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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六十九章 封星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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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默城的天空暗了下去。

  魏斯曼下意識抬頭,莫名就覺得,天空正離他遠去,愈發深邃。相對應的,他在縮小,包括他所在的這片區域、這個城市、承載的大陸和星球,都變得格外渺小。

  或者是他的視角變化了、撕裂了,一部分視角被強行拉扯到了一個不屬于他的高度,看著他所在的這顆行星,以及本應宏闊無邊的星系,切出復雜的螺旋線,向著不知邊際的深空前進。

  周圍的星辰不是他熟悉的那些,事實上這就不是平常觀看星圖和相應視頻的感覺,而是特別真切的、近距離的、似乎可以去把握的體驗。

  緊接著,虛弱感襲來。

  他一身氣血,似都散入這深邃空間中,連個回響也無。

  “幻術襲神,閉目靜心。”公正首祭的聲音入耳,“非我所能,便非我所圖;賦予的必非真理,自有的方許置換,應得的便是公正。”

  不在于公正首祭說什么,而在于她言語中輻射出來的力量,將周圍那些教團成員,從顛倒虛幻的世界中,拽出來一些。

  魏斯曼則猛然清醒,本能收束氣機,視角回歸到現實世界。

  然而現實也是一片幽暗,默城才剛清晨,又沉入黑夜。

  旁邊,羅南扭頭對他笑:“團長先生原來還是天文愛好者,我們回頭可以多交流。”

  魏斯曼面色不變,微微點頭,被窺破隱私愛好,動作多少有點兒僵硬。

  他幾乎想對羅南講:你還有閑管這些……

  再看對面,屠格及他座下的“告死鳥”卻已經不見了。

  不,不是不見,是變得無比渺小。

  就好像魏斯曼之前被強行拉扯上去的視角體驗:當整個星球星系都變得渺小如彈丸,其上承載的,充其量也如微塵一般。

  距離錯位,空間認知錯位,相應的力量、危害的判斷,也模糊錯亂。

  只一瞬間,對面的屠格就與真實世界分割開來。

  這是羅南的超凡領域吧?果然是時空系的,但也有幻術參與……

  魏斯曼心中有了個基本判斷,再看向羅南,卻見這少年人也是扭頭四顧,遠眺深空,感覺很是驚奇贊嘆的模樣。

  “還行,撐起來了……”

  魏斯曼聽到那位的喃喃低語,但也只是一個開頭,后面的雖也是音節分明,抑揚頓挫,卻再非他熟悉的語言,完全無法理解其中含義。只知每一個音節吐出,這片虛無的深空,便似波動一輪,到后來已經聽不得太細,但覺身畔那位已非吐字,而是擂鼓,砰訇震蕩,雷音連發,直至耳膜失能。

  下意識側頭捂了下耳朵,再回看時,卻不自覺瞇起眼睛。

  因為在這片幽暗深空之中,忽有強光,燦若烈陽,升騰而起。

  偏偏魏斯曼直覺判斷,這不是烈陽,而是無法評估級別的恐怖對沖。

  在光芒迸射的剎那,“肉身側”超凡種的本能,捕捉到了一點兒極其熾烈、危險的氣機,可其后噴薄的強光中那不可計數的氣機毫芒,每一道都比最初那道更熾烈、更危險、更讓人絕望。

  剎那間,魏斯曼的感知也失能了。

  他看到了這片幽暗深空中驟然顯化豐富的元素,卻觸碰不得、領會不到、理解不能,思維線路如灌水泥,滯重僵硬,再難運轉,只得茫然而立。

  如果這是針對他的幻術,他已經失去了所有反抗能力。

  耳畔再沒有傳過來公正首祭的警醒呼聲,便是真有,也聽不到。

  就這樣,魏斯曼化為一具血肉的雕塑。

  “星空殘局”以幻術顯化,對“肉身側”超凡種有這么明顯的壓制作用?

  羅南有點兒意外。

  也對,那些在星空戰場中碰撞的大君級強者氣機,明顯超綱了。

  沒有“戰爭領域”“璇晶陣列”的加持,越是對危機源頭高度敏感,受到的沖擊和震懾越是恐怖,相當于智腦內存爆滿,處理核心燒掉,哪怕其他配置再高,一時半會兒也緩不過來。

  希望他再遇到的時候,會增加一點兒抗性。

  相對于以幻術昭顯的大君級戰場,對羅南來說,復刻“觀想時空”中的“星空殘局”,最艱難的部分,還是那些在深空最邊緣,任是誰都要忽略掉的冰冷疏離的星光。

  寥寥落落,或近或遠,讓大君級戰場碰撞炸裂的強光照久了,幾乎要從這片虛空中消失。

  偏就是這些疏淡星光,對應著那些遙遠至難以觸及的“大能”棋手。祂們從各個方向關注著、影響著、主導著“含光星系”十一個千年的“孽劫世”歷史,為這場漫長的劫難潑油添柴、煽風點火。

  即便“含光星系”中崛起了如冥寂之主那般強人,最終亦是局中飲恨。

  所以,這些寥落星光的存在、運轉和干涉,才是“星空殘局”,也是羅南具現的這處“邏輯界”最根本的邏輯。

  羅南以是“后世”的旁觀者視角與“當時”的親歷者體驗相結合,大致擬合了這樣一個殘局……

  也只能是殘局。

  真要梳理清楚、無一遺漏,那些神明、神孽怕不是要從時光長河中主動跳出來,將他打成齏粉。

  羅南不強求完整,只是借用這個框架,作為他研究“禮祭古字”以及“宇宙大歷史”過程中獲得的種種能力的載體,更高效發揮時空構形、靈魂力量上的優勢……

  還有就是更重要的,足夠的超然和冷漠。

  羅南的意識在“星空殘局”的殘損邏輯間流動,與他能夠體會、領悟的每一個關鍵節點相貼合。

  這并不容易,所以羅南也給自己來了一發“入夢法”,使心神恍惚,但思維明晰,進入到“清醒夢”的狀態,主動融入記憶深處那些堪當“禮祭古字”層級的概念和澎湃的信息流之中。

  諸天神國、六天神孽、湛和之主、夢神孽、閽君、冥寂之主……

  或在局中,或在局外。

  羅南選擇了一個似有若無的點位,貼合附著上去。

  那是局外。

  于是,視角轉換。

  深空邊緣的寥落星光,依舊稀疏暗淡,卻又奇妙做了一個大致的聚焦。

  聚焦到深空中那個身披光焰、馭魚而飛的“天淵遺族”微渺的個體之上。

  屠格不自覺抬頭,當那星光入眼,灰綠光芒充斥的眼睛,忽地不可控地張大、顫動,從幾乎分辨不出的瞳孔擴張到眼角,再迅速蔓延到全身。

  那是恐懼,他在恐懼。

  似乎是相識以來的頭一回。

  羅南微笑,無情緒的微笑,幽暗深空開始彎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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