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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一章 待前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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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道變了,嗯哼?”

  血妖又主動和約瑟中將搭話,無關交情,只是為了宣泄一下心里的情緒。

  問題是,即便會場的擬真度極高,畢竟相隔數十萬公里,血妖不可能真的就和約瑟中將達到“心有靈犀”的程度。

  所以他并不知道,約瑟中將的這一聲嘆息,相當程度上,是由于其所在地房門上傳過來的持續的敲擊聲。

  這個單調噪音是如此執著,以至于屋外面衛兵都控制不住。

  在約瑟中將的示意下,勤務兵走過去打開房門,可就是這樣,拍擊房門的“梆梆”聲仍然在持續。

  毫不意外,門外站的就是袁無畏。

  這個任性到近乎瘋癲的年輕少校,很專注的用手拍門,保持著一定的節奏,同時還很認真地向旁邊被他強拉過來的嚴永博求證:

  “我一直保持著拍子,還用了節拍器,所以確確實實是有問題……”

  嚴永博滿眼血絲。

  他一醒過來,就被袁無畏硬扯著問了一通關于羅南的問題,本來精神狀態就不佳,如今身后就是面色難看的衛兵,耳朵和腦子里被連續塞進這樣瘋子般的囈語,到如今,已經連最基本的“禮貌臉”也保持不住了。

  多虧在下一秒,嚴永博看到了房間里的約瑟中將,以及和這位相對而坐的屠格,下意識繃緊了神經,這才維持住了儀態,用類軍人的方式向約瑟中將立定致意。

  約瑟中將的視線只在他身上一頓,略微點頭就切過去,指向袁無畏。

  在這位超凡種的視線逼迫下,后者難得舉手敬了下禮,然后就迫不及待的邁步進去,嘴里連迭發話:

  “剛才有超級厲害的信號波過境,源頭應該就在地球上,目前還沒有衰減的勢頭,可耽擱不得了,我要馬上回地球……對了,我要和頌堪老師通話,他在那邊,怎么說也應該有一點兒感應和記錄才對!”

  這下,仍然懵懂的嚴永博倒也罷了,房間里的兩位超凡種先交換了一下視線。約瑟中將就點點頭:

  “或許我們聊的是同一件事。你說的信號波……”

  “我覺得就是時空結構明顯變化,嗯,勉強也可以說是撞擊,大概是這種情況傳遞出來的信號,明明有人在抖毯子,‘嗚’的一聲就過去了。

  “當然,這個‘嗚的一聲’只是比喻,我們主要還是要看它那份韻律和節拍……”

  袁無畏就著這個興奮勁兒,說起話來絮絮叨叨。

  打斷他的竟然是屠格:“你覺得是快了還是慢了?”

  袁無畏“哎”了一聲:“你是說節拍對不對?我現在還說不好,但大膽假設的話,我覺得是慢了!”

  此時屠格的形象,多少讓嚴永博有點意外。

  在房間里,這位好像一年四季都不摘墨鏡的壯漢保鏢,很難得做了一回正常人。方正的臉上干干凈凈,顯露出一對平靜甚至有點溫和的眼眸。

  袁無畏也是回答完之后,才感覺到意外:“你知道?”

  對面那位憑借墨鏡給人以冷酷木訥感覺的家伙,在這一刻竟然微笑:“節拍不是只有快慢嗎?”

  袁無畏覺得自己被耍了。

  他雖然興奮到有些瘋癲,但腦子是極聰明的,能夠明顯看出來,眼前這位超凡種保鏢,心情看上去不錯,至少比較放松。

  相對而言,約瑟中將就要鄭重嚴肅得多。大部分時間都在思考著什么,所以反應總是慢一拍。

  當然這和袁無畏關注的“節拍”完全不是一回事。

  最后,竟然又是屠格主動轉向約瑟中將:

  “形勢在重構,認知本來可以更早一步;

  “世界在變化,不管客觀還是主觀層面;

  “留給你們適應的時間不多了。”

  約瑟中將還沒有說話,袁無畏倒是又搶先開了口:“我說屠格先生,你這是被李維導師傳染了,說的話云里霧里、藏著掖著。如果你說大家都趕時間,就把話說直白一點啊!

  “嗯,如果說你是給李維導師當說客。這樣,如果他能夠把這個‘節拍’的事兒解釋清楚,不用中將閣下出馬,我跪下舔.他腳趾啊!”

  此時,屠格的脾氣就像他顯露出來的眼睛,相當溫和:“我倒覺得,如果你能夠把這件事理清楚,他不介意對你做同樣的事。”

  袁無畏的敏銳真的超出世界上絕大多數人,他立刻把握到屠格言而未盡的一重意思:

  “所以說,李維導師也是緊趕慢趕,重新認識這個世界?

  “還是說因為某個意外,比如說羅南那個家伙的存在,讓這個世界對他而言也變得陌生起來了呢?”

  屠格又笑了笑:“我想他寧愿是后者吧,對抗他人總比對抗自己來的容易。”

  “霸氣!這才是應對敵人的態度。”

  袁無畏說著不要錢的贊語,扭頭瞥了嚴永博一眼,毫不掩飾眼中的嫌棄:“我就知道,對頭也是要匹配的,果然有些事情還是回去問李維導師比較快。”

  嚴永博面無表情。

  倒不是說他把自家的心境修復了回來,而是這種時候,他除了這一種表情以外,再不知道拿出什么樣的態度,去面對這個世界。

  作為天啟實驗室現階段最高級的實驗型燃燒者團隊指揮官,嚴永博也有他獨特的信息渠道。

  就在袁無畏和兩位超凡種云里霧里交談的時候,他也拿到了地球那邊最新情況簡報。

  然而這種時候,他已經很難再去分析簡報背后的信息。無形的妖魔正在他的腦子里大快朵頤,嚙咬他的理智,也許還發出了心滿意足的嘆息。

  嚴永博晃晃腦袋,神智有些恍惚。幾秒鐘前,他還花費了很大力氣,才沒有在兩位超凡種面前強行掐死袁無畏;但現在,一切好像都沒有什么意義了。

  對那些人后面說的話,他也沒有聽得太清。

  反正回地球肯定沒他的事……他也缺乏相應的勇氣。

  嚴永博從來沒有如此清晰地認識自己,可這種認識沒有帶來任何警醒,只是讓他意興闌珊,又格外疲憊,只想回去房間,蒙頭再大睡一覺。

  希望睡夢能為他充能,積蓄力量。

  羅南、血妖和亞波倫,都站在高處。

  就是血妖遙看尼克最慘痛人生情景的那個塔樓上。

  此時的哈城,已經跨過了日期變更的界限,但黎明還遠沒有到來。

  月輪已過中天,西邊天空卻沒有了那慘白的妖眼,某種意義上也可以解釋為:當深藍世界擁有了在地球本地時空一個新的明顯立足點之后,強行發力產生的異象,也就沒必要存在了。

  哈城居民中,直接看到天空中異象的人其實并不多,因為那段時間,他們正接受集體洗腦。

  其實他們應該慶幸,一切的變化都在黑夜里進行。

  受限于人類的生物本能,黑夜自然而然的連通著夢境。甚至不需要什么心理暗示,那一段驟然出現的情緒空白,在相當一部分居家人士的記憶中,有可能只是茫茫人生中一個不起眼的小破口,他們自己的往復重疊、過分冗余的簡單人生經歷,都可以將其縫合填補,最多只是在夢境里,留有那么一點點的痕跡。

  相對而言,街道上狂歡的人們稍微有點麻煩,想要解釋一段突兀且未知緣由的、在熙攘街道上的長時間集體靜默,對于人類自我安慰縫補的心理機制來說,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羅南已經不關注這些細節了,事實上他之所以還在腦子里過一遍這件事,是因為隨之蔓延開來的無以名狀的群體恐懼,多多少少動搖了哈城的夜色,然后在疑惑迷茫中,慢慢沉淀進入人們意識深層,或許會在稍遲的時間段流淌進入他們的夢境中。

  這是很好的素材。

  這一切對于羅南身邊的亞波倫來說,已經全然和他無關。

這也確證了,羅南的確是干脆利落的斬斷了他與哈城這個秩序框架的聯系,并以一種新的、嚴格周密到令人絕望的框架——甚至可以說是牢獄,取而代之  對這一點,亞波倫倒是習慣了。

  因為同樣的體驗,此前他至少經歷了兩次,以至于血妖有“人中亞布”的嘲諷。

  亞波倫對此毫不在意,他只是抓緊時間體驗這個新框架帶給他的變化,并嘗試做出對抗和破解。

  羅南由他去,只是因為哈城的“素材”興起的念頭,更加明晰起來:

  “也許可以據此開發一個新場景,Boss都是現成的。”

  新舊框架下的哈城變化,已經是羅南目前能夠沉潛到的最微觀的層面了。

  目前他的絕大部分精力和意識,都跟隨著磁光云母,在全新的時空環境中舒展收縮,持續變化。

  云氣,波束;有形,無形。

  磁光云母在驟然復雜的環境中,不斷切換形態,也許會造成干涉力的衰減,但相應的,也不畏懼其他位面的滲透撞擊,且可以大量收集有關信息,為“界門”的成型,提供新的參照。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時空變化本身。

  某種意義上說,此時的地球出奇的靜寂。

  幾乎所有的超凡力量,都在收斂狀態,超凡領域形成的變數暫時消歇,讓平常大量充斥的“噪點”,下降到了一個可觀程度。

  相對的理想環境中,深藍世界與地球本地時空的撞擊,形成了相當完美的時空漣漪。

  一部分遵循物理規律,持續舒張蔓延;還有一小部分,在自然運化之下,切入極域,無聲流轉擴散。

  所有的一切,看上去就像教科書里的實驗場景展示……

  越是這樣,其中微小的偏移,才越發地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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