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懸崖下邊是一條江,近日江水湍急,蕭塵一落入江中,便被漩渦卷了進去,然后慢慢下沉,慢慢下沉,一直沉入江底……
此刻他閉著眼,仿佛完全沒有了任何生命特征,就這樣緩緩的下沉著。
失去意識的最后一刻,他腦海里想著的仍然是,皇甫心兒不要去報仇,一旦去報仇,必定陷入了暗中之人的布局里。
這一次,他傷得很重,先是遭絕殺劍陣重創,后又是那神秘黑衣人的十余掌,此刻已經完全了沒有任何意識,仿佛神魂已經離體,身軀慢慢沉入了江底。
一日時間過去了,蕭塵仍然未睜開眼睛,兩日過去了,一些螃蟹蝦蛄什么的,竟然爬到了他身上來。
第三日時,在他胸膛處,忽然透出了一縷白光,那一縷白光慢慢幻作了一棵白樹幻影,然后散發著皎潔的光芒,將他身體覆蓋,形成了一層結界。
第十五日時,蕭塵手指微微動了動,然后白芒漸漸又化作一棵樹的幻影,回到了他的胸膛里,身體也慢慢漂浮了上去,隨波而流,不知漂往何處。
在北洲與中洲交界的山脈,寒冬已去,時至二月初春,但見道路兩旁草長鶯飛,嫩柳吐葉,隨風而搖,一片春和景媚。
而在道路上,并肩走著兩人,左邊那人身穿一件紫白相間的長衫,頭發整齊束在背后,兩邊為黑色,中間一束為紫色,在其腰間,懸掛著一個巴掌大小的紫金葫蘆。
右邊那人身穿一件潔白無瑕的羽衣,手上拿著一把精美雕花羽扇,臉上更是白凈如玉,此二人不是別人,正是久未出現的熠瞳和塵染非花。
似乎無論何時,無論紫府動蕩也好,寧靜也罷,兩人都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自個兒逍遙自在,隨心隨性。
此刻只見塵染非花手搖折扇,淡淡笑道:“美景如斯,少卻一人,不知蕭兄弟……呃,青鸞她們找到沒有。”
熠瞳笑道:“找到了便去喝酒,沒找到,便繼續找……”話未說完,只聽后面傳來一陣呼喊聲:“非……非花前輩!等等……等等我們!”
熠瞳轉身一看,卻是十幾個少年跑了上來,搖頭苦笑:“扇子怪,你的麻煩又來了。”
只見那十幾個少年迅速跑了上來,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十幾人看著塵染非花一身裝扮,又見他手拿羽扇,心想必定是上一屆天罡第七的塵染非花沒錯了。
如今蕭塵這一輩,已經不再爭天罡地煞排名了,這些榜,自然留給下一輩去爭。
此刻,為首一名少年看著塵染非花,目光里全然是仰慕之意,忽然只見他雙手舉過頭頂:“非花前輩在上,受弟子一拜!”
后面的十幾個少年也跟著拜了下去,塵染非花扇子一伸:“哎哎哎,等等等等,你們等等……”
十幾個少年抬起頭來,齊聲道:“我們仰慕前輩已久,請前輩收我們為徒!不然今日,我們就一直跟著前輩……”
塵染非花苦笑不已,道:“等等等等,我先問你們,你們今年都多大了?”
“我十五!”
“我十四!”
十幾個少年,最大的十五,最小的十二,塵染非花咳嗽一聲:“啊,你們都聽好了……”為首那少年見他要說話了,立即向其他人道:“前輩要說話了,都認真點聽!”
塵染非花咳嗽一聲,一本正經道:“十六歲是一個分水嶺,盡管與十五歲只相差了一歲,甚至一個月不到,但卻有若云泥之別,有些人窮盡一生,也注定只能在十五歲巔峰徘徊,無法真正踏入十六歲的領域,而能夠真正踏入十六歲領域的人,無不是天賦異稟之人,將來也必定有所大成。”
眾少年聽得一臉懵然,許久才緩過神來,彼此相視,小聲竊竊私語:“前輩這番話,必定大有深意,只怪我們悟性太低,實是無法理解……”
塵染非花咳嗽一聲,手搖扇子,繼續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你們此刻之所以無法理解,是因為你們還未正式踏入這個領域,當你們踏入這個領域時,自然便明白了,所以,等將來你們踏入這個領域時,再來找我吧。”
眾少年仍是聽得一臉愕然,許久后才紛紛拱手抱拳:“前輩今日一番話,我們謹記在心,將來必定達到前輩所說的領域!”說罷,又朝來時路離去了。
熠瞳看著他們離去的方向,摸著下巴百思不得其解:“扇子怪,你這句話,究竟什么意思?”
塵染非花聳聳肩:“我忽悠這群小鬼的,不然還不知道他們要跟我多久。”
熠瞳愣了一愣,一拳頭捶在他胸口上,笑罵道:“去你的,差點連我都信了,還以為這幾百年白活了呢……”
“哈哈!”塵染非花仰頭一笑,就在這時,遠處一道青色人影倏然而至:“塵染公子,熠瞳公子。”
二人見是青鸞,問道:“如何?可是找到蕭兄弟了?”
青鸞道:“找到了,就在前面不遠,傷勢很嚴重。”
塵染非花跟熠瞳二人臉色立時一變,再不見嬉笑之色,齊聲道:“走!”
一炷香后,兩人隨青鸞來到了她所說的地方,卻是一個河畔前,想來是江中分流頗多,蕭塵被沖到這里來,剛好被暗香浮動月黃昏發現了。
此刻他仍未醒來,有六人在替他運功,另外五人在旁邊護法,熠瞳跟塵染非花見狀,也都上前幫助六人一齊運功了。
青鸞道:“留兩個人看守,其余人,一起替主上運功。”說罷,也立即走了過去。
加上熠瞳二人,現在十二個人一起替蕭塵運功,約一個時辰后,十二人頭頂皆有白煙冒出,身上也是大汗淋漓,而蕭塵,差不多也該醒了。
“心……心兒!”
陡然間,只見他睜開了眼,以他為中心,忽然生出一股極強的力量,一瞬間將十二人震飛了出去。
“主上!”青鸞等人立即又跑了過去。
蕭塵呼吸急促,雙目圓睜,臉上汗如雨下,他的記憶依舊停留在半個月前那晚夜里,但是昏迷的這段時間,尤其是在剛剛,他做了一個十分可怕的噩夢,夢見皇甫心兒已然墮魔,殺得整個紫府血流成河……
“我沒事了,心兒……心兒呢?今日初幾了?”
“今日二月初四,主上別急,屬下先替你調勻氣息。”
“已經過去半個月了么……”蕭塵臉色有些煞白,話到最后,看見了不遠處的熠瞳和非花,有些微微驚訝:“熠兄?非花兄?”
塵染非花搖頭一笑:“總算,又活過來了么。”
“你們……”蕭塵看著二人,又想起那夜之事,向青鸞急聲問道:“心兒呢?這半個月你們可有她的消息?”
不知為何,這一刻他心里忽然有一種十分不好的預感,青鸞道:“皇甫宮主,她……”說到此處,欲言又止。
紫蕓兒蹙眉道:“屬下調查得知,十日前,玄月宗被滅門,未留一個活口,后來有人在玄月宗的一間密室里,發現了玄月宗宗主梁丘平,以及瀟湘閣閣主朱逸才,還有巽風門掌門風無極的尸體,死狀都十分凄慘。”
“糟了……”蕭塵渾身一顫,心中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了。
紫蕓兒繼續道:“后來經查證,是……是皇甫宮主殺的人,此事立刻引起了轟動,驚動了五大派的人,又過了三天,瀟湘閣和巽風門也相繼被滅門,而且……”
“而且什么?”不等她說完,蕭塵立刻問道。
青鸞道:“五大派派出了人去阻止她,但是……都死了。”
“不,不會的,她說過不會再殺人了……”這一刻,蕭塵臉色慘白,頓時只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喃喃問道:“五大派,死的是哪些人?”
“這……屬下這些日尋找主上,暫時還不知。”
蕭塵搖了搖頭,努力使自己清醒過來,那三人必定是將心兒帶去了玄月宗,后來心兒曾回來找過自己,但沒找到,便又去滅了瀟湘閣和巽風門報仇……
這一刻,他腦海里回想起了那天離開桃花宮時,玉娥單獨跟他說的話:“她所修煉的無情篇玄之又玄,而且她體內的元嬰似乎也有問題,但你不必太過擔心,這些日子,你可以慢慢以柔情感化她,但是謹記,萬不可讓她受到任何刺激,尤其是感情,否則的話,后果難料……我給你兩條縛仙繩,上面施有法力,我教你口訣,可暫時禁錮她的功力……”
此刻,蕭塵臉色煞白,連聲音也變得有些發顫了:“她現在人在哪?”
青鸞道:“昨日收到消息,皇甫宮主現在,應是在五岳峰迎戰各大派,五大派的人,應該也去了……”
“現在立刻去五岳山!”說罷,蕭塵又向熠瞳和塵染非花二人看去,此時他二人的神情也變得十分凝重了,熠瞳道:“我們也與蕭兄弟一起去。”
“恩。”蕭塵點了點頭,他現在如此著急,倒不是怕五大派圍攻皇甫心兒,而是怕,皇甫心兒元嬰覺醒,將他們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