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了什么呢?”阿拉衣背負雙手,站立于徐陽逸面前十米,淡淡道:“剛才……只有本大公放開了威壓,普通信徒,根本不可能感覺到。”
近了……更近了。
阿拉衣面無表情,目光中帶著一抹憐憫,仿佛在看待一頭自投羅網山羊。
他非常清楚,普通人看不到自己,只有修士可以看到。如果他是普通人,面對一位大公,近在咫尺,翻手可以取他性命,無論是誰,99的修士,都會恐懼。
或許,看似平靜地做戲,環顧四周,眼睛卻眨得厲害。
或許,前方看去古井無波,毫無瑕疵,背后,已經汗濕重衣。
這不是人的生理反應,而是生物,在面對可以隨時殺死自己,更高層次的生物面前,藏在骨子里的本能。
兩人的目光交接,徐陽逸的目光波動都沒有,謹慎,嚴肅,就像面前根本沒有人那樣。不動聲地從距離自己只有幾米遠的阿拉衣身上掃過。
阿拉衣平靜捕捉對方的目光。
非常正確的,特種兵觀察環境的方法。阿拉衣甚至都能感覺到,對方因為剛才的失態,從而穩定下來心情,打量這個不熟悉環境的感覺。
不是他?
阿拉衣皺了皺眉,或者……是這個人太能演?
修煉到這一步,他更相信自己的直覺。
耶路撒冷,和其他教派不同。這里經過長久的紛爭,如今,伊斯蘭教終于站穩腳跟。內部是無數無辜的信徒,他們和梵蒂岡不一樣,教眾大部分都聚集在這里。所以,他們的修士都在外圍,而留給了普通信徒內城的空間。
內城……耶路撒冷埋藏著無數的秘密,這些秘密,既然伊斯蘭教不知道,他們也不希望別的教派能知道。
“停步。”他抬起眼睛,淡淡開口。話音剛落,一股恐怖的大公威壓,如同海嘯一樣從他身上升起!彌漫整個空間。
然而,徐陽逸還是沒有停,徑直走了過來。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心臟已經繃緊到了極致。
但是,身體卻沒有調動一絲靈氣,對面的老者距離他不到三米,就連呼吸的紊亂都會被對方察覺。
阿拉衣看不到,徐陽逸的頭發都豎了起來,也幸虧他從來都是短碎發。
兩米,一米……
不到一秒的距離,兩人幾乎面對面,阿拉衣目不轉睛地看著徐陽逸的眼睛,他試圖在對方眼中找到一抹慌亂。找到一絲不自然。
然而,并沒有。
半米,阿拉衣終于讓開了道路,普通人撞在他身上,或許什么都感覺不到,但是,這是一種玷污。
他也沒有看到,讓開之后的一瞬間,徐陽逸臉上如釋重負的表情。雖然只是五官輕輕抽筋。
過去了……
他抄在褲兜里的手都在顫抖,掌心滿是冷汗。
但是,就在這一瞬間,他的脖子上汗毛都差點豎起。
就在他身后,一股明顯的神通直接朝著他后心沖來!
“死,異端。”
冰冷的四個字,宣布了他的死刑。
這一剎那,他差點立刻就轉身,毫不猶豫地沖出耶路撒冷!
身后,阿拉衣的目光,死死盯著他的雙腳。
移動了一絲,或者用了一分力,他會立刻將其斬殺當場!
但是,盲目殺戮,是違反教義的,被真正的信徒所唾棄。
千分之一秒。
白駒過隙。
徐陽逸的腳都已經抬了起來,然而,就在這一瞬間,菩提子帶來的思維敏捷,讓他意識到了不同尋常。
不對!
他要殺自己,為什么還要說話?如果不怕違背教義,悄無聲息地殺了就是。
神通的速度也不對,他竟然還能反應過來。他現在并不太畏懼大公初期,圣劍足以匹敵。但是,中期,他還差得遠。
試探……
他褲兜中的手,在手部肌肉繃緊的瞬間,再次放松,迷彩服很寬大,阿拉衣并沒有看到對方忽然繃緊的手肘。
他只看到……對方沒有一絲異象,就這么走了出去。
“徐鋒!你在做什么?”前方的面部,已經滿頭冷汗的同時,兔起鶻落,一個聲音突兀響起:“還不快走?都在等你?你看到什么了?”
是黑鷹。
徐陽逸腦海中光芒一閃,他很清楚,身后那個看不到的大公,對自己殺意猶存。他需要一個完美的解釋,解釋之前為什么會失態。
所有人都在接受檢查,正好在大公放出威壓的同時,他失態了。如果這里沒有一個解釋,這個疑點,會跟隨他進入耶路撒冷,說不定緊接著就是伊斯蘭教的大調查。
如果他剛才自言自語地解釋,反而可能弄巧成拙,對方會以為他特地解釋給自己聽。但是……現在這個機會,卻絕不能失去。
了無痕跡,平淡若水。
背后的神通,緩慢了,一寸一寸前進。他甚至能感覺到背心迷彩服的鼓動,看似吹了一陣風,但是,只要對方不收回靈力,必定是血濺五步。
“確實是試探……任何教的教義中都有不得亂殺無辜,尤其是在耶路撒冷!”他心中狂跳,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招了招手,黑鷹竟然走了過來,他皺眉說了幾句:“那是恩格爾的人?”
他只是進入巴基斯坦房間之前,用靈識掃到了這句話。
沒想到,黑鷹看了看,隨后啐了一口:“他們怎么也在這里?”
所有的話,都進入阿拉衣耳中,他的手,悄無聲息地放了下來。那道神通,在碰到徐陽逸背心的一剎那,煙消云散。
徐陽逸心中無聲感慨,自己的運氣確實不錯,他看著像德國的國旗,隨口一句,居然猜中了。
只有自己知道,剛才有多兇險。不是過招,勝似過招。尤其……他還絕對不能反抗,要將背心留給一位大公至尊,還要完美地演繹這場戲,他都覺得自己快非人了。
不得不說,細節決定成敗。
“我剛才就是看到了他們。你們從沒對我說過,恩格爾部隊有華夏人。”他眉頭皺的更深,卻清楚感覺,身后的敵意,已經漸漸減輕。
心臟,從繃得緊緊的鋼絲上掉下,開始平穩跳動。
“是日本人。”黑鷹掃了一眼,厭惡之感更甚:“柳生家的。有兩把刷子。”
他胳膊往徐陽逸脖子上一摟:“走,楚隊說有要事。我們還要去見個耶路撒冷很重要的人物,是上面的密令。”
阿拉衣的敵意徹底消失。
他們聲音很小,對于大公,仍然清晰無比。
“要見耶路撒冷的重要人物?”他眉頭輕輕一抬,隨后搖頭離開:“華夏的人,不碰為好……算了,看樣子,那個人是真的沒有進入耶路撒冷?也說得通,八位大公的視察,除非他達到了親王級別。看來是知難而退了。”
他深深看了徐陽逸一眼:“如果是你真的克服了本能……這里,也該你進。”
他的身影微微模糊,仿佛水池中的漣漪,悄然無聲消失。
現場上百人,沒有一個知道剛才有一個堪稱至尊的怪物,從天上來到了人間。再從人間收走了他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感受到身后靈力消失,徐陽逸心中無聲感慨。
黑鷹這一句看似無心的話,徹底把他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
這就是生在修行大國的好處。別人不敢隨便碰出來的修士,否則,說不定過幾天就是一位大公找上門來。尤其,耶路撒冷距離華夏并不遠。
重新上了車,這次楚昭南沒在,而是黑鷹給徐陽逸當司機。他們的車上,還是只有兩個人。
就在這一瞬,他感覺有什么東西,無聲地截斷了所有靈力。
“不……不是截斷,而是排斥。”他目光深沉地看了看天空:“現在,通過通行口,正式進入耶路撒冷的地盤。看樣子,任何不屬于伊斯蘭教的靈力,在這里都會被馬上察覺。”
“隔絕了修士的耳和目,所有人,都變得和凡人一樣。”
車,緩緩開入耶路撒冷主城。這里現代化建筑較少,而滿地都是戰爭的殘磚碎瓦,以及各種各樣的清真寺。還有無數朝圣的教徒。
“呵……”徐陽逸用手搓了搓臉,這才感覺四肢的冰涼感減輕了一絲。
“其實。”就在他剛點上煙的時候,黑鷹忽然開口說了一句:“剛才的并不是恩格爾部隊。而是德國的維和部隊。”
徐陽逸的目光立刻掃了過去。
許久,他才點了點頭。
“是你?”
黑鷹拿出一個小巧的儀器,放在車上,車自己開動起來,隨后,他整個人匍匐在座位上,姿態無比低微,聲音中帶著一抹難以抑制的激動:“見過特使!見過前輩!主永遠護佑著我們,阿門。”
一切都清楚了。
難怪,黑鷹剛才來的如此之巧,說的話看似隨意,卻剛剛好化解徐陽逸一切困局。本來,徐陽逸的底牌是蓮花轉生起身就逃。
原來……他就是梵蒂岡的線人。
“不容易。”徐陽逸微笑著翹起二郎腿,手輕輕拍了拍對方的肩膀:“三年,竟然能把你安插進刺刀來。梵蒂岡有兩把刷子嘛。”
“直屬總參的部隊他們都能動手,我有點小看那幫神棍了。”
黑鷹絲毫沒有一點不滿,輕輕抓住徐陽逸的手,一點點親吻著,顫聲道:“晚輩能為前輩效勞,實在是三生有幸,請前輩原諒晚輩之前的表現。我找了茬,其他人就不會找。這是最穩妥進入的方法。”
他一米八七的身體,匍匐在駕駛位上,低微到渺小,徐陽逸抽回手,笑道:“沒事。”
“你什么境界?”
“練氣后期。”黑鷹頭根本不敢抬,跪在駕駛位上的姿勢無比可笑,輕聲道:“晚輩只是一介散修,萬不敢和名震歐美的大靈術師比較。您的戰斗視頻,實在是太讓人心曠神怡了,晚輩此次將拼死助您完成圣座冕下的密令。不惜一切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