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南在前面跑步,呼吸平順,爆巖則與某個教他轉存的壞種在那兒撕扯,兩邊是通過六耳聯系的,可是情緒激動之下,早嚎了起來:
“你說轉存才安全的,現在是怎么回事兒?”
“病毒?武皇她閑得蛋痛種病毒啊?對了她沒有蛋……”
后面半截聲音特低,可很快又飆了起來:“你說不知道?我特么聽你的介紹,用你的轉碼器才轉存過去……咦,當然是你的,別的我用它干嘛?草,你嚎喪啊!”
這么說著,爆巖卻是咧開大嘴,扭轉情緒:“哎呦,早聽說你那個超高檔超大容量檔案庫了,就這么灰飛煙滅?那還真遺憾!”
爆巖大笑著結束通訊,覺著坑底下總算有了個墊背的,雖說瘦了點兒。回來他迫不及待地給羅南解釋:“是竹竿那貨,這回他真是傷筋動骨了,自作自受哈!”
羅南還沒有那種特躁動的體驗,更不是爆巖、竹竿之類的老司機,只是順著話茬問一句:“從靈波網上轉到互聯網上很麻煩吧?”
“聽說是,不過咱們只要會用工具就好了,竹竿寫了幾個小軟件,還是挺好用的,當然這回他栽了。”
“單純的信息轉換,還是精神與物質層面干涉、耦合?”
“別,咱們別聊這個,回頭你直接問竹竿就好。”爆巖立時叫停,他對純理論一點兒不感興趣,特別是羅南兇名在外,真要是大早上起來,就跟灌三斤酒似的,這一天也就白瞎了。
爆巖認慫,羅南還真有點兒遺憾。現在他對一切有可能涉及到格式轉換,干涉耦合之類的現象和理論都很感興趣。兩天前的突破,為他開啟了一扇大門,里面盡是寶藏,可就因為寶藏太多了,他還沒有完全梳理通透,還要繼續努力。
晨跑鍛煉才剛開了個頭,羅南想了想,轉換話題:“還沒謝謝你呢。”
爆巖擺擺手:“哪有,這種任務又輕松又方便,還有積分拿,也就是你家秘書才安排得這么貼心。”
“不是這個,我說的是勝敗因素分析、應敵心態,你給我講過的那些,真的很有用,幫了我的大忙。”
“一點經驗談,能用到說明咱們有默契。”爆巖摸著大光頭,還是很得意的,他又對羅南豎起大拇指,“你能這么快找到適合自己的理念,也是厲害。對了,聽章瑩瑩講,是叫耦合?”
“準確地講,是‘格式論’。耦合是一種應用方式,將理論轉為現實。”知道爆巖不想聽理論,羅南沒有說太多。
按照爆巖的建議,應對強敵,必有要有一種堅不可催的“信念”,建立在本人最不可替代的優勢勝因之上。
羅南沒有太多遲疑,便選擇了“格式論”。
只有建立在該理論基礎上的一整套法則規矩,才是融入他血脈里的不可替代的元素。也正是“格式論”,帶給他不可思議的體驗,將世界暗面的神奇呈現給他,知他人所未知,見他人所未見,又將某種法則規矩的權柄,送到他手中。
而更幸運的是,他及時領悟了母親的“耦合理論”,并借助修神禹教授的“目竅心燈”之術,將格式論的資本作用到了實處。他完全可以用高高在上的語氣,對黑甲蟲一類的能力者,講出那樣的話:
我看見的,你看不見;
我知道的,你不知道;
我駕馭的,你比不過,
我所在的,你夠不著!
坦白講,這份兒感覺不錯。
羅南咧嘴笑了笑,血管里流淌的溫度似乎也有所提升。
另一邊,爆巖稍加琢磨,嗯嗯兩聲,還是開口道:“能找準信念當然好,不過只看勝場是不夠的,要看敗場。這世上沒有誰長勝不敗,就是歐陽會長,據說年輕時也被人打得懷疑人生。真到那時候,就是受考驗的時候了……”
羅南扭頭看去一眼,點點頭:“我有準備。”
“一點兒心理建設絕對不夠!”
爆巖以過來人的身份發出忠告:“勝利的時候,再冷靜的人也很難徹底發掘自身的瑕疵;可慘敗之后,錯誤又會急劇放大,想保持平常心太難了。所以要有股子韌性,要一遍遍淬火打磨,到最后甚至要把既有的結構全給砸碎,才能煉出一塊好鋼……最忌諱的則是左右搖擺,自我否定。”
“我知道你的意思。”羅南繼續微笑,口鼻間呼出的暖暖氣息,依舊平順悠長,“不過你放心,我別無選擇。”
失敗的打擊其實早就到了,羅家三代人現在的狀況,就是最鮮明的體現。
可既然爺爺、母親……也許還有父親,所有的骨肉至親都將心血拋灑在“格式論”之上,作為繼承人,即使它看上去是一輛高速飛馳的失控跑車,可在它撞毀之前,羅南就是命中注定的駕馭者和修正者。
所以說,目前羅南并沒有以格式論敗盡強敵的強大信念,有的只是“與之同存,與之偕亡”的覺悟。
還好,前面的路因為耦合、因為齒輪的存在,路標尚存,光明仍在,一份希望還在。
笑容過后,羅南本來還要說些什么,可最后再沒言語。他腳下不停,昂首望向前方,住宅區錯落的庭院花墻之后,晨光漸露,縱然是層層高樓林立,也將清晰的天幕輪廓映現,看得明透。
和爆巖一起,在外圍慢跑幾圈,羅南又回到家中。今天雖是周日,可家里幾位都有安排,起得都不算晚,就連莫鵬都打著呵欠半躺在客廳沙發上,玩游戲打發時間,都沒看到羅南進門。
姑父莫海航在廚房里忙碌,只要有空,他就堅持下廚,避免全家人遭受智能管家或者姑母大人的荼毒。
至于姑母羅淑晴女士,則只是擺一下餐具,間或指揮智能管家整理家務之類。
羅南打了聲招呼,又去樓上清洗。羅淑晴只點點頭,沒有多說,眉目間難言開朗,而下一刻瞥到玩游戲的莫鵬,便冷聲道:
“過來幫忙。”
莫鵬愕然抬頭,可看到老媽那張面孔,最終屁也不敢放,扔掉掌上終端,走去扮乖寶寶。
家里氣氛有些壓抑,一直到進餐時間,都是如此。
也不怪出現這種情況。昨天周六,一家人又去療養中心探視爺爺羅遠道,可與上回不一樣,他們幾乎沒有與羅遠道正面接觸的機會。
據療養院的說法,老人中樞神經系統退行變性癥狀越來越嚴重,進一步加深了精神分裂的情況,導致情緒很不穩定,而且還在持續惡化之中。再這么下去,精神和身體恐怕會迅速垮掉,再沒有挽救的可能。
就算這是早就可以預判的結果,可真到眼前來,仍然很難讓人接受。
特別是羅淑晴,作為昨天唯一允許短時探視的親屬,親眼目睹父親的種種狀況之后,情緒就進入到極端低落狀態,一晚上的功夫,也沒有好轉多少。
正因為如此,早餐時段,餐桌上出奇地靜默。
羅南埋頭吃飯,薄薄的牛肉片搭配小米粥,十幾塊肉片直接按在粥碗里,濃稠發燙,又裹著肉香,很是下飯。他用的是全家最大的碗,進度還是最快的,不到十分鐘,已經是第三碗。
“別喝熱飯,燙出病來。”羅淑晴碗里只下去淺淺一層,了無食欲,只看其他人進食,末了盯上了羅南,出口訓誡。
羅南只嗯了一聲,依舊埋頭,唏溜溜地將金黃色的小米粥送進嘴里,吃得理直氣壯。他的飯量一向驚人,跟隨修館主進行“目竅”修行之后,有增無減。
爺爺病情惡化,羅南并非無感。可是這幾日經歷,特別是在生死邊緣來回晃蕩,讓他心中別有一番滋味繚繞:
面對至親的苦痛,其實可以有很多種態度,悲傷是世俗常見、無奈之舉,卻未必再適合他。
看侄兒悶頭吃飯,羅淑晴并不生氣,只問自家老公:“南南是不是胖了些?”
莫海航能猜到,妻子是察覺到情緒不對頭,正嘗試調整,便“嗯”了聲,應道:“老莫,報個數,羅南的體重?”
“老莫”就是智能管家,掌握著全家人的身體數據和健康指數,當下便以很磁性的男中音回應:“羅南先生在10月28日體重測量數據為52.6公斤,bmi值為18.8。”
“這個可以。”莫海航點了點羅南,“最近多了點兒肉,臉色也好看了,雖然還是偏輕。”
羅淑晴略感欣慰,唇角也帶了點兒笑容:“常在醫院呆著毀人,看來練武這一手是走對了,回頭讓胖小子也去。”
莫鵬吃飯也中槍,當下睜大眼,一臉無辜。
羅南咽下嘴里的肉片,幫他解圍:“修館主馬上要搬家了,武館也要暫停營業。”
羅淑晴皺起眉頭:“那你怎么辦?”
“我去得也少了,只是偶爾還要點撥一下。人家是看在雷子的面上,才收了我,這事兒可一不可再,前兩天,謝俊平要去湊熱鬧,也被拒絕了。”羅南說的沒有一句虛言,最多稍有夸張。
羅淑晴盯住莫鵬,一臉嫌棄:“當初我讓你陪著練練,你找了一打理由,現在是沒機會了。瞧你那肚子……莫家、羅家就沒有像你這種體型的!”
莫鵬突然就被質疑血統純正性,也是醉了,忍不住反駁道:“我還在發育期好不好?瘦了怎么長個兒?別的不說,以后要是比莫雅矮,我怪你們偏心去?”
“莫雅?”羅淑晴冷不丁地笑起來,“你說那個離家出走的不孝女?那你不用擔心,回來我就打斷她的腿!”
(過渡章節并不好寫……埋頭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