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蕓兒一時有些不明白他為何突然如此著急,問道:“主上怎么了?”蕭塵急道:“現在沒時間解釋了,青鸞,快!”
青鸞從未見他如此著急過,也不多做詢問,立即拱手道:“主上勿急,屬下這便讓人去追皇甫宮主。”說完身形一動,迅速往屋外去了。
片刻后蕭塵才稍稍寧定下來,紫蕓兒給他倒上一杯茶,輕聲問道:“主上剛才怎么了?”
蕭塵搖了搖頭,看了看左肩上的傷口,以往任何傷口,哪怕再大也會自動愈合,不留下一絲痕跡,但這次肩膀上卻留下了疤痕,說道:“玄虛子一定會去害她的。”
紫蕓兒愣了一愣,手里的茶杯險些滑落,愣愣道:“可是,玄虛子已經不是萬仙盟的人了,他為什么還要害我們?”蕭塵搖了搖頭,皺眉道:“你不明白,正因如此,他才沒有后顧之憂。”
這一刻,蕭塵已經完全想明白了,萬仙盟因白素素出面的緣故,所以明里不會再對自己不利,但絕對不會如此輕易放過自己,一定會暗中讓人除去自己,只不過不再以萬仙盟的名義罷了。
那天在五岳峰上,玄虛子不知因何原因,已經對心兒起了必殺的決心,現在他不在萬仙盟了,只會更加方便,所以他第一個要殺的是心兒,第二個便是自己,接下來便是自己身邊所有人,此人的殺心果然很重。
紫蕓兒也一下子想明白了,雙眉微蹙,恨恨道:“這個萬仙盟明里一套,背地里又是一套,真是可恨至極!”
蕭塵搖頭嘆了聲氣,正如鬼仙所言那般,自己現在沒有足夠強的實力,沒有足夠強的勢力,所以這些人才會肆無忌憚,不過現在萬仙盟不出面也好,至少不必擔心那些蝦兵蟹將了。
不知為何,他隱隱有一種十分不好的感覺,未來的敵人很多,萬仙盟,天火門,莫家這些正道只是短時間的小打小鬧,將來正真的強敵,恐怕是那個叫做風幽的人。
想到此處,蕭塵深深皺起了眉,這個叫做風幽的人,似乎知道自己很多事情,他真的只是玄陰殿一個長老那么簡單嗎?此人的來歷十分可疑,無論如何,自己都須盡快將修為提升上去,以應付將來各種難題,問道:“對了,其他人呢?熠兄他們嗎?”
紫蕓也收起剛剛的心情,笑道:“主上不必擔心,其他人現在都沒事了,熠瞳公子、非花公子和素壇主很合得來呢,昨日他們見主上傷好了,還在一起飲酒呢。”
“這樣么……”蕭塵點頭微微笑了笑,雖然素憐月為魔教中人,但她應是和塵染非花一樣,對正魔之分并不如自己這般涇渭分明,誰能一起喝酒,誰便是朋友。
“紫蕓兒,你扶我起來吧,我想出去走走。”
雖然如今蕭塵傷勢已無大礙,但是仍感到身體十分僵硬,便是下地行走也有些勉強,紫蕓兒笑道:“好。”當下小心將他扶下床,緩緩往屋外走去。
院子里落英繽紛,建有小池,池邊幾株水仙開得正盛,清風徐來,猶帶花香,樹上片片花瓣乘風落在二人發上肩上,深吸了一口氣,蕭塵多少也感到些舒暢,不如先前那般壓抑了。
在院子里走了走,蕭塵身體也不如剛起床時那般僵硬了,只是左臂仍有些不靈活,使不出力來。二人又往院外走去,碧水壇的景致頗為清幽,饒是盛夏之際,也不覺悶熱,空氣里帶著一絲涼意,比北洲其他地方都要涼快許多。
“主上其實不必太過憂慮,總有一天,那些人都不敢再來惹主上,那時我們天天如此閑庭信步,看云卷云舒,豈不是很好?”
蕭塵笑了笑:“你說得是。”雖然臉上在笑,但心中卻仍是憂愁深深,即便有一天那些人不再來招惹自己,但自己總須去尋師父,去尋找數千年之謎,又有幾時能夠如此悠閑漫步?
想來人生雖短,不求來日成仙,只求今朝遍觀紅塵紫陌,春花秋月,心愿便足矣,與世無爭,逍遙自在,要做到如此,除非心無掛礙,但那卻是談何容易?
二人說話間,忽聞遠處有陣陣簫聲飄來,簫聲忽高忽低,如清溪擊石,鳴泉雅韻,于這幽谷中,聽來別是一番韻味,當下兩人循聲而去,到得一山坡,只見上前方建有一小石亭,四方圍以朱欄,亭中坐著三人。
其中兩人輕斟淺酌,相互推杯,自然是塵染非花跟熠瞳兩個酒鬼,而弄簫之人便是素憐月了,只見她臉頰微紅,略有幾分微醺之意,十指輕按簫孔,廣袖飄飄,嬌媚之態實是動人之極。
一曲過后,塵、熠二人同時鼓掌笑道:“平生只知酒中之意,今次聞仙子一曲妙音,卻是勝過十壇佳釀。”
素憐月咯咯一笑,使得衣袖輕顫,更加顯得嬌媚可人,嫣然笑道:“不敢,若論音律,小女子略獻拙藝,比起蕭公子的天籟琴音,可是大有不如了。”
熠瞳仰頭一笑:“說蕭公子,蕭公子便到,蕭公子,你還不上來飲上兩杯?”說到最后,已是向下方的蕭塵看了去。
紫蕓兒哼笑道:“你們兩個酒鬼,才不要,主上身體剛好,不能喝酒。”
“小女子這酒,素來是只傷心,不傷身,蕭公子你說呢?”素憐月盈盈一笑,也向蕭塵看了去,蕭塵見她媚眼如絲,臉上帶著幾分薄醉之意,實是嬌媚無限,笑道:“既是姑娘相邀,蕭某只好卻而不恭了。”
紫蕓兒拉著他衣袖,蹙眉道:“不要,白姐姐走時特意叮囑過,不能讓你喝酒,你連白姐姐的話也不聽了嗎?”
蕭塵笑道:“小酌兩杯,不妨事。”說話間,已走到亭中坐下,只見亭外設有花圃,多是些美人嬌淚、貴妃醉等名貴花種,雖是七分雍容華貴,卻也不失三分典雅。
素憐月輕輕一笑,端起白玉酒壺,往青玉杯中緩緩斟去,酒入樽中,只見如山泉一般澄亮清冽,沒有酒味,卻是帶了淡淡的芬香。
“公子,請。”素憐月將酒杯緩緩抬到他面前,蕭塵雙手接過,輕輕一笑:“有勞姑娘親自斟酒了。”說罷便小飲下去,酒入喉中,卻一點也不辣,反而帶著淡淡的甘甜。
一杯下肚,蕭塵再看素憐月時,不禁莫名起了幾分憐惜之意,這酒中帶了七分甘甜,卻又藏著三分苦澀,飲下之后當真覺得有幾分黯然。
素憐月輕輕笑道:“這湘妃淚,滋味可還說得過去?”
“湘妃淚?”蕭塵卻是從未聽過這種酒的名字,熠瞳笑道:“再來。”
當下四人迎著清風花香,飲美酒,言笑無忌,素憐月談吐也甚健,說起天下格局之事,比起男子也不遑多讓,只是每每提到羅剎宮、玄陰殿、血煞門幾大魔宗之時,她便總是避而不談,以笑推杯,岔開話題。
堪堪酒過數巡,素憐月雙頰已是更紅,略帶幾分醉意,但看上去卻是更加嬌媚動人了,熠瞳欲再推杯,卻見她搖手道:“不行了,小女子不勝酒力,再飲恐有失儀了。”
“你確實應該適可而止了。”
這時,亭外忽然傳來一個冷冷清清的男子聲音,氣氛立時便被打壞了,素憐月雙眉一蹙,這一刻像是酒醒了,立即再飲一杯,冷冷道:“這世上只我姐姐一人管得了我,你算什么人?”
此時蕭塵跟熠瞳都覺有幾分尷尬,唯獨塵染非花一人還在自斟自飲,如若無事一般。蕭塵轉過身去,不禁愣了一愣,那人竟然是之前風云無妄城的冷凝鋒,羽逸風曾經的師弟,而冷凝鋒身后那人竟是……
“是你!”兩人異口同聲道。
冷凝鋒身后那人白衣飄飄,面如止水,無波無瀾,正是暮成雪,蕭塵如何也沒想到,竟然會在這里遇見她,那次風云無妄城事變過后,冷凝鋒便帶著她離開了,從此杳無音訊,想不到堪堪兩年過后,竟會在此處相逢。
“暮姑娘,你怎么會在此?”
蕭塵言語間有些激動,這一刻腦海里又浮現出了許多往事,當年自己無法修煉,全因她犧牲三成命元,替自己解開了靈脈封印。如若不是遇見了她,自己大概已經被逐出蕭家,現在正在凡塵顛沛流離吧,可以說,是她改變了自己的命局。
“你……你怎么會在這里?”暮成雪看見了他,也有些微微詫異,走了上來,問道:“羽木頭他還好嗎?”
“逸風大哥……”蕭塵想到上次在煉尸宗的事情,不禁感到幾分苦澀難言,微微笑道:“他去了昆侖。”
“他去了昆侖么……”暮成雪喃喃自語,仿佛這一刻聽見羽逸風離開了,心中多少也起了些微瀾。
蕭塵看向冷凝鋒,看見他不禁又回憶起了當初和曉月等一行人去風云無妄城的情形,當初一行十八人,個個都是當時門派的佼佼者,然而卻險些被暮洛困在后山出不來。
其實對于暮成雪的哥哥暮洛,蕭塵是真正的佩服,此人能束縛一條大地靈脈,成為一城之主,讓各派不敢來犯,還有本事引得各方修者廝殺,為他創造開啟血魂大陣的有利條件,在那百年時間里,他還能制造出連自己都分辨不出的暮家村幻境,能讓暮成雪半活著,竟是誰也看不出來。
以上種種,無論是韜略還是實力,對于暮洛,蕭塵都是自嘆不如的,可惜此人最終為了復活妹妹,甘愿犧牲自己,倘若他還活著,必定是這亂世中的風云人物。
“對了暮姑娘,你們為何會在這里?”蕭塵收起這些零碎的回憶,向暮成雪問道。
聽見此言,暮成雪眼神一下子變得格外冰冷了,仿佛帶了無盡的恨意,只冷冷道出四個字:“噬魂妖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