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輕舒了口氣,隨后,極其謹慎地走起那道百米寬的通天石臺來。
不知道走了多久。祭天壇沒有一點看到頭的跡象。并且,更沒有一點其他的東西。仿佛這就是一條死寂而孤獨的路,通往無盡的盡頭。
枯燥,寂寞,如同他的影子一樣,形影不離地跟在他的左右。
他沒有說一句話,只是如同摁下了循環鍵的歌曲,一步一步地往上走去。
“看似沒有變化……”他仰頭看了看,此刻,他已經深處數百米處,無窮的濃霧縈繞他的身邊,仿佛仙人一般:“但是,它已經變了太多了……”
“現在,它的總長度只有不到五十米寬。”他再掏出數只三目靈猿放了出去:“越往上,越窄,到了窄無可窄的時候,我倒要看看它還能玩出什么花樣。”
時間,如同流水般過去。他甚至記不得在這里呆了多久。兩條腿已經機械性質地邁步,按照他的記憶,他最少走了四五千級階梯。
他沒有停,因為他很清楚地看到,在上方……大約一兩百米的地方,燃燒的火焰形成的紅光,消失了。
那里,就是祭天壇的頂峰!
這里,已經窄到只有不到十米的寬度!可以想象,頂峰……很可能只有一兩米的距離!
誰建立的這里?難道就不怕摔死?這么高往下看也會膽戰心驚吧?心中惡劣地開了個玩笑,他正打算繼續往上走。忽然,一個威嚴而恢弘的聲音毫無一絲征兆地在他耳旁響起!
“凡人止步。”
這個聲音,響起的一剎那,徐陽逸感覺自己的靈識,氣海,仿佛一瞬間就會崩潰!
對于練氣修士……這就是惶惶天威!那種明確地感覺到碾壓一切的恐怖靈力,讓他頓時冷汗淋漓!
有人?
徐陽逸的目光,陡然謹慎起來。他絕對沒有想到,這里面竟然會有人!
這里……是八大絕地,是唐代的壁雕。怎么可能有人!如果有人……他在這里呆了多久?五百年?一千年?
他立刻停住了腳步,毫不猶豫地拱手道:“晚輩誤入此處,拜見前輩。”
沒有任何聲音。
徐陽逸腦海中思緒萬千,對方的聲音,仿佛并沒有什么惡意。但是,這地方太過古怪。竟然隱藏在黃泉路之中!
如果他按照對方的意思離開。他……怎么出去?
現在,即便知道對方是一位深不可測的老前輩,也必須去闖一闖!
“前輩。”足足過了半個小時。徐陽逸才再次抱拳道:“晚輩沒有任何惡意,亦非好奇,只是被一個紅色傳送法陣強行拉入此處。打攪前輩,還請見諒。如果前輩愿意告知晚輩如何出去,晚輩感激不盡。”
說這句話,他心中,同樣心跳如鼓。看似鎮定的臉上,手心卻滿是冷汗。
秘境……這種地方,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修行文明絕不會管秘境里發生了什么。就算外面知道誰殺人奪寶,報仇也絕不會擺在明面上。這是修行文明不成文的規矩。
也就是說……這位前輩,如果想要捏死自己,根本不需要廢一絲力氣!也更不會有人報仇!
他只能祈禱,這位前輩絕不要是什么老怪。他已經騎虎難下,伸頭縮頭都是一刀,不如豁出一切,說不定還能拼出一場機緣!
再次十分鐘過去,仍然沒有半點反應。徐陽逸低下的頭,眼中目光閃爍,他忽然冒出了一個想法。
說不定……這里并沒有人!
留聲留影的方法太多太多,或許……這本就是人設下的障眼法也說不定!
他輕輕呡了呡嘴唇,眼睛瞇了瞇,笑道:“不知道前輩在這里修行了多久。如今外面已經是天翻地覆,不如晚輩對前輩說一說?”
還是沒有回答。
他眼中的光亮明亮了一分,腳試探性地往前挪了十公分,立刻,那個如同神靈的聲音馬上傳了下來:“凡人止步。”
徐陽逸沒有開口,腳往右挪動,又是一聲凡人止步。
他沒有停止,往左,往后,只要他腳一動,那個聲音立刻響起。
十分鐘后,他輕輕舔了舔嘴唇,沉吟看著濃霧的頂峰,此刻,他幾乎已經確定,這上面,絕對沒有人!
這是一個機關,只要他腳步一動,立刻響起這個聲音。
“不過……”他沉吟道:“從第三句話開始,我就感覺到了你不對。”
“修士,也是人。但是超脫于人。我們同樣會有七情六欲。沒有任何人,歷史上都沒有任何修士,閉關出來之后不和人說話的。就算再習慣,也必須找人說話。更不要說……這個地方,甚至更像是一個囚牢!”
“一個出不去的人,在同樣的環境中度過了無數歲月,終于有人進來,如果你是活人,會是什么樣的反應?”他笑了笑:“話嘮?激動?根本不計較等階抵足而眠?”
這些都有可能,但絕不可能如此淡然,如此隨意,如此……機械!
他沒有開口,也沒有上去。而是謹慎地操縱著數只三目靈猿傀儡朝上走去。
傀儡消失在濃霧中,沒有一絲聲音,仿佛石頭進入了大湖。過了十幾分鐘,又悠然自得地走了回來。
他終于長長舒了口氣,如果上面有人,這幾個東西,根本不可能回來。
再無猶豫,他立刻抬腿朝頂峰走去。
他倒要看看,是誰在這里裝神弄鬼!這個凡人止步的地方到底有什么!
十幾分鐘后,頂峰的一切盡收眼底。
那里,是一個平臺。
大約一米來寬的平臺,矗立在茫茫云海之中一枝獨秀。這里,霧氣淡了很多。從這里看下去,能看到周圍的濃密霧氣層層疊疊地圍繞著這里。仿佛大海的海眼!云霧漩渦的中心!
又仿佛登臨泰山絕頂,在云海之中極目遠眺。那種層巒疊嶂的霧海,那種會當臨絕頂的心情,足以讓人心神搖曳,仰天長嘯。
膽小一些的人,根本不敢站上這個平臺,因為,這個平臺堪堪一米見方,而周圍,全部都是深不見底的云海!讓這里如同仙宮中盛放最頂級珍寶的云霧瑤池!
而這個只能夠讓人挪動腳步的地方,放著一個東西。
一枚……斷劍的劍尖!
它,正斜斜插在平臺之上。插入了三分之一,形成一條細小的裂痕。
和普通的古劍不同,這把劍,即便是劍尖都有巴掌寬大,說是劍尖也不盡然,長度大約有成年人的半根小臂長短。少了那種咄咄逼人的狹長鋒銳之感,反而多出一種重劍無鋒,大巧不工的圓潤天成。
上面,雕刻著一些看不懂的圖畫。而整把劍尖,滿滿都是銹跡。根本看不出本來的顏色,完全不知道在這里被放了多久。
那個“凡人止步”的聲音,從徐陽逸邁步上來,就一直提示音一般在響起,每一次,都讓他靈識感覺如同世界末日。但是,當它邁上這個臺階的一剎那,再沒有聲音。
徐陽逸沒有絲毫輕視,如此廣大的高臺,如此玄奧的空間……藏在黃泉路中的傳送陣,將他帶進來,就為了這枚劍尖。如果它是凡物,他絕對不信!
他沒有直接去拿,而是操縱三目靈猿去拿了起來。詭異地,這柄劍尖還真的就像凡物一般,沒有寶光,更無神通。幾只三目靈猿傀儡把劍尖放到他面前的時候,他都有些不相信。
太平凡了……平凡到了詭異!
沉吟了許久,他終于伸出手,握住了劍尖。就在同時!一種極致的厭惡感,毫無征兆地從他心中傳來!
那是一種……無法言說的感覺。仿佛徐陽逸,或者他身上的什么東西,什么部位,或者是骨頭,或者是血液,全部都在排斥著這個東西!
就像……麻雀和稻穗,蛇和獾一樣!
但是,同時,也有一種詭異的,血脈相連的感覺。如果非常要比喻,那就是……兩看生厭的夫婦,明明憎惡著對方,卻根本無法分開。
“這是什么東西?”徐陽逸眉頭緊皺,雖然不想承認,雖然刻意想忘記,但是,他身上冒出無數葉子的那一幕,他記得比任何人都清楚。
莫非是……自己的血脈?
就在這個時候,一聲清脆的“咔擦”聲,傳入了他的耳朵。他本來沒有在意,下一秒,卻立刻抬頭,看向了劍尖本來存放的地方。
聲音……是從那道裂縫里傳出來的!
沒有否定是否聽錯,因為,下一秒,又是一聲清脆的“咔擦”聲傳來!仿佛有什么東西裂開了一般!
徐陽逸倒抽了一口涼氣,毫無猶豫地立刻抓著劍尖朝下一步十幾梯的沖下去!
這個聲音,只有兩種原因。
這枚劍尖……竟然將這座千米祭天壇已經扎透!
外表看起來無比恢弘,實際上,一旦將這枚劍尖拔出來,這座通天的祭天壇,會立刻如同沙子一般粉碎!
另一個原因……就是這枚劍尖其實在鎮壓著什么東西,此刻……這個東西,已經被他放了出來!
無論哪一種,都是絕對壞的結果!
“卡啦啦啦啦……”他跳下還不到一百米,整個祭天壇,已經開始猛烈搖晃!從腳下傳來如同山體碎裂的卡啦啦啦聲音,從開始的一聲,到現在響成了一片!
“艸!”徐陽逸眼睛都紅了,這么高的地方,如果摔下去,必死無疑!如果有什么東西出來,同樣必死無疑!
他已經舍身,星火,風舞痕一起使用,但是距離基座還是遙遙無期!
就在此刻……“轟隆隆!”隨著一陣如同火山噴發的轟然巨響,一道光,從他身后猛然照耀了整個空間!
他咬著牙轉頭,眼中,一道極細的,卻如同仙泉一般的光芒,火樹銀花一般,讓天上的月亮都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