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勢輝心頭恍如油煎，大部分倒與現在的問題無關。
他知道這種心態是不對的，偏是難以自抑。
叁桂沒有眼色，還在催促：“主管，時間不等人……”
伊勢輝終于爆了：“你的骨頭增生到腦殼實心了？這是一個東八二四區的問題？這是全球治理的大麻煩！不搞清楚地球環境劇變的源頭，弄不清楚這些‘天人’級別的土著的實際戰力、培養環境，掐根去頭，你扔一百架‘幽靈’也不頂個屁用！”
不管呆住的叁桂，伊勢輝又轉向指揮室里更下一級的人員，怒火勃發：“讓你們搞‘精神圖景’，到現在都沒搞好，你們的薪水都射到甲板縫里了？”
眾手下當即叫苦，什么太陽非常周期作用、什么“淵區監控系統”受限于臨時平臺，什么多點位目標不好梳理，還有精神海洋動蕩導致即時成像有困難等等……
作的，這就是自己作的！
平常行事有多么方便，關鍵時候處置就有多么困難。
伊勢輝閉了閉眼，深吸口氣，強行控制住語氣，重新指向叁桂：“告訴牙瑪，他一小時之內趕不回來，我就把他和他的玩具綁在一起，再加上你說的傻大黑粗的玩意兒，一起轟到東八二四區去……對了，是地球時間！”
叁桂已經多年沒見過伊勢輝這般上頭了，一時間也有些懵。但這些年驕縱出來的脾氣還是擋不住，催促牙瑪這個“精神圖景繪制專業戶”倒是做了，嘴里還是忍不住要嘟囔兩句：
“管他什么來路，有一波殺一波就好了。”
伊勢輝不愿再開口，開口就想殺人。
他已經想好了，等“探險團”過來，第一個就把叁桂宰了祭旗。
指揮室里出現了頗為難堪的沉默，但也沒隔多久，女性的聲音打破了它：
“你的分析能力，要比實操和管理能力更優秀。”
相關投影自動呈現，宛媿通訊接入指揮室，聽口氣，是已經監聽一陣子了。這就是伊勢輝討厭高軌道空間站的原因，只要兩位大佬有想法，沒有誰能有隱私可言。
他表面上還是擺正姿態，及時回應：“宛媿女士。”
叁桂等人都嚇了一跳，也忙跟著站直，哪怕無重力空間，姿態顯得很滑稽。
宛媿清瘦臉上沒什么表情：“針對東八二四區的懲戒行動，先暫停吧。”
指揮室里人們就面面相覷，叁桂看向伊勢輝，隨即就在后者冰冷眼神中醒悟，忙帶人退了出去，室內只剩下伊勢輝一人，還有宛媿的投影。
借著叁桂等人退走的空當，伊勢輝稍稍調整一下心思。
他已從鄒明處得知，唐立與“黑日教派”一個叫蒙婉的引導專員，大講特講禁忌話題，又得到相關影像資料，哪還不知道，是這位宛媿女士“微服下界”，就像當年對洛元那樣。
他匆匆回返高軌道空間站，倒有九成是因為這個。
“招攬”洛元之后，這種方式其實更方便了，宛媿隨時可以捏一個“血肉傀儡”，指不定就去哪兒。
對伊勢輝來說，上級如此工作方式，無疑是個不定時炸彈，說不定就有什么把柄捏在這位手上。但他其實也在利用這一點，時不時給自己弄個小錯誤什么的，才更符合一個不屬于任何大勢力、又頗有“孤島星系”管理經驗的專業人士設定。
可這里的大前提，是“小錯誤”。
像這回，他在“橘宮”醉生夢死，宛媿分身就在幾百米外與危險人物交流，這種錯誤，是很愚蠢……大小則未定。但伊勢輝真正擔心的，還是他的“禁忌血脈圖景”、與族人的跨空聯絡等。
那是真正要命的問題。
伊勢輝心神波動，宛媿語氣平淡：“你想用‘信仰圖景’當切入點，尋找那些‘天人’級別土著的來路，思維是可以的，但這項工作不應該在扔出核彈之前。”
“是的，宛媿女士，我們做事太過教條。”
伊勢輝不管不顧，先承認錯誤再說。
之前一眾手下的理由，多少還是有道理的，“精神圖景”難成，正因為此刻“過渡層”，尤其是“全球精神海洋”這個區域，起伏動蕩，波及全球，顯然東八二四區上空的連續核爆就是最強烈的刺激。當今時代，全球信息流快速流動交匯，東八二四區發生的事情傳遍全球，也不費什么時間和力氣，更不用說，這里面可能還存在“有心人”的準備。
宛媿也沒再提這事兒，只再招呼一聲：“伊主管。”
“呃？”
“體現你報酬的工作才開剛剛開始……按照你的思路繼續下去，重點關注精神，嗯，信仰圖景的變化。”
伊勢輝絕不喜歡宛媿前半句，他想問清楚些，可這時指揮室又有投影閃現，且是超空間通訊的接口，是太陽軌道上的野火切入。如此一來，又變成了伊勢輝最熟悉的會議狀態，可現在的課題，已經大大超出他曾以為的極限。
野火仍然是以維修機器人的形象出鏡，根本沒搭理伊勢輝，只對宛媿道：“你是引蛇出洞玩脫了？”
宛媿還沒怎的，伊勢輝背上發涼：這是讓直屬上司背鍋的節奏！
宛媿竟然還真的背了：“基本的接觸而已。”
“所以你的‘評估’出結果了？”
“只是不愿意錯過機會。”
“這就是貪婪……提醒你一句，現在地球方面，智械權限系統運轉明顯有問題，我離得遠，暫不確定是因為什么，但這與‘土著’的畫風不符。”
“哦。”宛媿的回應毫無誠意。
野火冰冷的電子眼盯過去：“感覺你有一些比較確定的猜測。”
“評估還在進行中。”宛媿輕巧跳過這個話題，“沒有確定的猜測就沒有份量。相比之下，那位‘土著神明’選擇如此激烈的方式，才是大問題。”
“不是你去刺激他了嗎？”
“你的消息挺靈通。”
“重視自然會更敏銳。”野火依舊以冰冷的調子回應，“上次我們開會，他把陣線推到了‘隔離帶’；這次開會，他把陣線推到地球大氣層；下次我們再開會，是不是就要準備月球或太陽防御戰怎么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