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嘉駿眼簾微垂,臉上笑容倒是更清晰了許多:“薛教練”
薛雷謙遜道:“哪有,我最多算是道館的助教,還沒出師呢。”
“是嗎?是哪個道館呢?”
薛雷絕不會放過任何給道館揚名的機會,當下清晰吐字:“河武區,神禹道館。”
“館主姓修的那家?”馮嘉駿咧嘴而笑,露出一口白牙,“那還真是久仰大名。”
薛雷一怔又一喜:“馮教練認識我們館主?”
“自然認識的,神魚嘛,大名鼎鼎。”
那一個“魚”字,拉得特別長。
薛雷再怎么直爽,此時也感覺有些不對。再看馮嘉駿,正笑著向他伸出手:“咱們也要認識一下。”
在武術圈,握手可不是什么好事兒。
要搭手?
薛雷略微遲疑,可看對面堅決的態度,便彎下唇角,也伸出手,二人兩手交握。
就聽馮嘉駿繼續往下說:“我聽聞修館主大名久矣,畢竟能把魚館開到博山樓,一做十年的人物,還是很少見的。據說近期要搬”
馮嘉駿要表現他輕松從容的姿態,言語流利如珠,可在最后那一下,驟然沉窒。
薛雷粗眉揚起,兩人握手的位置,傳出讓人牙齒發酸的嘎吱摩擦聲,接著又有一聲輕爆,像是打破了微癟氣球。
這一刻,馮嘉駿手掌如靈蛇般,從薛雷五指間抽出,但身體不自覺往后仰,僵了一記,才又擺正。他低頭看自家手掌,臉色微沉,嘴角抽了一記,才恢復笑容:
“力氣打磨得不錯。”
“呦?冤家路窄,狹路相逢?”
何東樓坐直了一些,從沙發靠背上收手臂,雙掌在胸腹間“砰”地對擊,還摩挲兩下,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姿態。
話是沒錯,可你直接說出來,真的好么?
何東樓這紈绔的本事,連謝俊平也要甘拜下風,自忖:老子不喝灑嗑藥,怕是比不過他。
姚豐只覺遭了無妄之災,可滿肚子的痛罵都出不得口,只能絞盡腦汁勸解:“武道切磋,都是常理,不過來得太早,后面節目就沒意思了何少?”
“說得也對。”何東樓從諫如流,看上去倒是挺好說話,可一開口,就有些金口玉言的意思。馮嘉駿眉頭微皺,最終還是退了一步。
薛雷卻沒那么容易放過他,橫眉怒目,盯住馮嘉駿不放。
馮嘉駿見狀,眼神也冷沉下去。
何東樓見狀就笑:“別急啊,沒聽說回頭還有節目?到時就把你們分一塊兒。哎,我等這么久了,老姚,你們家的鎮館之寶呢?
姚豐低頭看手環,勉強笑笑:“快到了。”
說著,他又對謝俊平使眼色,后者心領神會,按下滿心不痛快,嘿嘿笑了聲:“何少先玩著,我們再轉轉。”
何東樓拿手點點他:“節目的事兒,別忘了。”
節目你妹!
謝俊平肚子里罵翻天,眼下這情形,再和姚豐多說會兒話,那邊怕是要哭,絕沒有心情幫他們與唐儀“勾搭”。由此可知,他們參加這場派對的首要目的,多半是黃了。
他和胡華英一起,拽著羅南和薛雷離開。
薛雷自搭手后,就一言未發,表情沉肅,怒氣未消,被胡華英拉著走出幾步,又扭頭往回看。
馮嘉駿并無回應,看模樣是在打電話。
羅南把整個交流過程從頭看到尾,徹底當了回觀眾。這幫“二代”打交道的方式,聰明也好,拙劣也罷,都不是他擅長的領域,他也毫無興趣。
唯有馮嘉駿這檔子事兒,出得莫名其妙,更涉及修神禹及其道館,由不得他不操心。
他心意微動,十余米外,馮嘉駿在通話中的言語,包括另一方的大致回應,便都被他的精神感應捕捉,傳導回來。
薛雷面色仍不太好看,氣忿難平:“這姓馮的真是莫名其妙,我們道館招他惹他了?博山樓,在博山樓礙著他了?”
羅南一邊監控那邊的情況,一邊隨口回應:“說不準的事兒。”
“咦,你是說?”薛雷并不笨,一旦確認了關鍵要素,順藤摸瓜,很快就扯了連串線索,“姓馮的話里話外的意思,就是眼紅我們道館在博山樓?雷隼武館家大業大,不至于啊,難道是當年打賭輸掉的,要找回場子?”
“大概就是這樣。”
羅南記得薛雷提過一嘴,當年修神禹在夏城落腳,與人打賭,贏下了道館場地的十年使用權。那個馮嘉駿在搭手的時候,也提到了“十年”、“搬走”之類的字眼,再和通話中暴露的信息相比對,事態就比較清楚了。
薛雷呸了一聲:“道館要搬走了才來,早十年干什么去了不行,南子,我去打個電話。”
“和館主聯系?”
“嗯,館主從來不提這些事兒,可眼瞅著人家要惹上門,不能再含混過去。”
羅南盯矚他:“問的時候耐心點兒,回頭告訴我。”
薛雷點點頭,找個僻靜地,與道館里聯系,由于修神禹平時不配帶電子產品,通話還要更麻煩一些。
羅南看薛雷的動作,下意識搖頭:“未必能問出個所以然來還是要走別的渠道。”
以羅南對修館主的認知,那位是真正的寡言之人,只要不想說,就算薛雷再怎么軟磨硬泡,也別想問出結果。
為防館主大人犯倔,羅南就想多找條路子收集信息。在夏城,他最優的選擇,無疑就是探險家協會。能夠吸納巨臂先生那樣的強大武者,想來協會對圈里的事情,應該頗有了解才對。
羅南習慣性按住耳垂,剛剛上線靈波網,都沒找到人,耳畔驚呼聲起。
環境中的深藍光芒突然間被陰影擋下小半,剩下的那些也劇烈晃動,某種壓迫式的因素,使得附近的人們本能扭頭,視線轉向中央水晶柱方向。
可以看到,靠近水晶柱內壁的那側,一只直徑超過十五米、巨大而扁平的兇猛怪物,就像一架高速滑翔的飛行器,眨眨眼的功夫,就跨過幾十米的水域,奔著水晶柱邊沿,惡狠狠地撞過來,聲勢驚人。
如此龐然大物的沖撞之勢,就算隔著水晶壁,也依然是撼魂動魄。一些參與派對的人員,本是貼著水晶柱欣賞海底美景,哪想到畫風突變,本能驚叫,慌亂后退,甚至有倒霉鬼腳下拌蒜,一屁股坐在地上,出了大丑。
眼看要來個正面撞擊,這條像蝙蝠更多過魚類的怪物,猛地向上拔起,慘白的肚腹,幾乎是貼著水晶柱內壁,急速爬升。以最為直觀的方式,向人們展現它驚人的“翼展”,還有在肚腹兩側分列排布的猙獰口器。
哦,當然也不能忘記它長達十米的細長尾巴,上面密密的藍黑鱗片,就像包鐵的鞭子,甚至還跳躍流動著細密的電火。
巨大的軀體、強勁的機動能力、詭譎的身體結構種種元素,已經構成了一個恐怖妖魚的形象,偏偏這家伙還不罷休。貼著水晶柱內壁爬升了一段距離之后,猛地向后翻,同時繞軀體中軸急旋。
所過之處,海水便起旋流,激轉的水波竟如刀劍般鋒利,所過之處,大小魚蝦都被絞成碎末,又被吸入肚腹區域分列的口器之中,原本還算澄澈的海水,瞬間污濁,血腥透頂。
恐怖妖魚便在混濁的旋流中,突破了常人視線的極致,失去蹤跡。
驟然目睹如此血腥場景,就算與會者都是一流名校的精英,大多數人也免不了傻在當場,久久難言。
可也有少部分人,要么是有所準備,要么是性情與眾不同,仍能夠淡定以對。更少數的甚至還興奮大笑,何東樓就是笑得最響亮的那個。
隔著十多米,都能聽到他的笑聲:“這個牛,是畸變種沒錯,起碼是二類,難得野性未除,還能被你們能抓回來”
如此猙獰兇怖的妖魚,已經遠遠超出了正常生物體系可以容納的上限,確實是畸變種沒錯。熟悉畸變譜系的專業人士,也能夠看出,這一條妖魚,應該是從“蝠鲼”,也就是人們常說的“魔鬼魚”基礎上,變異而來。
正常的蝠鲼,本是一個古老而溫和的物種,在地球上已經生活了上億年。它攻擊性并不強,只因身體強壯,外形怪異,才有“魔鬼魚”這個稱呼。
可是,在畸變作用下,水晶柱里的這條妖魚,已經是名符其實的“魔鬼”,特別是臨去前無差別殺戮的情形,讓人不寒而栗。
謝俊平剛剛就受了不小的驚嚇,以至咬到自家腮肉,心情更糟糕,忍不住罵道:“姚四特么不想做生意了,放這個玩意兒”
話說半截,就看羅南等人的視線都往他身后去,當下一扭身,便見臉色不那么好看的姚豐。
謝俊平半點兒不覺得尷尬,只笑道:“怎么著?何家少爺不侍候了?”
姚豐聞言,本能往后瞥了一記,又覺得自家動作太丟人,擺擺手,苦笑一下:“暫時侍候不動了,先躲躲。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你們一個黑心藥商,一個大農場主,不用理會,可我們海上討生活的,怎么能繞開海防部隊?繞開這家?不巴結不成啊”
羅南莫名覺得,姚豐所說的信息似曾相識,沒等想個明白,六耳震動,他還沒在靈波網上找人,倒有人先找到他了。
(天津)