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感冒,更新晚了……)
潼河口,孤峰下,夕陽似血、寒風似劍。
陳海帶著齊寒江等人正巡視城池,臨時從橫山調過來的輔兵民勇們,正拼命地加固城池,一桶桶燒熔的鐵汁,由黑羽巨禽的利爪抓住線索,直接從城頭倒灌下來,滋滋冒著濃烈的白煙和刺鼻的氣味,在嚴寒中迅速凝固下來,低矮的城墻,一寸寸加高、一寸寸變厚,變得更加堅固。
廖云奎、吳景印等天水郡諸人素知陳海通過天機學宮,掌握巨量的資源,但還不知道能這么浪費的。
普通的銅鐵雖然不能算多珍貴,但在四周沒有鐵礦場的潼河口,每天要保證能有三四十萬斤的普通鐵料用于筑城,所消耗的人力、物力實在是巨大得難以想象。
鐵礦石是從秦潼山西北麓的深山絕嶺挖掘而得,陳海此前就調了上萬精壯勞力送到秦潼山西北麓的深處,用于挖掘礦場,但道路不通,鐵礦石只能用風焰飛艇一刻不停的運到潼口城來冶煉。
且不管上萬精壯勞力在深山里的吃食用度,即便是三艘風焰飛艇交替使用,也是沒有損耗。
風焰飛艇,是采用低級妖獸鱗皮縫制成氣囊,才能頂住凜冽如刀的罡風吹刮,成本原本就極高,只是要比馴養一兩百頭巨禽的成本要低廉、容易許多,但頻頻升入高空,飛艇的氣囊、龍骨架子乃至產生熱焰的風焰機,都會快速折耗,不可能 如此頻繁使用,廖云奎、吳景印都懷疑三艘風焰飛艇能不能撐到戰事結束。
看到陳海這像倒水一樣往城墻上一層層的澆鋪鐵汁,一個個咂舌不已,只是想到妖蠻戰兵雖然不擅造攻城器械,但荒原蠻象這種被蠻兵驅逐上戰場的荒獸,還真非普通的夯土城墻所能抵擋。
正在這時,一道虹光從南面往城頭掠來。
待虹光在城墻前滯住,卻見是留守橫山城的監軍使房奚儼,從云頭飛落下來與陳海、廖云奎等人見禮。
廖云奎等人對閹臣素無好感,只是哼了一聲,算是應了。
“陳侯,這里有文大人送于你的急函一封,還請過目。”房奚儼也不惱廖云奎的冷淡態度,直接將文勃源的秘函遞給陳海。
自從黃雙、樂毅率部隨陳海編入宿衛軍以來,房奚儼就一直都是龍驤大營的監軍使。
作為文勃源等人的嫡系,房奚儼又身兼監軍使,對龍驤大營有監督、察管之職,自然有必要與陳海及其他將領保持淡漠的關系跟距離。
房奚儼將信遞給陳海,內心多少有些忐忑無比。
文勃源派到橫山城的靈鵠,實攜有兩封秘信。
有一封是給房奚儼的,信中將調停之事的來龍去脈,以及燕然宮真正的打算及謀劃,都原原本本說了一遍。現在文勃源就擔心陳海在知道趙忠攜帝旨前往賀蘭劍宗調停兩家的爭斗之后,反應激烈,才特地吩咐房奚儼要好生安撫陳海,切莫再出什么亂子。
早年在河西軍中,陳海與鶴川宗閥之間的矛盾就不去說了,這幾年來,陳海一直都壓制淬金鐵料、天機戰械對鶴翔軍及賀蘭劍宗的供應,而河西卻受益極大。
這注定陳海及天機學宮,是賀蘭劍宗此刻最為仇恨的目標。
這時候燕京內外廷,要聯手調停兩家戰事,要勸賀蘭劍宗遷入秦潼山北麓,與瀝泉、與天機學宮毗鄰而居,誰有那么好的脾氣能夠忍受?
這不是直接往天機學宮的頭頂上扣屎盆子嗎?
陳海看完密信,蹙著眉頭,也不說話,只是將信遞交給身后周鈞、黃雙、蘇原等人過目。
“那陳侯可有什么意見?”房奚儼忐忑的問道。
“帝旨都是已經擬下了,房大人,你說我能有什么意見?”陳海沉著聲音問道。
“這次是英王殿下先發制人提出此議,內廷也只是看大勢不可擋,只能屈就。趙大人介入此事,也只是不想事事被英王、太尉、左丞他們牽著鼻子走。”房奚儼小心翼翼的將陳海可能會有的怒火,往英王及京郡宗閥身上引,話沒有說完,卻聽得一聲怒喝。
“這他娘是欺人太甚?”卻是密信傳到齊寒江手里,他怒火中燒,將這封秘信撕得稀巴爛,將一疊紙宵捏在手心,焰光四溢,轉瞬將秘信燒毀,怒叫道,“我們在這里奮力廝殺,抵擋妖蠻寇邊,你們一個個人模狗樣的在朝堂之上,一心想著往我們的后腰上捅刀子,這狗仗不打也罷!”
齊寒江氣得大叫,伸手過來要揪房奚儼的衣領子。
房奚儼雖然是也明竅境后期強者,但他不像齊寒江久經戰事的錘練,抬手與齊寒江的巨掌撞到一起,掌印相擊,金光四溢,他竟然硬生生讓修為差他一個小境界的齊寒江逼退半步。
“放肆!”陳海怒斥齊寒江,指著城下,說道,“蠻敵來攻之前,你都到這城下去做筑城苦役,冷靜一下。房大人是你能冒犯的,快給房大人賠禮道歉?”
房奚儼身邊就幾名劍侍,并不像陳海兵權在握,但他一日身為監軍使,就代表燕然宮的威嚴,陳海平時寧可對房奚儼躲著避著,不會得罪,自然不能放縱齊寒江太放肆了。
“無妨無妨,寒江將軍也是一時情急。”房奚儼身為監軍使,脾氣卻好,他更關心陳海心里究竟會怎么想。
“我聽說十九王最初之議,是想將賀蘭劍宗遷到秦潼山南麓……”蘇原遲疑的問道。
秦潼山南北綿延近萬里,要是賀蘭劍宗東遷南麓,天機學宮北踞北麓,中間隔著南樟諸府四五千里山嶺,也還可以說是井水不犯河水,但趙忠真正從燕然宮攜出的帝旨,卻是要將賀蘭劍宗遷到秦潼山北麓,這說明燕然宮或十二常侍里,有誰也想借賀蘭劍宗壓制天機學宮。
“賀蘭劍宗內外門弟子是只有一兩萬人,但枝蔓糾纏,拖親帶故,即便是將鶴翔軍殘部解散掉,少不得會有幾十萬口的親族東遷,”房奚儼耐心解釋道,“倘若不給予休生養息之地,賀蘭劍宗自然不會西遷。而同時秦潼山西南麓,與秦山郡接壤,賀蘭劍宗要是東遷到那里,相當是直接并入武藏軍,將極大提升武藏軍的實力,這自然又是河西所不愿意看到。思來想去,才決定遷賀蘭劍宗到秦潼山西北麓,然后從薊陽郡西南,割黃麋原等地給賀蘭劍宗,以養宗族。”
“事情已經如此,我反對也沒有什么用,但房大人也看到我們今年守住潼河口有望,橫山、榆城嶺之間的雁蕩原,將重歸天水郡的疆域,到時候百廢待興,都離不開人手來開發,我就希望文大人、趙大人那邊能通融一二,往后將諸郡犯卒囚寇,能有一部分流放到此處,以實邊疆。即便將來龍驤大營調防他地,榆城嶺一線也不虞妖蠻再次來犯。”
“行,我這便給趙大人、文大人去信說及此事!”房奚儼見陳海既然開出交易條件,心想這事就好商量了,他還真怕陳海的性子,一言不合就掀桌子。
這會兒,萬丈云天之下,傳來數聲清嘯警訊,示意妖蠻動了!
經過一番激烈的爭吵,穆勒還是無奈的屈從了穆兀燾往潼口城出兵。
數聲沉悶似陰雷的號角在天地四周悠遠的響起,各部妖蠻戰兵驅使戰騎、攜帶簡陋的戰械、輜重,紛紛跨出殘寨,浩浩蕩蕩,往潼口城而去。
鐵鯤騎在雪狼寬厚的背上,看著眼前而過的滾滾鐵蹄,內心卻是一片冰涼,因為他知道這些精銳,這次怕是注定踏上死途。
穆兀燾回首看著滾滾蠻潮,猙獰的臉上掛上了一絲殘忍的笑意。
死吧死吧,等這些精銳都死完了,穆勒你還有能耐去貪圖汗位?
當然,穆豪麾下子嗣甚多,目前有成氣侯的除了穆勒之外,還有其他五位皇子,背后都有勢力極強的母族支撐,穆兀燾心想著要讓這些人都自相殘殺,或在對人族堅城的消耗戰極大損耗實力,還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好在黑石汗國素來崇尚武勇,令穆勒沒有退兵的借口。
蠻兵前部推進甚快,都已經能潼口東岸、孤峰下的潼口城浮出巨大的身影。
此時的潼口城寨內一片人聲喧嘩,筑城等事停下來,無論戰卒、輔兵還是民勇,都照著既定的次秩,有序進入各自的防御防置。
一架架投石弩揭開遮掩,裝滿石彈的木廂車,一輛輛的被喊著號子的民勇拉到城墻下來……
妖蠻已經到了。
穆勒、穆圖原本是想集中兵力,攻奪一面城墻,這樣投入的兵力有限,一旦受挫還能從容收拾殘局。
穆兀燾卻否決了這個計劃,除了東面的孤峰崖高兩三百多米,將潼口城的東城墻緊緊保護好之外,他主張同時從南面、北面、西面進攻潼口河。
他的理由也很簡單,潼口城并沒有完全建閉合起來,三面留下十數豁口,顯然是方便天機戰車及龍驤大營的精銳騎兵出沒的,但龍驤大營的天機戰車數量有限,他們唯有從三面突然發起猛攻,令龍驤大營的十數乘天機戰車難以同時應付三面,這樣,他們只要有一面獲得突破,就必能能擊潰掉龍驤軍。
鐵鯤知道穆兀燾沒安好心,但就事論事,他心里想,真要想有打敗那人的機會,穆兀壽此法或許是唯一也是最后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