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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一十三章 我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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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皇陛下的評價,實在說不上太好,但因為提前做過心理預防,羅南倒還可以接受。

  他只是有些恍惚地想起,之前某個時空節點上,武皇陛下好像也對“格式論”做過評價,當時也頗有“保留”……她怎么說來著?

  這一刻,羅南與武皇陛下之間,有一種奇妙的同步率,后者聲音入耳:“記得么,我曾經對‘格式論’有過評價。”

  蒙在羅南記憶中的灰塵就此吹去,他應了聲:“是的,在‘天運塔’上,和陛下頭回見面。”

  當時還是“千分之二小姐”事件中,武皇陛下為了讓他給人授課,給他安了一身巨債,又拎過去耳提面命。可現在想想,特么的這場亂子,根本就是這位指使白心妍開的頭。

  羅南下意識抽了下嘴角,語氣就有些微妙:“您還說‘格式論’架構,可堪做‘萬人敵’呢。”

  武皇陛下便笑:“記吃不記打。”

  羅南知道武皇陛下在說什么,到他這個層次,記憶內容從來都是一提一串兒:“我記起來了,您說過,‘格式論’只是一個‘實驗室作品’,揭露了一些真實,破壞了經典范式,卻沒有在廢墟上建起新體系……還說我們這些人,是說‘格式論’的創立者和繼承者吧,甚至不知道宇宙中是否存在類似的體系。”

  “嘖,記這么清楚?也就是說上幾句,你還真記仇啊!”

  怎么都是我不對是吧……過分了啊!

  還好羅南現在心態穩定,又干笑兩聲:“陛下您直言不諱,開口見心,我只會記您的好。”

  “行了,別陰陽怪氣的。你也能看出來,那次評價說的其實就是一條:粗疏。”武皇陛下不再繞彎子,轉回正題,“‘格式論’的經手人應該不只一個,水平參差不齊,總體還是不足,所以立意可觀,框架有些意思,但細節拼湊和臆想很多。但不管怎樣,能讓一個箱子四個輪子跑起來,造車就成功了。只是讓這輛車跑起來,不但需要非同尋常的動力源,對駕駛員的要求也太過‘苛刻’。”

  羅南眉頭跳了一下,對“動力源”這句描述很在意。只是武皇陛下過渡到“苛刻”這一條目,極其絲滑,他沒有打斷。

  只聽武皇陛下繼續道:“這部‘車子’的特殊立意和框架,對駕駛員要求極高。你是正經實驗過的,在你知道不知道的地方,從七十年代到當下,與你一般的‘實驗品’沒有一萬也有八千,可能還包括你的祖父、父親、母親……最后能成功的,能活下來的,一只手能數過來吧?如此對修行者,嗯,如果按照‘格式論’的邏輯法度算修行的話,自家前途何在?”

  羅南嘴唇動了動,仍未說話。

  武皇陛下的聲音次第入耳:“人之修行,不外乎是要活得更好,可連命都沒了,還有什么意義?不講究存活,無所謂前途,極度危險,宇宙是沒有這樣的修行體系。它非但不是‘內宇宙’路徑,也不是‘信仰成神’的路徑。選擇它的人,必須要有覺悟,這不是一條修行的路子,不是讓人出頭的路子,只是展現某種功能的工具人——可稱為‘無我’。”

  如果武皇陛下在“天運塔”上說這些話,他們當時就要結仇了。

  可如今,羅南只是沉默聽下去。

  “我再做一個假設吧:你一直強調的十六字訣,當頭第一句,就說出了‘格式論’的立意。”

  武皇陛下言已至此,羅南終于低聲開口:“我心如獄?”

  “且不管你心所化的‘牢獄’如何控制其他目標,但基本確定,你本人必然困居于牢獄之中,為其所拘所化,至少在前期是這樣。去年你還是菜鳥的時候,靈魂力量已頗有規模,干涉物質層面效率卻反常低弱,就是個例證。”

  武皇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觀察他的?

  “……下高見。”羅南沙啞的嗓子,把稱呼的前半截都抹去了,心神搖蕩,幾難自抑,可幾秒鐘后,又很自然地沉淀,將復雜情緒化為一聲苦笑,“修館主當時也說過類似的話。”

  “哦?他說的什么?”

  “修館主講,‘格式論’是‘外法’,是不由我掌握的‘冰山’。”

  “那個修神禹運氣糟糕,眼力還好……你怎么想?”

  “我?”羅南老老實實回應,“我也曾想過,‘格式論’是一條已經鋪設好的‘生產線’,只生產特定的零部件,按照其既定規則約束拼合……”

  “不錯嘛,看來你很早就有想法了。所以才跳了出來?”

  “不,我一直稀里糊涂的……”

  羅南其實已經做過復盤,在那個時間點上,他嚴重形神失衡,跟隨修館主學習九竅六根之術,又從母親的耦合理論上獲得靈感,借精神層面超量的“冰山”,反過來干涉強化肉身,等于是借雞生蛋,給自己掙得了輾轉騰挪的空間,也漸漸獲得了持續開鑿利用“冰山”能力。

  從現實脈絡上看,大約是從這兒開始,他逐步跳出“格式論”的約束,開始了真正的修行探索。

  “你命好。”武皇陛下給出貌似不太負責的評價,不過緊跟著就有分析,“正因粗疏,哪怕‘格式論’立意、框架都很了得,在發生、傳承的過程中,還是有異化的,嗯,還有矛盾。”

  羅南想到了疑似2080年就已隕落的梁廬,卻沒有插嘴,繼續聽武皇陛下的分析。

  “這里面的矛盾,最本質的應該是‘工具化’的‘無我’,與修行體系必然以‘我’為核心的沖突。后繼者,我想可能是你的爺爺、父母中的一個或幾個,在原本純粹‘工具化’的決絕立意和框架中,架設出一條生路,因為這里有個格格不入的……”

  “我!”羅南自覺補完了最關鍵的那個字。

  “對的,你那十六字訣里,句句加一個我,而不管是‘如’,還是‘曰’,只是‘約等于’,極端的說,還是‘不等于’。只是一般人便是能體會這里的含義,也會被‘格式論’的強大工具性同化。至于你么……”

  “父親留給我的那張照片。”

  羅南這話來得突兀,可武皇陛下是知道的:“對,那張你父親和祖父的照片,描摹展示了‘逾限神文’中的‘我’。這個‘我’本不在‘格式論’中,對格式論‘工具人’卻是一把鑰匙,一線生機。當然,肯定還有一些別的資源,才能將那個‘我’字傳授于你。”

  “陛下這么肯定?”

  “廢話,‘逾限神文’是那么好傳的么?若真好傳,天淵帝國也不會只有湛和那一個主宰。哪怕瑞雯是個好模特,能鑒映‘我’字本義,傳到你感官之中,亦是差之毫厘,謬以千里,自然還要有其他條件。你那些年翻來覆去誦念的‘十六字訣’,‘我’與‘無我’互映,算是有些基礎,但還不夠。”

  羅南沒再說話了,但腦中念頭不息。這一刻他想到的是外接神經元“虛腦”APP中那片星海。

  “虛腦”APP是羅南修習萬塔院長的“統籌術”,改變部分腦神經、腦細胞功能布局后,才出現的,其底層卻是與一開始便自帶的“繪畫”APP底層互通。

  羅南第一次看到“逾限神文”的“我”字輪廓,就是在“虛腦”APP的主界面中。

  其中億萬星光,本是由他速寫描繪的人像、勾勒的人體生命草圖所化,卻自然呈現出逾限神文“我”字的基本輪廓。這或許是“格式論”隱藏的“我”字理念的展現,但還有一部分,理應是隱藏在外接神經元的“條件”具現化。

  只是,這根大概率由梁廬制作的靈芯,至今仍然將它的真實面目封存在冰冷的權限障壁之后,只能通過艱難的、不甚現實的考驗,一點點扒出東西來。唔,或許正因為如此,當年老爹才想到用“披風”APP,用“夢神孽”的力量,一點點兒刨它的根基,將里面的資源置換出來?

  羅南神思有些飄忽,直到武皇陛下話音再度入耳:“對了,你研究過湛和么?”

  “啊?”

  怎么突然問起這個?羅南一時有點兒懵。

  武皇陛下換了種問法:“湛和搞過迷你版‘萬神殿’,你知道么?”

  怎么跳到這個層次上去了?

  羅南嚇了一跳,不只是層次,他幾乎以為武皇陛下知道了他這段時間一直在研讀的重點書目。隔了兩秒才回應:“嗯,好像是湛和之主搜集安置‘諸天神明’根髓源質的所在,也有一定映射和象征意義。”

  “象征什么?”

  “呃,好像是‘陳列諸神,定法測位’?”羅南沒有藏拙的想法,難得與武皇陛下探討這類問題,趕緊拋磚引玉是真的。當即就將近段時日研究《湛和國主萬神殿信息映射和象征意義研究》等大部門著作的心得拿出來。

  “你的歷史課我會給出‘優秀’評價。”武皇陛下輕贊一聲,隨即便道,“那你沒察覺到,‘格式論’那個‘我心如獄’的設置,有點兒‘湛和版萬神殿’的意思?”

  “好像有點……陛下對‘格式論’很熟啊。”

  “哪里,梁廬那個天淵帝國余孽,在你說的‘霧氣迷宮’大墳場里,搞出‘格式論’這么個奇葩,是這個路數才正常。”

  純粹推測?這是拿眼力、境界壓人?

  還是說,武皇陛下早就冷眼旁觀了?

  “不過,湛和版的萬神殿,只是個推演模具,真要實現,是要將‘內宇宙’拓展到吞包‘真實宇宙’的程度才有可能,氣魄很大,思路很搞,后果很糟……做參考倒是可以的。如果你那個寶庫里有相應的資料,可以找來看看。”

  這一刻,羅南想到的卻是湛和之主的大部頭著作所化的“霧氣殿堂”。

  “既然說到這了,你應該有察覺,‘格式論’里面抽象出來的哲學思辨不提,具體應用層面‘工具化’傾向太明顯,非要去深入,也應該走‘造物’的路子,使‘外法’成‘外物’。你在這上面好像沒什么天賦,及早抽身,‘內宇宙’也好,‘信仰成神’也罷,先提升境界,反過來再研究、駕馭這套工具亦可……感覺你也差不多了。”

  是因為“差不多了”,才對我講吧。

  雖有腹誹,羅南卻還是誠心誠意道了句:“多謝陛下指點。”

  對“格式論”的問題,他之前雖有猜測,終究不客觀,還是有了武皇陛下的意見,參考借鑒之后,才能得出更準確的結論……當然,還要有進一步的實驗。

  羅南就先結束這個話題,跳轉到更現實的層面,力求坦誠:“‘格式論’且不管,若我走‘信仰成神’之路,與這方真實宇宙的作用和交互,陛下可容忍么?”

  他的姿態放得很低,武皇陛下的回應也很隨意:“現階段沒什么問題,瞧你如今擺弄‘夢境世界’的模樣,是準備走幻魘之主的路子?”

  “……是。”

  “這是借殼上市啊,要么說你命好呢。用來應付‘內外地球’的特殊情況,確實很合用。等到你成氣候的時候,我大概率也已經跑路了,只希望到時候你不要滿宇宙追殺我就好。”

  羅南干笑兩聲:“怎么可能?”

  “不可能最好,還有別的事嗎?”

  武皇陛下也有結束交流的意思,羅南發現,如今武皇的“秘密主義大病”很少再犯了,兩人的交流卻是隨時有跑題的風險。

  他努力回憶了一下,總算記起:“當然有,我還想請問陛下,您覺得夏城特殊之處在哪兒?”

  夏城肯定是特殊的,那種信力元素的濺射、李維給予的高度關注、公正教團定位尋找“真理之門”、包括武皇陛下資助的研究中推演出來的“車輪假說”,夏城都是非常重要的節點。現在還有冥思神力的那個“吸管網絡”,似要往這邊來……

  羅南想獲得關鍵性的點撥。

  武皇陛下也很爽快:“夏城的特殊之處,大概就是我出生在這里吧。”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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