就為了將他就地正法!
“真是諷刺。”他深吸了一口氣,目光炙熱地看向最前方的人影。
兩位金丹真人,全都一馬當先。
“來者留步。”古松真人的聲音緩緩響起:“罪人徐陽逸,于六十多年前吞并南州,南州至今一片鬼域,田不可耕,地不能住,數千萬人流離失所,并入別的省份。你,可知罪。”
沉默。
誰都沒想到,六十年后的師徒再碰面,會是這樣的開場白。
許久,徐陽逸朝著古松抱拳鞠了一躬:“古松道友。”
道友二字,兩人心中無限唏噓,臉上卻古井不波。
生死離合,世事無常,修行近百年,誰都了解的深刻無比。
“我本無罪,又何來知罪一說?”徐陽逸直起身子,這是他最后對古松真人鞠躬,師徒情誼,今日一刀兩斷:“如果要說罪責,當年古松道友為了斬滅一只妖修,不惜讓刑天軍團藏龍軍團趙家一起陪葬,南州之事,論罪你當屬第一。”
“你讓我給南州賠罪,誰又來給當年的我們賠罪?”
“放肆。”古松真人淡淡道:“斬妖衛道,為我輩修士本色,你身為金丹戰力,竟然愚鈍如斯,實在可嘆。”
“所謂斬妖衛道,就是罔顧人命?”
“有所獲,必然有所犧牲。”
藏在心中幾十年的火氣,這一刻終于熊熊燃燒起來,他想起了死不瞑目的師兄……想起了因為他的離開,被南宮家囚禁秦嶺的當年兄弟。想起了被逼的遠走海外的楚昭南,一切的一切,全都是由這件事引起。
一步踏前,體內靈氣翻涌,空中蕩起一圈數百米的靈氣漣漪。天空中竟然發出“咚”的一聲悶響,他目光如火,直視古松:“你的有所獲,可曾問過我們在南州拼死拼活的兄弟一句?!”
“本真人說過,既然被萬人供奉,就得為萬人奉獻生命。這是大義!”古松同樣一步踏前,眼中黑色靈氣翻涌不停,毫不退避直視徐陽逸:“畏首畏尾,貪生怕死,談什么修行!”
“修行先修心,你心術不正,本真人今日定當除魔衛道!”
“哈哈哈哈!”徐陽逸仰天大笑,笑完,死死盯著古松:“好一個大義,強加于我們頭上的你的大義,一點機會都不給我們。從未問過我們想不想活下來,根本沒有事后補救的手段。完全放棄我等……你雙手染滿當日南州冤魂的鮮血,還敢和我談入魔!!”
“這幾年,你可曾安穩睡過一日!”
“這幾年,你想起方師兄臨死時看你的眼睛,可曾求得半點心安!!”
心安兩字,聲如驚雷,在半空中轟然排開,下方所有修士和凡人,呼吸都微微急促了一分。
誰都看的出來,徐真人是真的怒了。
“閉嘴!!!”就在徐陽逸說完,古松真人勃然大怒,聲若洪鐘,胸口起伏著踏前一步:“為了大義,本真人問心無愧!!”
徐陽逸深深看了他數秒,身后魚腸,米斯特汀齊齊翁鳴。然而,他卻沒有抽出兩把圣劍,反而輕輕一抹,儲物戒中,一把關刀躍入手中。
偃月。
當年古松真人送他的第一把法器。
“問心無愧?好一個問心無愧。或者說理屈詞窮。今天,我狼毒不才,就要為這里的所有冤魂討個說法!”
“真人!!”古松真人身后,十萬大軍,發出一聲詢問的大喝。
古松真人手中光芒閃爍,一柄桃木長劍,上面貼滿符箓,出現在他手中。抬起一只手搖了搖。
“誰都不準出手。”
話音剛落,徐陽逸身形電閃,偃月斜斜拖拽,每一步踏出,半空中都發出一聲悶響,好似空間被震碎。隨著速度越來越快,居然響起一片連綿不絕的音爆!速度陡然加速到極致,空中都留下一排殘影,與此同時,偃月之上,萬道青光。
“刷!”一刀斬下,帶著幾十年的不解,困惑,決絕,偃月在半空中拉出數百米的赤紅龍影,隔著數百米迎頭斬下。
心如火,刀亦如火。
“來得好!”古松真人一聲大喝,緊接著,絲毫不退,針尖對麥芒,同樣隔著數百米劃出一道漆黑輝煌劍氣,身影流星一般沖上。
理念的沖擊,容不得半點退避!
“殺!!!!”兩人同時爆發出一聲驚天怒吼,先至的刀光,劍芒,同時湮滅。兩道身影沒有任何畏懼地沖撞在一起,剎那之間,青色,黑色,兩片靈光,如同青黑色的太陽,瞬間炸開重慶市外圍。
光芒之中,下方所有修士都忐忑不已。
古松真人……居然沒讓他們動手?
他們不知道,有的東西,非親手了解,否則無可心安。
“刷刷刷!”一片片恐怖的靈氣從戰團之中爆發,其實,就算現在下方軍隊要插手,也毫無辦法,兩位金丹真人火力全開,完全不考慮留手,曾經的師徒,今日欲殺之而后快的對手,瞳孔中只有彼此的身影。金丹后期,和能媲美金丹中期巔峰的靈力龍蛇起陸,剎那間根本無法分出高下。
誰要沖入方圓兩千米內,立刻會被恐怖的劍氣絞成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