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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一章 虛空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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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川瑛介確認,開口的正是教宗傀儡。那位唇皮微動,發出聲音,但除此以外,再沒有任何變化,灰黯無光瞳孔的指向,也仍然是在“精神海洋擬態圖景”之上。

  “猊下也看persona?”

  另一邊,白心妍則迅速切換了交談的對象,反應之活潑快捷,與幾分鐘前老老實實的操作員形象迥異。

  事實上,自從白心妍主動開口,遞過瓶裝水的那時起,表現出來的姿態就有了微妙不同。這讓玉川瑛介懷疑,剛才那一輪對話,他是否只是個引子?

  心中狐疑,玉川瑛介其實也豎著耳朵,想聽教宗會如何回應。可還沒等到這一步,又有一波低沉的震音傳入機艙,音波強度一般,可大約是正巧與飛艇結構形成了共振,一時間艙室舷窗、座椅都嗡嗡作響,震得人手腳腰椎都有些發麻。

  顯然不只是頭等艙如此,玉川瑛介在這兒已經能夠聽到其他艙室的尖叫聲。

  坦白說,玉川瑛介心里頭也有些發慌,偏在這時,教宗傀儡細若蚊蚋的低語,在嗡嗡震音中二度響起:

  “收縮……”

  后面專業術語,玉川瑛介已經聽不懂了。白心妍卻迅速反應,依照指令在“擬態圖發生器”上開啟了新一輪操作。

  “精神海洋擬態圖景”的比例尺似乎在增加,體現出更多的細節。

  當然,大概只有教宗和白心妍看得懂。

  玉川瑛介看到的,只是界面上簡略如心電圖般的波紋線條,忽而在左,忽而在右,上下切換游走。但恕他眼拙,即便部分區域的細節增加了,整體上并沒有太明顯的變化。

  能從這里面看出門道來,果然只有專業人士才能辦到……

  “好像不太適合呢。”白心妍話音再度響起,貌似很惋惜的樣子,可在當前的局面下,怎么聽都覺得有些別扭。

  教宗傀儡并沒有明顯的動作,半垂的眼皮之下,依稀仍注視著“精神海洋擬態圖景”,就在大家都以為這場面會一直持續下去的時候,如蚊蚋般的低細聲音響起來:

  “你怎么看?”

  “就是不太適合呀!”

  教宗傀儡沒有再浪費力氣開口,只是用灰暗無光的眼神輕瞥過去。冷漠眼神打掉了白心妍身上剛有些冒頭的隨性氣息,后者下意識微一欠身,唇角笑容變得克制許多:

  “請猊下恕罪,是我說的不太清楚。其實正是猊下助我大致理解精神海洋擬態圖景的設計方式,才有了這個想法……斗膽妄言,若有不到之處,還望猊下教誨。”

  說了一段虛頭巴腦的話,白心妍便切入正題:“猊下設置的參數,是以飛艇游客為基礎,搭起的精神海洋架構。這一架構比較符合上次在阪城的主體背景,出現的結果,也更具有可比性……可問題是,猊下與真神大人降臨,羅南小輩不敢逗留,遠遁離開,只在外圍弄影,單憑游艇上百千名乘客,搭起的架構在覆蓋面上明顯不足。

  “所以我大膽猜測,猊下應當主動施為,將這一層架構,與真神大人投影過來的力量嫁接,強行鋪展開來,擴大其覆蓋面,盡可能讓羅南的手段,在上面留下痕跡。”

  對白心妍的講述,教宗傀儡看不出明顯反應,旁邊的玉川瑛介聽得倒很認真。當然他也是半懂不懂,但他的聯想能力還不錯,腦海中映現出“教宗將一張厚餅攤薄攤大,再送到真神手里去轉圈圈或甩網捕魚”的場景……

  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教宗不反對,那就是承認了……等一下,玉川瑛介等人不也是飛艇上的乘客嗎?就是說,他們也是這張薄餅原料的一員?

  他在這邊胡思亂想,白心妍仿佛是聽到了他的心聲,側臉微笑:“是呢,我們和那位羅教授的距離,比想象的要近很多……類似于水面上的浮油,又或者是粘蠅板之類。”

  玉川瑛介臉上表情有些僵硬,視線轉向自家的保鏢頭子。北野速人端端正正站著,像根木樁,從這廝的反應,玉川瑛介就能得到答案。

  “現在的問題是,羅南的手段有些出乎常理……”

  “是出乎我的預料。”教宗傀儡干裂無血色的唇皮微微啟合,聲音微弱含糊,但意思清晰,“能躲,能藏,反擊又是……”

  話音斷了幾秒,貌似不愿意提及,又像是琢磨用詞,但最終他還是為羅南的行為定性:

  “非常純粹。”

  白心妍似乎沒聽懂,問了一句:“所謂的‘純粹’是指……”

  教宗傀儡想繼續開口,可是這回唇齒間流出來的,卻是暗紅的血沫。

  白心妍“啊”了一聲,還是那副惋惜的調調:“這具身體終于還是到極限了……猊下還有別的法子堅持嗎?”

  這句話出口,白心妍立刻遭到了周邊十幾道視線如箭般的攢射。特別是幾個努力躲在陰影中的保鏢,此時已經是快要崩潰的樣子。

  問題在于,他們的意志從來不在考慮之列。

  包括白心妍在內。

  下一秒鐘,無法形容的暗影在頭等艙內所有人眼中漫過。

  玉川瑛介恍惚中好像半步踏入了陽光下枝葉遮蔽的蔭涼,更確切地說,他本人就是樹蔭的一部分:一面朝著熾熱的太陽,一面編織起陰影的模樣。

  頭等艙里的所有人,大約都是這個作用。

  這片“樹蔭”,注定不是給他們享受的。

  教宗傀儡徹底不動了,耗盡了最后一滴精血,它徹底變成了干尸,而借助其形骸存在的教宗意念,則順勢進入了“樹蔭”之下,并有精妙的牽引力量,將四面的“枝葉陰影”交錯編織,最終形成“樹巢”式的精神側容器架構。

  奇妙的反饋傳過來。

  玉川瑛介忽然發現,他具備了一點兒在精神領域交流的能力,這份能力無疑是由教宗給予的,也是由現在的狀態決定的。

  教宗最后還是切換了意念投射存在的模式。這回倒是沒有誰充當“充電寶”,大約是同樣的手法已經不適合再用第三次,只能退而求其次……

  于是,在場的其他人,包括玉川瑛介在內,都成為了所謂“樹巢”的架子。

  至于“樹巢”是什么,沒幾個人明白。

  因為那是屬于精神層面的建構。

  按照玉川瑛介的理解,教宗是利用他們這幫人的生命磁場,堆砌成了一個臨時“巢穴”或曰“避風港”,以提供微弱意念跨空留存的條件。

  具體情況如何,誰也不清楚。唯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教宗的意念可以直接在他們腦海中顯現,化為影音,實現溝通交流。

  “精神側的手段,卻沒有在情緒玉望層面有任何沾染利用。而是高來高去,直接作用在時空架構上。”

  教宗無縫接續了此前對羅南的評價和分析,這是針對“純粹”所做的解釋。

  要說玉川瑛介不該明白的,可在這種“樹巢陰影”的狀態下,他稀里糊涂地就通曉了很多概念知識,并具備了初步分析的能力,仿佛有一個內嵌的智腦在運作:

  因為“純粹”,就脫離了教宗設計的層面,雖然也會有沖擊影響,可這種影響與大自然的風雨雷電所形成的震撼沖擊是沒有差別的。

  想通過“精神海洋擬態圖景”捕捉到羅南的特殊干涉模式,幾乎不可能。

  也就是說,教宗的計劃破產了。

  玉川瑛介仿佛分裂成了兩邊,一個是正常的凡俗的思維,另一個則飄浮在超凡層面。他都來不及恐懼,便被洶涌而來的信息壓力推著前進,只能努力去適應現在的狀態。

  教宗還在與白心妍交流。

  “還有用,至少知道了羅南的層次上限,要比預料的強出很多。而且也知道,他的強項并不是在人的情緒玉望之上做文章,而是繞過了這個最容易主宰他人命運的途徑,進入了純粹構形設計的領域……特別是時空構形。

  “仍然與阪城的事態有關聯。”

  沒有物質層面的限制,教宗顯得話多了不少。而正是言語中的細膩,使玉川瑛介不免去想:

  被一位超凡種如此研究,不知羅南那邊是怎么個感覺?

  心思波動間,玉川瑛介忽然覺得,“背后”的陽光驟然變得極其熾熱。與此同時,他的肉身功能還捕捉到了新一波的電閃雷鳴,這讓他心中升起明悟:

  成為“樹巢”,嵌入了精神架構之中,也就與戰場更加接近了是嗎?

  恍惚中,玉川瑛介的部分意識,被投入渾茫的虛空深處,觸碰到了真神與羅南追逐變幻的戰場。即便他現在腦子里被植入了“智腦”,仍然無法體會太過精妙的細節,只有一些模糊的、象征性的感受:

  羅南,真的像是嵌入在了虛空深處。

  像是精密機械的絞鏈暗鎖:曲折時,內部會有一些形變;可在外觀上,總是處在一個穩定的平滑狀態,滿足了人們追求秩序的心理本能。

  不只是符合人們的心理,更符合天地之間的物性法理。

  所以,真神總是擊中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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