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羅南的注視下,墨拉表現得像是一個得寸進尺的推銷員:“你看,除了你已經知道的,我還可以提供一些情報,有些你不知道,有些修老師也不知道——比如有關他女兒的一些問題。
“還有些,除我以外,你現階段能找到的所有人都不知道,關系到……”
后面她沒有說,但她的視線,卻在此時偏移,觀其落點,分明是指向了一側始終保持沉默的瑞雯。
墨拉的視線并無掩飾,莫雅下意識伸手,攬住瑞雯肩頭,眉頭皺緊。
“所以,我在這邊的自由度增加一些,你不介意吧?我想擴大一些交際圈,找幾個朋友,后面,我們可以再討論情報的交換……”
羅南便在這時搖頭:“你概念里的‘自由度’,我給不起,也不喜歡。”
不管是誰,面對隨便出個價,就迫不及待要碰杯定案的強買強賣行為,都喜歡不起來。
有修神禹這種關系,墨拉本來可以更婉轉一些的。羅南相信,她如此頻繁主動過來互動,對這邊也必有所“求”。偏偏她選擇用這種方式,只能說明她不可理喻。
又或者,她“求”的東西,格外過分。
趕在她再度開口前,羅南搶在頭里,話題卻好像跑偏了:“有個常識,你應該知道。”
“嗯哼?”
“人的思維記憶,在完全擺脫肉身基礎前,是物質的。物質層面的信息,其實比精神層面更好把握。”
“這個論斷……”
“我的意思是,就是把它們暫時打碎了,只要掌握‘紀綱’,也拼得回來——你是專業搞這個的,應該知道才對。”
“喂,同門姐弟,不至于這么無情吧?”
墨拉唇角上挑,伸手去戳羅南胸口。
這是個看似親呢的動作,和她剛攀上來的“師姐弟”關系搭配在一起,倒也很搭……
然而伸到半途,羅南已經拗住她的手指,信口回應:
“嘖!”
墨拉咂嘴,與羅南對視,卻無法確定,面前這個年輕人心底的真實想法。感覺像是“玩笑”,可連她自己都隱約覺得:
這種方法,好像挺有趣?
而且,羅南投射過來的眼神……
下一秒,墨拉笑出聲:“那可糟糕了!所以,師弟你的意思我明白……這次溝通失敗,下回再來。”
說話間,她身后玻璃竟如水波般蕩漾。
這種非自然現象,必然有特殊能力作用,也當即引起羅南的應激反應——莫雅等人離得這么近,他不可能把先機讓出去!
“咔嚓”一聲響,墨拉被羅南拗住的指頭,又一次斷掉,而這回,竟然是自根處折斷、離體。
“送給你做紀念了。”
墨拉發出格外尖亮的笑聲,斷指處血肉分離、血光如注,半途又迸散為稀薄的血霧。而無論是哪種形態變化,都是借機與淵區風暴形成干涉,以至于羅南掐住的斷指,便如微型炸彈一般,只是小半截,威力也不容小覷。
血霧還待彌漫,周圍空氣卻是整個凝固。
這時,被血腥場面刺激的驚呼聲起,卻都失去了后續的震動波形,變得荒腔走板。
更早一線,墨拉的身體猛然后靠,已經“融”入了玻璃幕墻,如穿水波——眾人一個視線恍惚的空當,便見她已經穿越過去,在演播廳上沿飛身而下。
理所當然的,仍然忙忙碌碌的演播廳里,那些工作人員、還有未離開的嘉賓們,被這突如其來的“天降美人”給驚到。
墨拉卻是平穩落地,隨即腳步輕盈,快步走到演播區域。還伸出剛剛斷指的手掌,和那位“偏執藍領”,握了握手:
“真不容易啊……后面會更不容易,準備好了嗎?”
那人本是憤怒的,卻又在極大驚愕情緒下,顯得茫然無措。
完成這個動作,墨拉回眸;上層平臺,隔著玻璃幕墻,羅南也注視著她。
下一秒,墨拉揮了揮血流不止的手掌,從演播廳的出口,大搖大擺地離開。
她那根纖長手指,仍握在羅南掌心。
羅南翻轉手掌并攤平,斷指便在不穩定的血氣中轟聲爆燃,只是焰光局限在方寸間,難有波及。
“穿過去了?”
這時能問出這話,羊周已經是極大失態了。他所在的位置,正好是挨著玻璃幕墻,下意識伸手,幕墻受力,忽地綻開了無數冰裂紋路,在外膜的保護下,雖未炸開,卻也無法再支撐,一下子垮塌下去。
下方又是驚叫連連,好歹沒傷到人。
“羅南!”莫雅為避免給羅南找麻煩,一直刻意置身事外,此時卻也必須要問一下。
羅南對她笑了笑,低頭看燃燒的斷指:“她不怕‘減法’,就用‘加法’。可她又是靠‘加法’過日子的……確實麻煩。”
羅南頭痛的時候,墨拉也剛走出演播廳。
也直到這時,羅南的意志、來自云端的“長索”,才真正與她拉開距離。同樣禮貌保持距離的,就是靈波網的嗅探器。
夏城的兩位超凡種,暫時還沒有徹底和她撕破臉。
對此,墨拉倒無所謂。
殘缺的手掌屈伸兩下,就在這個過程中,新的手指便從無到有,頂著原傷口處的血污,復原如初……
不,不一樣了。
而且是格外有別于她認識的“不一樣”!
新長成的細長蔥白的手指,在微微顫動,連帶著她的手掌、手臂……分明是與那些已經保持距離的云端“長索”遙相呼應。
羅南這個實驗狗!
“嘖,麻煩!”
再這么搞,肯定有玩脫的那天。
要怎么辦,格式化嗎?
就算是格式化……
墨拉莫名“哈”地一聲笑,便在笑聲里,另一只手將這根指頭握住,再一發力,血光迸濺中,自己又把它強拗下來。
這可是公眾場合,有位不幸目睹這一場面的女士,當場發出了尖叫聲,引來不明究竟的路人關注。
墨拉沖那位女士嘟嘟嘴,就握著仍在抽搐的斷指,從容離開,但幾步之后,步伐卻越來越快。
步履匆匆,臉上仍是習慣性的笑容:
我的存檔……在哪兒呢?
“那位好像也有排異反應……攜能觀察導致的變異,也會對她造成困擾。”
“禮送”墨拉離開,羅南并沒有再啟戰端的意思。就在曾經是玻璃幕墻,現在已經空蕩蕩的參觀走廊邊緣,默默沉思。
沒有人來打擾他。演播廳里的嘉賓和工作人員們,也投過來視線,只不過受限于頂棚復雜結構,看不清什么。
直到姍姍來遲的保安大呼小叫的沖上來,羅南才轉過臉,卻是去問瑞雯:“怎么樣?可以嗎?我是說這檔節目……”
這也算回歸主題了。
羅南這模樣,倒像是前面什么事都沒發生。
瑞雯也真能配合得起來,輕輕點頭。
羅南就舒一口氣:“ZM不管用,用這檔節目來提高出鏡率,也還行。”
旁邊ZM的CEO魯珀特先生,張張嘴想說什么,卻又被祝青黃以目示意加以制止。
羅南都看在眼里,也不介意,視線再轉向羊周:“瑞雯沒有意見,可以考慮簽約了。當然,今天下午只能簽意向書,我們這邊還要家長簽字。”
莫雅舉手:“協議文本發給我吧,我轉給老爸老媽。”
一切都很正常,就像是一次順利的現場參觀及簽約流程。當然大家必須忽略掉,整個垮下去的玻璃幕墻,還有下方一片狼藉的演播廳。
作為本次節目的大力倡導者,羊周卻有點兒發懵,下意識往祝青黃那里看了一眼,卻無法從老狐貍那里獲得任何有效信息。
視線再轉向吉商,這場節目的主策劃之一,只能送給他自求多福的表情。
對羊周明顯有些退縮的態度,羅南仍不介意。正好這時候,又有人發來信息,這次是歐陽會長。
夏城區域超凡級別的對峙沖突,不可能逃過靈波網的感應。之前歐陽會長就有介入的勢頭,但那是幫親不幫理;現在沒打起來,反倒要好好說道說道了。
羅南對此的解決方案是:“這邊事情快談完了,我一會兒就去分會,見面聊。”
成功的把歐陽會長的話堵死。
但羅南留在這里的意義也不大了,他的視線也投向祝青黃:“主席先生,感謝你們的招待,希望我們能夠利用這一次節目,做出些有意義的事情。那么……”
祝青黃笑呵呵地附和,卻又很有引介意味兒地偏臉看向魯珀特。
這位ZM的CEO,全程都像是一個背景板,可眼下,似是被眼神驅動,又或者是早有準備,上前一步,排出笑臉,在這個似乎并不怎么適當的時機,開口詢問:
“羅先生,我聽說您名下的基金會,最近吸納了一筆善款。有沒有興趣在傳媒方向做一些保值投資?”
“嗯?”
“……比如ZM的股票?”
看著魯珀特極度真誠的笑臉,羅南這一刻想到的,是早上在朋友群里,竹竿例行張貼出來的各路新聞報道。里面好像有一條就是說“ZM的崩盤式股價曲線”
現在入場……
雖然羅南對相關領域的認知幾乎等于零,但考慮到相關的背景,也忍不住在疑惑:
誰給他們提了這么個鬼主意?
“當然是我……這個投資人。”
羅南剛到分會所在的尚鼎大廈,便把之前的事情,當樂子給歐陽辰和武皇陛下講起。
不料,立刻就有了解答。
羅南愕然投去視線,正好看到武皇陛下手中書卷的封面。
這是一部《妙法蓮華經》。
嗯,好像在哪兒看到過類似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