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紙面閨蜜,杜瓊的說法倒也不為錯。
學校暑假過去快一半,鐘曼倒是提前進入了角色,在傳道授業的老師這個職業上越走越遠,為孜然面兒這個一腔熱血的萌新,提供傳媒和粉頭方面的經驗。
這幾天,魔眼女半位面的局面,也確實挺被動的。源源不斷的新粉絲,已經不只限于夏城及周邊的東亞城市,境外的還有很多,很多還相當狂熱。
極端者的加入,對于一個并不穩定的圈子生態來說,造成的影響是破壞性的。
孜然面兒明顯有些支應不過來,鐘曼遙控指揮,壓力也挺大。
為此,她也半真半假地詢問:“話說,你才是傳媒方面的專家,不會真在ZM那兒當公關吧?要不要跳槽過來幫忙啊,當個粉頭、皮下之類的,肯定也有的賺。”
“應該……不用了吧!”
“嗯?”
鐘曼敏銳地捕捉到杜瓊用詞的微妙,但一時沒能理解,干脆問得更直接一些:“怎么?ZM又一次起死回生了?那還真是遺憾啊!”
“請別把惡感暴露的這么明顯好不好!”杜瓊享受著技師的操作,舒服地哼哼兩聲,感覺和前幾天的狀態完全不同了。
鐘曼撇撇嘴角,她說的可都是實話:
如果ZM真的那么完蛋了,她會在鼓掌叫好的同時,為曾經揮灑青春和汗水的戰場,嘆息幾聲。
反過來,如果渣媒真的熬過了這一關,她會更加遺憾——讓這種無底糞坑經營成百年老店,感覺人類真的沒有希望了。
“所以,你們什么時候重新出來禍害人呢?”
“還不太確定,只聽說會有很復雜的股權變動,而且會出乎很多人預料……反正不是咱們操心的事兒。”
“我一點都不操心,也操不上。”
“好吧,鐘老師不操心,大家晚上約飯啊。”
“我節食。”
“你確定?瘦不到該瘦的地方,就很悲催了。”杜瓊故意往上抬了抬肩,暴露更多她的優勢部位。
鐘曼呵呵兩聲,都懶得理她。
然而杜瓊蹭她的貴賓待遇不說,要求還挺多:“對了,節目眼看要開始,別放音樂了,換個新聞頻道看一看……環球頻道組你們這里應該沒問題吧?”
技師扭頭看鐘曼的意見,后者懶得計較,點了點頭。很快,這個包房內,就被播音員字正腔圓的新聞播報聲占領了。
隨著年齡的增長,鐘曼倒是不排斥看正經新聞,卻弄不清對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只能胡亂猜測:
“有關你們起死回生的報道?”
“ZM的死活還沒有資格上環球吧?”杜瓊這時候又是人間清醒了,話里說不清是嘲諷還是自嘲。
既曰“頻道組”,環球的節目是很豐富的,杜瓊掌控了相關頻道的控制權,在一輪切換之后,終于鎖定了目標:
“看這個……”
“人物現場?”鐘曼翻了個白眼,“當我是原始人咩!你以為老娘辛辛苦苦上課是為了什么?”
“嘖,確實辛苦啊。不過你話里頭的怨念太多了,人家明明才真是辛辛苦苦為你們的瑞雯小姐姐引流啊……”
鐘曼嘆氣:“好啊,我謝謝他!”
此時,新一期的人物現場已經開始了。節目組嘉賓以及工作,都在前往航空港的大巴車上。
車輛剛剛啟動,車外天色與夏城本地時間完全匹配。
攝影師正有條不紊地切換鏡頭,在嘉賓們神情各異的面孔上停駐數秒,再移開。而當鏡頭指向車廂中后段,某個皮膚略暗的老實男子的時候,鐘曼忍不住又是一聲嘆息。
“那個深海監聽者哦!”杜瓊適時提醒。
“……別廢話。”
鐘曼有些煩躁,因為杜瓊,也因為鏡頭里的頌堪。
雖說節目中也好,各種公共采訪也罷,這位從來沒有談及過自己的網絡生活。但只要是在魔眼女半位面混過一段時間,熟悉半位面的鎮宅三神貼還有里面的主要發言人,差不多都能產生一個疑惑:
頌堪,這位登上環球節目的專家人物,和半位面那個叫“深海禮佛”的大叔粉,言論怎么那么相似來著?
最初,這確實只是不甚靠譜的聯想,也只在半位面的小圈子里面晃悠。可當下“深藍世界”這個概念,就代表絕對的流量,再加上節目成功將頌堪這個“吞吞吐吐的老實人”,營造出了“內部知情者”式的超強神秘感,幾期節目下來,“環球人物現場”熱度飆升,針對頌堪個人,也掀起了相當熱烈的討論。
網絡嘛,“熱了就扒掉”是老傳統了。
在幾日來的“傳統活動”中,頌堪的人事檔案令人稱奇地經受住了考驗,半點兒有用的信息都沒漏出來。可是,神通廣大的網友終于還是揪住了他言論中的比較新奇且典型的部分,進行相似度匹配。
然后……魔眼女半位面的熱度又爆了。
面對這天降的流量和迅速膨脹的關注數,半位面的大部分人都進入亢奮狀態,或歡呼雀躍,或吵吵嚷嚷,沒個消停。但身為老粉頭的鐘曼,還有開始具備一定專業知識的孜然面兒,都進入了憂慮模式。
不過在這種時候,鐘曼也沒辦法給出多么有效的意見,只能是見機行事。
杜瓊的做法,也讓她很在意。
很顯然,這位疑似已經成為ZM公關部新成員的朋友,一連串的操作,說是提醒也好,暗示也罷,都是有的放矢。
大概還是想拉她“合作”?
問題在于,那邊仍然是過于高估她在瑞雯陣營的影響力了。她現在也僅能給粉絲論壇的版主當個狗頭軍師罷了,真走到瑞雯或者他那個吸血鬼哥哥前面,人家怕都不帶撩一下眼皮的。
被人重視的感覺當然很好,但如果“重視”的基礎來自于誤判,就超尷尬了。
鏡頭中的頌堪,多半不知道,他的公眾知名度飆升,給其他人帶來了多少麻煩。但從他加入這檔節目開始,不管情境如何,他基本上都是心事重重的模樣,眉頭基本上沒有真正舒展過……
而這也是節目組塑造他“內部知情者”人設的有力扶手。
“感覺像是從哪個秘密組織里叛逃出來的專家……格格不入的樣子,太不合群了。”
杜瓊的說法,在網絡上算不得出奇。鐘曼呵呵:“除了工作人員,這里有‘群’嗎?”
從這一期開始,節目正式進入到了直播階段,車廂里顯得有些混亂,除了即時拍攝的限制以外,也是節目組內部氛圍的真實體現。
或許是想要體現的觀念太多,想要盡可能全面,而嘉賓又填得太滿,導致內部矛盾突出……又或者是刻意打造這樣的氛圍。
正如網上的評價,這幾期“環球人物現場”明顯有綜藝化的傾向,沒有其經典的專業性和深刻性,讓觀眾的注意力,都放在過于頻繁的立場和觀念沖突上。
也許,編導是希望觀眾更多更快地攝入有關信息,進行更深層的思考——可當代社會人,哪可能在這種氛圍中浪費腦力?
這檔節目與實在與她相性不合。要不是可能關聯到瑞雯小姐姐……就是關聯到了!
那么,早死早托生!
鐘曼一邊看這些人爭執討論,一邊往負面方向推演,心里頭還在琢磨評估:這兩天,在半位面發的關于這檔節目的負面話題,可以再多一些,再度壓低粉絲的預期,間接起到緩沖的作用……
正想著,直播鏡頭,冷不丁出現了一個爆點,多少有些出乎意料的是,爆點不是來自于嘉賓之間,而是嘉賓與節目組之間。
嘉賓中的“偏執狂”,也就是在頌堪剛出鏡時認定他是“知情者”的那個藍領,上一期又指責頌堪是深藍世界的“守門犬”……看上去都要揪著頌堪胖揍一頓。
而今天,他倒是沒針對頌堪,卻在看到節目組為他們安排的所謂“探索行程”之后,出離憤怒了。
“喂,節目組,你們是在搞笑嗎?”這位“偏執狂”指著鏡頭,情緒躁動,“你們這是要去哪兒,要去哪兒?”
也在車上的主持人忙起來勸解:“巴諾夫先生,您冷靜一下……”
“去特么冷靜,我要的是解釋!”暴躁的巴諾夫拍著前面的椅背,臉皮漲成了血紅色,“現在但凡是地球人,都知道深藍世界是在海洋里,海洋里!至少在這里某人離職之前,是在馬里亞納海溝深處!”
頌堪抬頭看他一眼,默然無語。
巴諾夫卻是伸手指著他,視線則轉向主持人:“就算按他的狗屁說辭,入口會有位置變化,可總不能太離譜吧?我們這個節目的主題難道不是探秘深藍世界?你們告訴我的、承諾給我的就是這樣!
“結果你們安排的是什么?讓我們去內陸,去見鬼的淮城毒沼區?總不會是我走錯了片場,參加了一檔荒野大探險節目……”
主持人在鏡頭前,露出專業的笑容:“巴諾夫先生,前面的節目里我們已經充分探討過了,深藍世界在哪里,這是一個非常復雜、非常專業的問題……”
主持人試圖挽回局面,順便也不忘把專家嘉賓們扯下水:“我們也聽到了權威的專家意見——深藍世界的入口并不能用我們傳統的時空觀去理解,不是嗎?”
車內先是一陣難堪的靜默,兩秒鐘后,在巴諾夫再次發飚之前,有人悶悶道了句:
“可以這么講。”
說話的,正是老實的“內部知情者”,頌堪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