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你終于肯回來了么……”
蒼老的聲音回響在天地之間,聽來竟是有些滄桑,眾人皆是一怔,抬頭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個黑袍人緩緩走來。
那黑袍人頭戴兜帽,看不清模樣,手中抱著一個昏睡過去的白衣女子,姬無悔見著那女子,立時雙目一睜:“依依!”
旁邊姬春秋將他一拉,示意不可妄動,那黑袍人給他一種異常特別的感覺,姬家,什么時候藏了如此一個人?他身為家主卻從來不知道。
“姬藏鋒,你也終于肯現身了么……”殤無情擦了擦嘴角鮮血,慢慢撤去了十方乾坤陣的金芒,但是并沒有轉身。
這一刻,單家那邊所有人皆是一驚,是姬家的頂尖厲害人物,而姬家那邊同樣不少人吃驚,姬藏鋒是誰?為何從沒聽說過這個名字,為何他叫那個紅衣青年為“十方”?這兩人怎么認識!突如其來的一切,太多太多的疑問。
蕭塵凝視黑袍人,心中微微一驚,是他之前遇見的黑衣人,而對方手里抱著的……怎么會是姬憐依!姬憐依不是已經死了么?為何這時候看上去仿佛只是睡著了……
“唉……”黑袍人深深一嘆,一步步緩緩走來,嘆道:“十方,這么多年過去了,你依然還是放不下么?”
“放下……哈哈哈哈……”殤無情厲聲大笑了起來,眼神越發的凄厲,最后轉身向黑袍人指去:“姬藏鋒!你答應我的沒有允諾,你們姬家欠了我多少,你要我放下,我死都不會瞑目!你要我如何放下!”
越往后說,殤無情臉上情緒越是激動凄厲,最后手一抬,直接牽引十方乾坤陣向黑袍人打去一道萬丈金芒。
頓時狂風大作,天地失色,眾人皆嚇得驚呼了出來,這一道金芒威力無窮,足以將黑袍人和他手中的姬憐依打得灰飛煙滅。
然而,黑袍人并沒有要躲開的意思,而是輕輕閉上了眼,任由那道金芒向自己打來,但是,金芒終于還是在他頭頂丈許處的地方停止了。
殤無情眼眶泛紅,手臂不停的顫抖著,這一擊,他終于還是下不去手。
“唉……”黑袍人搖頭嘆息一聲,仍然閉著眼,嘆道:“十方,我現在老了,你要殺我,輕而易舉……”
“殺你……哈哈哈哈!”殤無情神色凄厲,手一拂,撤去了金芒,仰頭狂笑了起來。
這一刻,無人說話,皆呆呆的看著二人,這時,黑袍人手中抱著的姬憐依仿佛醒了,口里喃喃道:“哥哥……哥哥……”
聲音太細,沒人聽得見,黑袍人睜開眼,向她看了一眼,嘆息一聲,緩緩向姬春秋和姬無悔那邊走了去。
姬無悔接過女兒,此刻仍是滿目驚駭,向黑袍人看了去,只見黑袍人臉上蒼老萬分,很明顯,這黑袍人乃是三百多年前的姬家主了,算起來,應該是他們的太上祖了。
而殤無情,則是十方乾坤陣的陣靈,名為十方了塵。
這一刻,所有人都有些怔怔的,這一幕實是超出了他們的預料,沒有想到,十方乾坤陣的陣靈并沒有死,而且現在還叛出了姬家。
冷風吹過,嗚嗚作響,十方了塵仰頭大笑不止,然聲音里,聽來卻是凄楚不勝。
“陣靈,無非便是人類的工具而已,一旦利用完了,便棄如敝履……感情,生命……哈哈哈哈……他們有誰會在意一只陣靈的生命……”
“不!”慕容仙兒氣鼓鼓道:“如果是仙兒不在了,蕭塵哥哥一定會很難過的!”
“閉嘴!”十方了塵情緒激動,向她指去:“你懂什么!你懂什么!你現在不過只是還有利用價值罷了!哈哈哈……”
蕭塵擋在慕容仙兒面前,眉頭緊皺,心想在這個十方陣靈身上,必然發生了許多事,否則不會變得如今日這般乖戾殘暴。
十方了塵大笑不止,向姬藏鋒指去,厲聲道:“當年,我不惜一切替你姬家擋住大敵,而你呢!你說好的,要幫我復活她,我才甘愿……可是!自那以后你卻避而不見我!哈哈哈!我怎能相信一個人類的承諾!咳咳……咳!”
說到此處,十方了塵猛地咳出幾口鮮血,臉色變得更加慘白了,并非他被蕭塵所傷,而是他的身體出現問題了。
“好……好!”十方了塵神色凄厲無比,看著姬藏鋒,恨恨道:“我如今壽元將盡,但是你姬家欠我的,我要你們通通還來!啊——”
話末,只見十方了塵神色變得異常凄厲,雙臂一抬,天空中整座十方乾坤陣立時瘋狂的運轉了起來,浩浩陣法之力籠蓋下來,仿佛要毀天滅地一般。
這一刻,所有人都無法呼吸了,十方了塵陷入了狂暴,他要以最后的靈力引爆整座陣法,與姬家同歸于盡,如此恐怖的陣法之力,一旦引爆,整座天劍峰,將于剎那間灰飛煙滅。
這一刻,無論是姬家還是單家的人,都嚇得心膽俱裂,徹底面如死灰,十方了塵口中不斷咳出鮮血來,而蕭塵帶著慕容仙兒落到了地面,緊緊將她護在身后,越發覺得事情有些不對了。
就在這時,忽然間一個細細的聲音響起:“哥哥……哥哥……”
那聲音雖細,但眾人聽來卻仿佛異常的清晰,仿佛就像是在耳邊響起一般:“哥哥……哥哥……”
“漣漪……”十方了塵這一刻臉上神情僵硬了,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個陌生的人類女子半夢半醒,雙眼微睜,口中不斷喃喃喊著“哥哥,哥哥……”
十方了塵渾身一顫,目露驚色的向姬藏鋒看去:“她是誰?她是誰!”
姬藏鋒深吸了一口氣,緩緩搖頭嘆息一聲,慢慢將頭上的兜帽往后面摘了下去,許多人見著他的模樣后,皆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只見他滿臉皺紋堆積,像是干枯的樹皮一般,白發蒼蒼,雙眼深陷,眼珠渾濁,儼然便是一個油盡燈枯的老者。
蕭塵不禁一怔,那晚他見到的姬藏鋒分明深不可測,為何現在卻是燈枯油盡的樣子,猛然間,他似乎明白了怎么回事,轉過頭向姬憐依看了去。
十方了塵也驚異的看著姬藏鋒,怔怔道:“你……你為什么引來了自身天人五衰,難道……你……她……”話到最后,目露不可置信的眼神,向姬憐依看了去。
姬藏鋒深吸了一口氣,臉現痛苦之色,閉上眼,緩緩道:“她就是你的妹妹,北坎輕水陣陣靈,漣漪的轉命體……”
隨著此言一出,姬家那邊上上下下所有人都目露驚色,姬家三百年來的詛咒,無人能破的詛咒,今日終于能真相大白了。
蕭塵此時的神情也怔住了,其實他早就該想到,根本沒有什么詛咒,同一天生辰,乃是輪回轉命!
以輪回轉命之法,去復活一個已死且無法入輪回之人!而姬藏鋒要復活的,卻是一個陣靈,要將這個陣靈,輪回轉命成為人類,這是一項逆天之舉,必將引來天人五衰……
姬藏鋒此刻神情痛苦,踏前一步,終于慢慢說出了所有。
原來,輕水陣靈漣漪是十方了塵的妹妹,卻死于當年那一場混戰,一般來說,陣靈靈力耗盡,就好比人類普通死去一樣,可以回歸大陣,相當于人類重入輪回,但是當年漣漪是靈元盡散,好比人類魂飛魄散,連輪回也入不了。
倘若漣漪只是單純的耗盡靈力,十方了塵不會戾氣大增,最多不過等她再次醒來罷了,但漣漪卻是靈元盡散,再也不可能醒來,所以十方了塵要姬藏鋒復活她。
可是要復活一個人都不容易了,更何況還是陣靈?不過姬藏鋒當年確實是一個鬼才,竟然以秘術保住了漣漪的一絲靈元,后來更是以轉命之法,將這絲靈元嫁接在了姬家三月初九生辰的一個女兒身上。
但是這逆天之舉豈是那般容易就能完成的?所以只能一代代的不斷尋找最合適的人選,同時也不斷吸收命元,此舉非但逆天,更是有違常理,所以姬藏鋒不能讓姬家任何人知道,抹去了當年許多事的記載。
而到了姬憐依這一代,所需命元更多,所以每每與姬憐依接觸的生靈,都會被吸走命元,以至于莫名其妙死去,不過蕭塵的命元,卻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被吸走的,所以蕭塵不會有事。
而姬藏鋒因三百年來的逆天之舉,終于引來了自身天人五衰,說到底他也只是一個凡人,遠遠沒有魔尊問天那等逆天本事。
所以如今此時的姬憐依,仍然不能算是正常活著,也不能算是成功了,她只能算是一個半人類半陣靈的融合體,還差了最關鍵的一點,便是她的靈力不夠支撐她像一個陣靈那樣活下去,她的命元也無法支撐她像一個普通人類女孩那樣活下去。
所以這就是為什么,任憑蕭塵殫精竭慮,也找不出病因的緣故,這本就不是病,而是命,姬家無數女兒換來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