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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九章 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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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海在孤峰上立著,寬松的袍袖在大風中被吹得翻飛不止,一陣輕微的破空聲傳來,卻是蒼遺到了。

  一向玩世不恭的老龍盯著白鹿城,神情凝重的問道:“這難道是血煉大陣?”

  陳海點了點頭,嘆了口氣道:“至少上萬生魂永不能進入輪回啊,就為白鹿城鑄就了這么一副血肉鎧甲,只是這個世界怎么會有羅剎域的血煉秘法?”

  蒼遺皺著眉頭思索了一會兒才說道:“上萬年前的那次血魔大劫,當時由于神殿已經式微,并沒有能將所有的羅剎血魔斬殺在血云荒地,還有不少漏網之魚進入金燕諸州,很是造成了一些殺戮,或許有什么余孽隱藏起來,又或許有些血魔首領,故意將血煉之法傳下來……”

  陳海呆立了片刻,疑惑的問道:“這方世界到底有何好處,要讓龍帝、左耳甘愿付出這樣大的代價來守護?”

  蒼遺搖了搖頭道:“虛無縹緲的因果,又或是說不清道不明的職責,然而到底怎么回事,左師也并未跟我詳細說過……”

  蒼遺的語氣有點兒落寞。

  陳海很能體會到他的感受,近萬年來,蒼遺雖然偶爾能得左耳傳授玄訣真法,但更多時候是守在這座地宮里潛修,時間長了,難免會有些小變態。

  這時候白鹿城上空的血云已經是極其淡薄了,蒼遺伸手在身前畫了一副虛圓,凝聚水波似的光芒,將白鹿城內的一切都纖毫畢呈的倒映在這水月鏡之上。

  陳海的神魂修為還是要差一些,神識還是沒有辦法像蒼遺這般,相隔二三十里就直接穿過稀薄血云的遮閉,延伸到白鹿城里去。

  他通過水月鏡看見白鹿城內慘絕人寰,上萬具枯骨猙獰扭曲站在空蕩場地里,還有上百巫蠻受血煉大陣的反噬而死,死相也極其猙獰。

  在萬具枯骨的中心,一個臉形干瘦的蒼老巫蠻,這時候正將眼瞳里的一抹邪血之色斂去,接著又偽裝成脫力的樣子,跌坐當場——這個巫蠻平時不露山顯水,陳海也只知道是一個小部族的首領,一時都想不起他叫什么名字。

  白鹿城諸部蠻兵、蠻將都為這一切的變化而震驚,沒有誰注意這年老巫蠻的異樣。

  “偽裝真好……”陳海不由得為這年老巫蠻的演技感慨,陳海在燕州沒敢修煉羅剎血煉,但他的傀儡分身在血云荒地不知道用這秘法,吞噬多少血魔的血肉精華來提升自己,對吞噬他人血肉精華后特有的氣息,再是熟悉不過。

  這老巫蠻看上去用上萬苦奴的血肉及生魂,將白鹿城筑成至陰至邪的血肉之城,但也暗中克扣了一部分,用來提升自己。

  “再不除掉,這人就要修成血丹了。”蒼遺蹙眉說道。

  “到底是怎么回來還不清楚,此時不宜打草驚蛇,也不知道此人有沒有將血煉秘法傳授給別人,需要暗中觀察一陣子再行事。”陳海知道蒼遺想出手,以蒼遺的實力,偷偷摸摸將這老巫除掉也是容易,但他更想搞清楚,這老巫將血煉修煉到哪一步了,有沒有將血煉傳給其他人,或許說到底有沒有血魔余孽潛伏在燕州,不然只是暗中除掉這老巫,并不能解釋最根本的問題。

  蒼遺點頭道:“師弟,我老龍暫時就暗中先盯住這老巫,但不管怎么說,這血練一定不能流傳出去,否則將遺害無窮。”

  陳海看到蒼遺一眼,心想左耳應該也叮囑過蒼遺,倘若發現他遁入魔道,大概會讓蒼遺暗中除掉他吧?

  陳海也沒有說什么,二人轉身往魔猿城而去。

  此時白鹿城內的血煉大陣已經完全停止了下來,大陣中只剩下一個人在站立著,那就是正在急劇喘息的昆泰,強抑內心的狂喜,看到一臉沉重的蒙戰朝他走過來,苦嘆道:“此法太違天和,若非生死存亡之際,昆泰也不敢輕施此法,倘若上蒼有什么反噬,皆由我昆泰一人承擔好了。”

  蒙戰先讓人攙扶著昆泰好生下去休息,臉上也是憂色重重,他心里清楚這件事傳到穆苛等人耳里,絕對會拿這事跟他發難,甚至將蒙兀部驅逐出去加以剿滅都有可能,但不管事后會面臨多嚴重的后果,蒙兀部首先要存活下去,不然談什么都是空。

  蒙戰看向左右驚疑未去的諸將,說道:“這也是不得已之法,大家先活下來要緊,而此法也僅此一回,往后絕不會再用。”

  諸將心里皆想,將巫蠻集結起來也就數百人,為施展這血腥邪術,一次性就暴斃上百人,其他巫蠻也都或多或少受到反噬,想再施展這樣的一次血腥邪術談何容易?

  蒙戰將對未來的擔憂收拾起來,定下心去研究其城墻來,看著披上一層猩紅色外衣的城墻,那猩紅色緩緩蠕動,看著分外可怖,他小心翼翼的用手觸碰上去,和城墻的質感一樣,但是卻留著溫熱。

  他輕輕握住拳頭,向城墻擊打而去,但是相當于明竅初期的一擊,在城墻上只是發出了如擊敗革的輕響,落拳處猶如擊打到水面一般,激起了一道猩紅色的漣漪,這就是能開山裂土的一拳對城墻造成的所有傷害。

  蒙戰和身邊的眾蠻將對視了一眼,也不得不承認,昆泰此法雖然血腥邪惡,但確實有用。

  經過了一個多月的考量,時間進入十月,寒流從瀚海之上侵襲而來,千里堯山白雪皚皚。

  這時候也終于有消息傳過來,拓跋部內部也做出決定,要在堯山戰事了結之后,就推舉拓跋旗正式繼承族主之位,推動拓跋、克烈兩族的正式合并,到時候,就會有一個新的汗國在瀚海東部崛起,成為瀚海歷史上為數不多的汗國之一。

  而在克烈、拓拔兩族的內部,則已經非正式以拓跋汗國自居。

  一方面,拔跋旗在堯山西南麓連筑數城,又派兵騷擾和劫掠堯山附近的部族,同時兩族合并、組建拓跋汗國的消息傳出去,那些搖擺不定的部族明白在汗國成立后,就會丟失了左右逢源的基礎,有些部族見機快,提前宣布對拓跋汗國的效忠,紛紛派出蠻勇、奴隸,趕往牲口往堯山而來。

  這使得白鹿城所面對的拓跋汗國戰兵,在一個月內,從十萬急劇擴充到十三萬,同時還有大量的奴隸被驅趕過來,隨著時間的延續,后續增援的兵馬,還會源源不斷的趕過來。

  做好了所有準備的拓跋汗國遠征軍,悍然動起來,新生的戰爭巨獸露出自己猙獰的爪牙,而他們的獵物,就是三十里外的白鹿城。

  一隊隊蠻勇列成方陣,喊著整齊的號子往白鹿城開去,一臺臺粗陋的拋石弩被輔兵推出,在被整飭過的道路上,吱吱呀呀的跟在陣后。

  “昂昂”,十幾頭身高十米,渾身鱗甲,脖頸粗長的戰獸,昂天吼叫著從營寨旁走出,沉重的步子將大地震的悶響,匯入了滾滾洪流之中,只是這些巨獸身周似乎帶著某種氣息,所過之處,一片混亂。

  把拓跋部的馴獸師們急得滿頭大汗,拼命的收束著巨獸往一旁走去,避免對行軍造成什么麻煩。

  拓跋旗志得意滿的帶著眾蠻將踏出簡陋的城池,揮軍白鹿城。

  蒙兀部早早的就得知了拓跋汗國的動向,整個白鹿城頭兵戈林立,嚴陣以待。

  蒙戰瞇著眼睛向前望去,只見敵軍猶如鋼鐵洪流一般,仿佛永無止境一樣往白鹿城前填去。他身邊的眾蠻將被眼前的景象所奪,都說不出話來,站在一旁的穆圖臉色灰敗,仿佛站都站不住一般。

  敵人還在匯聚,但是蒙戰已經清楚的感覺到城墻上的眾蠻勇士氣正在急劇下降。雖然經過大陣加持的城墻不再弱不禁風,但是四萬和十三萬的巨大差距卻是一個難以逾越的鴻溝,而且十三萬敵兵里聚集了大量武勇強悍的蠻將。

  深吸了一口氣,蒙戰一聲大吼,吼聲如龍吟虎嘯般在白鹿城中回蕩,將所有人的視線吸引到他的身上。

  蒙戰竭力將自己的氣勢提向巔峰,在四萬蠻兵蠻將眼中,這個已經縱橫瀚海一百余年的老人仿佛又回到了巔峰一般。

  “是誰,將整個蒙兀部從一個幾百人的小部族帶出來,延綿成現在數十萬的規模?”蒙戰喊道。

  “蒙戰族長!”四周稀稀拉拉的有人應和道。

  “是誰,經歷了大小百余戰,終于一統額爾蘭大草原,為部族找到水草豐茂的久居故鄉?”

  此時城中所有的戰勇看著滿面堅毅的蒙戰,有些老兵開始想起了當年蒙戰南征北戰的身姿,大聲的應和道:“是蒙戰族長!”

  “那又是誰,能帶領著大家,在這場實力懸殊的戰斗中,活下來!?”蒙戰此時須發皆張,無比的自信讓白鹿城上下狂熱不已。

  “蒙戰族長!蒙戰族長!”四萬人的齊聲高喊沖破云霄,一股殺意慢慢凝結,將天空中紛飛的魔鷲驚的都往一旁飛去。

  “我蒙兀部,真正的勇士,心里哪怕是有失敗的念頭,都是恥辱!這次,我們以四萬面對十三萬,你們可能會害怕,會恐懼,但是你們要記得,你們的背后,是二十萬族人,是手無寸鐵的父親、母親以及子侄。他們用豐盛的食物喂飽你們,讓你們免于饑餓;他們用鮮美的奶酒奉給你們,讓你們免于干渴;當你們受傷了,他們給你們最好的呵護,讓你們復原,難道你們要棄他們于不顧么?”

  “不會!”所有的蠻兵的血性都被激發了起來,他們紅著眼睛,為自己剛開始的怯戰而羞愧。

  “這一戰,你們注定有人要死去,但是每一個光榮戰死的人,靈魂都會回歸先祖的懷抱,在哪里,你的祖先會寬慰你,會給予你獎賞。如果你怯戰而死,你的靈魂依然會回歸先祖的懷抱,但是你的先祖就只會辱罵你,讓你的靈魂不得一絲安寧。”

  “對面的那些雜種,他們也是血肉之軀。我們會受傷,會流血,會死亡,他們同樣也會。但是我們的勇士受傷后會得到救治,死亡后靈魂可以回歸留,可是他們不會。我宣布,此戰過后,將那些雜種們骯臟的尸體,統統喂給魔鴉!”

  蒙戰看了看狂熱一片的將士們,稍稍平緩了一下胸中的氣息,接著大聲說道:“所以我只需要你們做一件事情,那就是拿穩你們手上戰矛,將它們狠狠的捅進那些雜種的胸膛、肚子里去,再狠狠的拖出來,讓他們的腸子留滿城頭。如果你們不幸陣亡了,請你們的英魂不要那么著急離開,因為……”

  蒙戰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又指了一下身周的一眾蠻將:“我,我們,隨后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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