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結束了與媽媽的通訊,河源治也小步快跑,向著翟維武呼喚他的方向去。
療養院的布局能有多復雜?
相對比較私密的通話地點,也就是走廊盡頭、樓梯口、電梯間這些地方。正因為如此,河源治也剛從樓梯口拐角處跑出來,便迎頭撞上一個人,那位也是在通話中:
“對的,就是那邊,坐標發給我就行……”
聽這聲音,河源治也便有點懵:這不就是剛剛他和媽媽對話的主人公,羅南先生嗎?
顯然,羅南先生應該也是看中了這個私密的通話寶地,說不定還是看他先進去,不好搶他的地方,才在外面打電話來著。
河源治也一時間跑也不是,留也不是,正發愣的時候,羅南就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示意他去和翟維武一起玩兒,啊,應該是做功課的意思。
河源治也如遭催眠,稀里糊涂的往那邊走,依稀還聽到羅南在說:“現在不方便問,他們費盡心思讓我忘了這事兒,我就別再拿出去膈應人了……下周我自己去祭拜一下就好。”
就算河源治也的成熟度比同齡人都要高出一截,在信息量不足的情況下,也很難判斷出羅南在說什么。
此時療養院這一層的走廊上的人,幾乎都與羅南先生有關系。河源治也才又走了幾步路,就被那位胖胖的莫鵬先生摸了腦袋,還說要借口仙氣兒什么的。
果然,阪城的習俗和夏城這邊很不一樣,他都要一一適應過來。
“別欺負人啊。”羅南先生的通話很短暫,緊跟著后面過來了。
河源治也忙轉過身,認認真真的躬身行禮,也算是為之前不知是否暴露的行為道歉。
莫鵬則根本沒搭理,而是很嚴肅地攥起拳頭,就是剛才摸河源治也腦袋的那只手,用力甩了兩記,又在空氣中虛點了一下,應該是遵循著某種他們看不見的畫面邏輯。
一秒鐘后,莫鵬就用力揮臂,壓著嗓門叫了聲:“Doublekill!”
嚷嚷的時候,他又伸手去摸河源治也的腦門兒,羅南把他的手拍下去:“你搞什么?”
“見者有份,見者有份。”莫鵬笑得合不攏嘴,“荒野十日資料片體驗名額,托這個小老弟的福,雙份兒的,路錯別錯過,這個體驗卡送你了!”
“嗯,不該送給治也嗎?”
莫鵬脫口道:“小孩子玩什么游戲!啊,我是說,荒野十日是特別輔導級啊,十三歲以下小孩子不能沾的。”
這種時候,河源治也決定扮好幼稚同齡人應有的角色,豈不見羅南先生也只當分辨不出他表兄的拙劣演技?
不過話說回來,這應該是生日禮物吧?
半秒鐘后,羅南用同樣不怎么及格的演技和臺詞回應:“成,兄弟的誠意,治也的福氣,我都收了。”
河源治也適時露出天真的笑容,而莫鵬也笑得開心,是真開心:“我發給你了,回頭要記著這份兒情,帶我飛啊!”
曾在霜河 實境留下輝煌戰績的羅南,對此大包大攬:“沒問題,英雄座走起。”
“我記著了!”
堪比金掃帚的演技大賞過后,羅南拍了拍莫鵬臂膀,往爺爺所在房間而去。
后面,莫鵬已經為剛才的失言找補:“治也啊,那個成人向游戲沒啥好的,哥哥我這邊……”
河源治也很認真地糾正他:“您是我的長輩,莫鵬先生。”
“喂,治也,你偷懶太長時間了!”
就在翟維武對河源治也“師兄式”的命令聲里,羅南查收了新鮮到手的電子體驗卡,裝作沒看到,體驗卡的搶購日期是昨天。
他又笑了下,手掌在T恤長袖里一個翻轉,再探出來的時候,已經多了件陳舊的筆記本。他來到爺爺的房間外面,卻并未即刻推門進去,只從中間的玻璃窗口,看屋里的情形。
屋里面,姑媽和莫雅,正和爺爺的特護洪阿姨說話聊天,了解情況。
瑞雯靜靜地站在一側……嗯,剛剛還和翟維武在一塊兒來著,什么時候進來的?
而姑父莫海航,正躺在另一邊的陪護椅上,已經瞇著眼睡著了。
至于今天提前過生的爺爺,則是在外間的陽臺上,與修館主有一句沒一句地“聊天”,腳底下是今天新壘砌的積木神國,當然,也不耽擱他在下午溫暖的陽光中打瞌睡。
看著這一幕,羅南又低頭看手上的陳舊筆記,搖搖頭,把這玩意兒夾在肋下,繼而轉身離開。
他穿過走廊,到本樓層的附屬露天平臺上,平臺也在陽面,在這個位置,眼神好一些,還能看到病房陽臺上,爺爺幾乎埋在積木里的小腿。
“要說,這算是安防隱患吧。曾經考慮過給老先生換個房間,不過考慮到適應性的問題,就沒再折騰。”后面有人說著話過來。
羅南轉臉,笑著打招呼:“章魚哥。”
來人正是在該療養院工作的張瑜亮,嗯,還是叫他章魚更習慣一些。這位神經科藥劑學專家,身穿白服,雙手抄兜,慢條斯理走過來,和羅南并排站在一起,循著羅南的目光往那邊看。
“剛剛你沒進去啊?”
“何止,就一開始的時候藏在人堆里踏進去半只腳。過生日呢,別添亂就好。”
章魚張張嘴,那句“你今天也是壽星”終于還是咽了回去。既然羅淑晴女士等人費盡心思,借這個特殊日子搞家庭活動,還特意瞞著羅南這個當事人,以免產生不好的聯想,他又何必點破呢。
嗯,羅南也不需要他來需弄聰明。
“老爺子還是見了你就激動?”
“基本上是。”
“是因為他看出你是個多么可怕的家伙吧?”章魚當然是開玩笑。
哪知道羅南卻點頭:“應該是這樣。”
“啊哈?”
羅南沒有第一時間回答,只問道:“這幾天,爺爺狀態還那樣?”
“嗯,好一陣壞一陣兒,動不動就往天上看,陰天的時候尤其如此。還好這幾天夏城陽 光普照……”
羅南往天上瞥了眼,附和道:“沒錯,是還好。”
章魚總覺得這話缺乏誠意,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南子,私下咨詢個事兒。”
“這么客氣……”
章魚壓低聲音:“不客氣不行啊,現在局勢這么敏感,咱們可是‘畸變處置派’的。”
“哈?”
“不是嗎?你在高峰會議上,力主將畸變和引發超凡力量的X因素區分開來,這就是劃出立場了呀!”
章魚的手已經從兜里拿出來,攤開做天平狀:“是先處置畸變,還是先探究位面,這段時間網上要吵翻天了。不過不用擔心,我們醫藥界的肯定是站在你這邊的!”
“……我還謝謝了啊!”羅南翻了個白眼,同時也明白章魚想問什么了,“你想說‘輻射源’的問題。”
“確切地說,是當前的客觀環境,對大家修行的影響。真的有那么個趨近的外部因素嗎?”章魚一臉好奇。
“密契尊主的‘趨勢線’,在我看來是個偽命題,然而環境變化的趨勢,不可否認。”羅南頓了頓,話題偏了些,“昨天我去看了游老,他的身子骨越發不好了,我爺爺其實也是這樣。我在想,他們其實是有共同點的。”
章魚眨眼。
“游老是通靈者,精神感應的能力自不必說。而我覺得,爺爺的感知也很敏銳,或者說,在某種特殊層面上具有專精,能夠接收到常人感知維度外的信息……目前我是這么考慮的。”
羅南的思路,是從磁光云母的特殊感應械拓展開來的——現在他每天都會被超出理解能力的巨量信息流往復沖刷,深知其中之苦。
單純就言語邏輯而言,羅南的話不難理解,章魚由此聯想得更多:“所以,老爺子的身體狀態,包括游老目前狀況,確實和那個‘輻射源’相關?”
“不排除這方面的因素。后續當然還有解析不力,超載宕機的緣故。”
羅南信手翻動手邊的陳舊筆記,看那被混亂線條破壞、填充的內容。這是一件不久前還攪動風云的特殊物品,很多人認為它具備著驚人的秘密和對應的價值,
羅南并不想糾正什么,因為他也沒有完全破譯里面的信息。但他確信,他要比地球上所有人,都更有資格進行判斷。
爺爺肯定是沒鉛筆小說 有超凡力量的,出現精神癥狀后,身子骨比正常人還要弱很多。偏就是這樣脆弱的身體,很可能承載極度致密也極度致命的恐怖信息量——有豐富過載經驗的羅南,完全可以想象那種后果。
現在的、包括當年的羅遠道,肯定不具備羅南用來承接篩選信息的祭壇蛛網。更何況,量的壓力還不算終極問題,最要命的在于層次、在于結構。
他能夠從筆記本上的記錄中察覺到這種痕跡:
就像是一個空間有限的存儲設備,往里面拷貝了大量的高度壓縮的文件,本來已經塞得滿滿當當,還要去進行解壓操作。
機器可以宕機,可以重啟,人又怎么可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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